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前途無量(下)

大鵬王原身的確是一隻鳥,他雖然修成人身已逾數萬年,且在三十六天境掌管一方妖邪,但來人也並未說錯,他現在泡在深海之中,確實是一隻落水的鳥妖。

一如羽人水墨沉一樣,鳥妖天性擅使風雲法術,身速奇快,遠近戰皆強,但與五行屬性相對均衡的人類不同,其天生懼水火,哪怕修爲再高,遇見實力相當之人施展的水火法術,亦會受其剋制。

如今大鵬王身處人間深海之中,本身修爲已弱了幾分,身法也難以全力施展,所以對來人的刻意譏諷,並未即刻發作,只是淡淡地望着忽然出現在少女身旁的年輕男子,仔細打量着這位明顯帶有敵意的修行者。

“混沌真仙!”第一眼望去,大鵬王內心爲之一顫。

他大吃一驚是緣於對方的驚人實力,而小仙女也是大吃一驚,不過,卻是因爲另一件事。

“師兄,你,你怎麼跑來了?那條龍呢?”

來者自然是鬥龍的楊夜,他此時正以古怪的眼神打量大鵬王,神情頗爲專注,聽到問話只是隨口說道:“在下面呢。”

“下面......”小仙女往下方海底山脈處望去,就見那龍正與數道黑影鬥在一處,不遠處還有數十人躍躍欲試。不知何時,那些邪道妖魔已將九爪仙龍圍在當中。

“他們,他們怎麼搶我們的龍呀?”小仙女憤然說到。

這個問題問的好,也讓無知少女地形象愈加突出。九爪仙龍乃是龍族進化至較高境界的一種形態,若是再提升境界。在天正星系會成爲神龍,而在華夏修行界,則稱之爲混沌真龍。這條金龍被封印在六界封神圖中。已修煉至仙龍最高境界,若被降伏則會成爲實力強大無比的仙人坐騎。就算無法收伏,其筋骨鱗角睛髓及龍丹,膽,血液皆是極其難得地煉材,這麼大一堆的至極寶材在神仙妖邪眼皮底下游來游去。

他們不眼紅不去搶纔怪。

楊夜是極其典型地暴發戶,天正星系裡除神界外,所有煉材資源幾乎盡在其掌握之中,當然不會在乎這一條只是封神真界活動寶庫裡九牛一毛的小龍,所以才大大方方的以此爲誘餌,來進行勾仙計劃。

如他所料,這計劃進行到現在,可謂是獲得了空前的成功。雖然深海里正道諸仙退去,妖邪露出本來面目開始逞兇強奪,楊夜似乎一無所獲。但隱藏在深海暗處的,若有若無幾乎感知不到地幾道宏正氣息,卻讓楊夜知道時機已經成熟。

“正主來了。”楊夜以一絲極其微弱的神念給小仙女發出了訊號。通曉全盤計劃及應變措施的少女劍仙頓時把俏臉一沉,手中寶劍直指大鵬王,接着剛纔的話題嬌叱道:“九爪仙龍是我和師兄最先發現的,你們憑什麼搶我們的龍?”

大鵬王一雙神目始終看不出楊夜修爲深淺。暗自心驚之餘對小仙女的叱問置若罔聞。大正和尚在一旁以爲大勢已定,心情正自舒暢,聞言呵呵笑道:“仙龍乃天生靈物,何時變成女施主的私產了,你二人若心有不甘,儘管下去屠龍,不過,混戰之中刀劍無眼,若有差池誤傷什麼地,可別怪我大正沒提醒二位。”

少女劍仙雖然純真無暇卻也辨得清雙方的實力差距,大正和尚的話擺明了是威脅,她地正常反應自然是銀牙緊咬,氣得嬌軀發抖。

這種無賴言辭,本是楊夜最擅長說的,但此時他卻是正道劍仙,斷然不能與妖邪同流合污,當下正氣凜然地大聲喝道:“我自道成,遊歷人間百年,還未見過如你等這般無恥的妖邪。人間雖物慾橫流,精神萎靡,意識敗壞,但濁世之中尚有信天日昭昭之人,朗朗乾坤之下自有大道得彰,道雖無存但人心未喪。”

“我本以爲神仙天境乃道之聖地,往來者皆是道高德隆地前輩真仙,雖始終拜訪無門,但仍心存仰慕。今日一見,誰曾想,神仙卻連凡人都不如,人間尚有法律約束百姓,強權者亦難肆意妄爲,可你們呢?

先來的那些神仙畏於仙龍強勢,心存不良觀望窺探,而所謂正道仙家太霄仙道,卻一心哄騙我師妹,妄想人財兩得。”

“你這和尚更是心思歹毒,險些至我師妹於死地,強取豪奪卻還腆不知恥的胡言狡辯!”楊夜越說越憤慨,悲聲質問蒼天:“神仙如此,妖邪亦如此,這難道就是神仙天境中人嗎?修道修佛卻是爲何,難道只是爲了長生不老,爲了一己私慾嗎?正義何在,公理何在,道何在!!!”

