商隊一路都沿着官道走。只是走了三天,出了夷郡府地界,官道就變得坑窪顛簸起來。這是因爲多年的戰亂,政府沒有修整官道,道路年久失修所致。一些偏僻的地方,官道兩旁的雜草都長到了路中間。這種路況,就算想快,也快不起來。
自出了夷郡府範疇,商隊就開始遇上大大小小的山賊土匪。有時候,一天甚至得打發掉十來波。所幸這些山匪團伙都不太大,少的百餘人,多則兩三百人,都沒有給商隊造成威脅。
就這樣,容淑藍跟着商隊披星戴月地走了十日,終於進入了長江流域。而官道兩旁的景象,也逐漸破敗起來。
一片大片的田地荒蕪着,甚至連路邊的植被都稀疏了許多。官道上流民漸漸增多。
許是被數百提着刀槍的鏢師們所散出的殺氣震懾,流民只是遠遠尾隨,卻不敢上前哄搶。暫時對商隊沒有造成不良的影響。
只是,容淑藍已經有兩日打不到獵物了。
又往北行了兩日,容淑藍髮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這裡江河溪水大部分都乾涸了,土地一片片龜裂上,上面幾乎寸草不生。商隊開始爲水源的補給頭疼開了。
“師傅,這裡的旱情似乎很嚴重……”蘇卿靠近容淑藍,壓低聲音,語氣是滿滿的擔憂。
容淑藍的目光停留在四周的流民身上,她總感覺自己被一雙雙狼一樣的綠眼睛盯着,全身上下都泛起了雞皮疙瘩,極度不舒坦。
蘇卿再次低聲道:“師傅,我感覺不大妙啊!這些——”他伸手指了指四周的流民,“不是流民,像是附近的難民!”
容淑藍的心臟陡然加速跳動起來。這兩日,他們所走的地區足有兩百多裡地,如果這片區域的人們都因爲旱情而變成了飢腸轆轆的難民,那人數絕對不止悄然尾隨他們的這些人!
容淑藍忽然感覺有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詭異得驚人。
“師傅,我們到外圍去吧?”
容淑藍點點頭,想起陳、許二人對自己頗多照顧,遂單獨找到他們,低聲把自己和蘇卿的猜測告訴了他們。
陳、許二人聽得心有所感,卻不認同容淑藍的建議。他們認爲夾在商隊中間反而更安全,就算難民忍不住衝上來,前後都有人抵抗着,中間的人會輕鬆一些。
這邏輯……容淑藍直接無語了。
蘇卿在帷帽下翻了個白眼:這隊形走起來像長龍,前後才容易突圍。困在中間,到時候被流民包圍住,想走都走不了!
可惜,兩人不聽勸,還一個勁地挽留容淑藍。
容淑藍與蘇卿對視了一眼,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無奈和憂慮。他們兩人不好單獨離去,只好留下來。
這天一直走到星光璀璨,商隊也沒有找到村鎮借宿,只好露宿郊外。
附近是一片丟荒已久且空曠的麥田。
因爲水源奇缺,容淑藍這個小隊已經兩天分不到飲用水。喝的都快沒了,更別提洗漱。
容淑藍和蘇卿的水壺在中午時就見底了。這會趕了一天的路,兩人的嘴巴都微微乾裂,口渴得要命。
陳易遞過來一個酒葫蘆,“大容兄弟,大哥這兒也沒有水了,喝兩口酒潤潤喉嚨吧。”
這麼喝哪裡喝得下酒?那不是燒得更厲害?容淑藍連忙擺手,“謝謝陳大哥,我喝不下。”
陳易又把葫蘆遞給蘇卿。
蘇卿只擺擺手,低低道了聲謝,也不接酒葫蘆。
陳、許二人都習慣了蘇卿的寡言少語,也不以爲杵,笑笑,收回酒葫蘆自己打開灌了一大口酒,卻辣得直咧嘴喘氣。
容淑藍實在是渴得沒辦法了,把手伸進藤箱裡,悄悄把這些大桃子換成沒有澆灌過靈水的其餘水果。幸好她多準備了一些,用籮筐裝着放在小院中。
因爲缺水,大家都沒什麼胃口,乾糧更是啃不動,每人吃了點容淑藍髮的核桃仁維持着體力。等帳篷支起來,都爬進去歇息了。
容淑藍沒有帶帳篷,與陳、許二人共用一個帳篷。這帳篷足夠大,像間小房子似地,睡四個人倒也不顯得擁擠。
等周圍安靜下來,容淑藍打開藤箱,拿一塊乾淨的藍布,裝了一兜子柑橘、大青棗和水蜜桃,招手喚陳、許二人過來分食。
“大容兄弟,這,這……”看兩人的表情,明顯的驚喜多過驚嚇。
“噓!”容淑藍豎起食指抵在脣邊,示意兩人不要太激動,免得引起別人的主意。那她這一箱子水果,就維持不到找到水源了。
倒不是容淑藍小氣,而是她的藤箱空間有限,不可能有取之不盡的水果。
陳、許二人立刻噤聲,雙眼冒着綠光盯着地上的水果。
看着滿滿一兜子水果,四人分着吃,沒一會兒就被消滅得一乾二淨。
容淑藍用藍布把果皮果殼包起來,扔進了藤箱中,倒頭就睡。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忽然聽到身邊有動靜,睜開眼睛,看見蘇卿正在收拾行李。
陳易看見容淑藍醒來,笑道:“大容兄弟,外頭在催着趕路了,我們快點。”
容淑藍坐起身,略略整理了一下衣衫頭髮,扭頭看了看外邊濃黑的夜色,詫異道:“這會才三更天吧?怎麼就急着趕路?”
剛說完,心裡又有點了然。
果然,許之信滿臉憂愁道:“商隊開始大範圍的缺水,再找不到水源,不用山賊土匪來打劫,我們都得交代在這裡!”
半個時辰左右,商隊整裝完畢,重新出發。
在漆黑的夜裡,除了沉重的馬蹄聲外,幾乎沒有人說話。這兩天,是旅程中最難熬的兩天。甚至有人開始後悔,擔心自己在渴死之前找不到水源。
容淑藍坐在馬背上,目光卻投向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空裡。
她的目力雖不復當初,但是比之普通人,夜視能力卻強出了許多。她清楚的看見,三十餘丈外,一大羣黑壓壓、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難民,正呈包圍之勢,悄悄朝商隊潛行過來。
容淑藍再扭頭看了看隊伍裡的鏢師們,個個神色萎靡不振,腳步虛浮,面帶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