一股充滿不屈不服的沖天道氣以楊夜爲中心往四方激射,‘道何在’三字在深海中反覆迴盪,好象在質問在場所有地人,也彷彿在叱問蒼天,叱問滿天神佛。

小仙女好似被楊夜悲憤的模樣嚇着了,一臉膽怯地拉了拉楊夜的衣袖,神念傳音卻道:“哥哥,這樣演戲實在是太誇張了......”

“不誇張怎麼行。”楊夜偷偷應了一聲,收斂悲憤表情,手指羣妖衆邪,掌中幻變出一柄藍光流轉,寒氣森森的寶劍,毫無畏懼地喝道:“爾雖勢衆,卻心中無道,雖修道卻非我同道中人,九爪仙龍不過外物,爾等願取盡取之,師妹,我們走。”說完,全神戒備的楊夜和一臉不忿的小仙女面對着衆邪緩緩飛退。衆邪首領大鵬王此刻卻是若有所思,不發一言。楊夜的那番話如暮鼓晨鐘在他腦海裡迴旋,並非是他不懂道義,不知天道循環,怎奈神仙也是人,貪慾之念永難根絕,妖仙邪道魔者爲生存,爲尊嚴必須戰,若一心問道,不戰則無存,惟有戰才能與所謂的正道抗衡,而要戰,靈物極材乃必須之物,強取亦是無奈之舉。......說來,妖仙邪道也已習慣了這種方式。

平日裡與正道諸仙起爭執,不外乎鬥上一場,誰也不會去論道論理。今日少年劍仙辭嚴義正的一番話,卻掃去了大鵬王道心上的厚重塵埃,他心底似乎有一種明悟,道之爲道,在於以無道御有道,道何在,以心觀之!這萬餘年來功無寸進,只怕就是因爲失卻了道心......

“站住!”正沉浸在玄妙境界裡的大鵬王被一聲突來的斷喝驚醒,丹田中本有轉化趨勢的內丹瞬間恢復原狀,再想去尋那玄妙境界卻已渺渺無蹤,一次頓悟中提升修爲的大好機緣竟被身旁的大正和尚給徹底破壞。

“站住,你們以爲想走就走得了嗎?”大正見大鵬王始終不發話,生恐二個肥羊就此遛走,大吼一聲後,招呼身後的幾位邪道,囂笑着直奔楊夜與小仙女而來,其胸前的一串龍骨念珠亦祭在身前,瞬間脹大數倍,在漆黑深海中散發着幽幽青光,望之讓人骨冷心寒。

“師妹,你先走!”楊夜運力一推小仙女,隨後毫無畏懼的橫劍而立,面對撲來的五名邪道。而他這‘無意’中的一推,卻使得小仙女‘不由自主’的往那若有若無宏正氣息的藏身所在飛去。

話說少女劍仙‘好不容易’在海中穩住身形,轉身卻見師兄正與邪道鬥法,戰況激烈,險象環身,她此刻哪裡捨得獨自逃生,手持白靈劍正要不顧生死趕去相助,誰知四周海水忽然間硬若堅冰,又如極厚軟絮,竟然動彈不得。

“小仙友毋須擔憂,你師兄修爲精深,以一敵五尚有餘力,你萬不可貿然前去,以免你師兄顧此失彼呀。”一個不知從何處傳來,寬厚宏正的聲音在小仙女耳邊說到。

“你是誰,爲什麼要困住我。”小仙女一臉警惕的四下查看,茫茫水中卻無人影。

“誒,說來慚愧,你師兄那番話讓老朽也自愧於神仙之名,僥倖心中尚存一絲道心。小仙友稍安勿躁,請在此靜觀,待吾等除卻妖邪,你便知曉。”

少女劍仙將信將疑,猶自詢問,那聲音卻再無應答,而幾名似乎在追尋少女劍仙的邪道,明明是擦身而過,卻瞧不見被定在海中的小仙女。

海中戰況愈演愈烈,羣邪鬥九爪金龍翻江倒海,楊夜御劍獨鬥五邪卻也是越戰越勇。

誰也不知,此刻正有四人在海中旁觀,他們對九爪仙龍不屑一顧,卻對楊夜親睞有加。

一人訝道:“此子果真是在人間界修煉的嗎?竟然數百年就有如此修爲,若非親眼得見,簡直難以置信。”

另一人笑道:“吾門下曾聽其師妹言道,此子乃是自行參悟的混沌真訣,有如此絕世天資,又有靈丹爲輔,修成混沌真仙亦不足爲奇。”

那寬厚宏正的聲音讚歎道:“修爲如何不足道矣,難得的是此子品行純良,道心穩固。濁世之中尚有信天日昭昭之人,朗朗乾坤之下自有大道得彰這段話說得老朽亦自慚形穢啊!”

還有一人索性道:“老衲觀其眉心佛光隱現,定然與吾佛有莫大的淵源,此子若入吾門必定是前途無量啊!”

那三人聞言哈哈一笑,一人道:“他可曾經說過,和尚沒一個好東西,這也叫與佛有緣?”

那位佛家大師毫不動怒,淡淡笑道:“佛本生就不是東西,此子此言看似荒謬,實乃勘破佛之真義,可見老衲此言非虛,入吾之門前途無量矣。”

那三人微微一窒,皆心底暗罵:“和尚果真沒一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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