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張妙傾突然快步過去攔住走在前頭的江成兮他們, 她道, “既然江大公子在王府, 那理應先去看看我祖母纔是。”對她來說, 虞秋算個什麼東西,虞秋她娘又算個什麼東西?
江成兮道:“我拒絕。”
張妙傾如今知道對方的身份,便不會太無禮,只不悅地問道:“爲什麼?”
江成兮可沒興趣一直陪着這麼一個自以爲是,極爲不討喜的丫頭玩,只懶懶道了聲:“風月。”
風月聞聲立即持劍架在張妙傾脖子上, 速度快得讓她覺得晃眼, 她白着臉擰眉:“你們……”
江成兮與虞秋越過張妙傾離去, 過了會後,風月才收劍跟上。
張妙傾看着他們的背影氣得跺腳, 她這一天所受的氣,比從小到大加起來都要多,她回頭跑進書房, 紅着眼睛控訴道:“江哥哥,他們怎麼可以那麼欺負人?虞秋的母親算什麼東西,怎能越過我祖母去, 你……”
江以湛寒涼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讓她不由立即噤聲。
他冷聲道:“管好你自己的嘴,若不是因爲戚韓, 你又算什麼東西?”言罷他大步越過她, 出了書房, 隨即施用輕功跳離。
張妙傾快步來到書房口,見已看不到他的背影,她氣得握緊拳頭,幾乎咬碎一口銀牙,吼了起來:“你們太過分了。”爲了一個虞秋,個個這樣欺負於她,都是有病,她一定要告訴祖母。
她現在恨不得將虞秋碎屍萬段。
虞秋正與風月一起跟在江成兮後面,她時不時看一眼身旁的風月,又時不時看一眼前頭白衣翩翩,擁有出塵之姿的江成兮,心下不僅喜悅,對他們的好感也是蹭蹭得漲。
正是她欲問風月話時,突有一人從他身旁降落,她見是王爺,嚇得立刻停下腳步提起心臟,喚了聲:“王爺。”她下意識擔心他是來反悔的。
江以湛見她看到自己又是那副見到鬼的模樣,便不悅道:“注意你的態度。”
虞秋聞言馬上笑眯眯道:“王爺,你來做什麼?”那討好的意味極濃,仿若他就是她的再生父母。
江以湛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邁步前行,道了聲:“跟你們一起。”
“哦!”虞秋鬆了口氣。
負手走在最前頭的江成兮回頭看了眼江以湛,勾脣笑了笑。
因爲江成兮懶得說話,江以湛與風月不是話多之人,虞秋又不敢說,一路上都頗爲沉默。虞秋偷偷瞧着已經走到前頭江成兮身邊的江以湛,暗道,他其實人也不差,就衝他終於幫她,她就再也不默默吐槽他。
江成兮終於小聲對身旁面無表情的江以湛道:“怎麼?還親自看着?”
江以湛瞥了兄長一眼,將其甩在身後。
虞秋見兄弟倆走遠了些,便問身旁風月:“你與大公子是什麼關係?”
風月應道:“主僕。”
虞秋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下頭,她還以爲他們是一對呢!俊男美女,看起來,還真是相配,她覺風月也不像是僕。
她再想了下,心道江大公子大概就是她與初雪去吳鎮遇到的那次過來的,倒是她有眼不識泰山了。其實細細想來,王爺與他長得還是蠻像的,只是風格氣質有天差之別。看他對王爺百依百順,定是個寵弟的。
他們到王府正門口時,已有兩輛馬車在那裡候着。
風月跟着江成兮一道上了後面那輛馬車,江以湛上了前面那輛馬車,虞秋便站在那裡,一時猶豫自己該上哪輛。直到馬車裡的江以湛撩開車簾,看着她不耐道:“怎還愣着?”
虞秋眨了下眼,稍一想便還是趕緊上了王爺所在的馬車。
她乖乖端坐在旁邊。
江以湛瞧了瞧她因爲高興而比往常更紅潤的小臉,便轉眸看向窗外,似有些出神,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因爲昨晚幾乎一宿失眠,虞秋漸漸有些犯困,她看着王爺擡起小手捂嘴打了個哈欠後,見他的目光一直沒落在自己身上,便倚着車壁閉上眼,打算小眯一陣。
只是一會的功夫,她的呼吸便變得均勻,明顯睡着了。
江以湛再次看向她的睡顏,眸色不明。
隨着馬車的微微顛簸,她的身子漸漸向旁歪去,直至側身倒在座子上。眼見着她似乎要滾下來,江以湛伸出自己的長腿擋在她面前,又轉眸看向窗外。
虞秋這一睡,便直接睡到了常悅書院。
江以湛伸手捏住她的鼻子,見她終於幽幽轉醒,道了聲:“下車。”便率先撩開車簾下了馬車。
虞秋起身摸了摸自己被捏得有些疼的鼻子,緩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什麼,便在再打了個哈欠後,也興致勃勃地下了馬車,去領路。
這個時辰書院裡已沒什麼學生,顯得頗爲安靜。
巧的是他們會在半路遇到從西面走過來的楚惜,每次見到楚惜,虞秋這心裡就不舒服,便垂下眼簾不去看他。
江以湛瞥了眼她的異樣,眸色微冷了些。
楚惜轉眸見到江以湛,似乎並不是多驚訝,他的目光移到江成兮身上,也只是微頓了下,便迎上來行禮:“真是未想王爺會突然駕到,有失遠迎。”他似乎無論在誰面前,總能這麼坦然自若。
江以湛看着楚惜,意味不明道:“有點私事,不必招待。”
楚惜問道:“不知是何事?可用得到楚某?”
江以湛淡應:“我們來只爲醫治虞夫人。”
聽到江以湛的話,楚惜看了眼虞秋,勾脣道:“原來是虞先生又找了大夫過來,那便一起過去吧!我正要回後面。”
“哦!”虞秋走在前面繼續領路。
加上了楚惜,幾人雖仍是沒什麼話,該沉默的繼續沉默,虞秋卻莫名感覺到氣氛一陣詭異,她下意識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江以湛,接收到他看不透的目光後,心裡咯噔了下,又趕緊轉回頭,乖乖低頭前行。
楚惜看到又是似乎只關注江以湛的虞秋,眼眸微深。
來到虞秋曾住,如今是喬氏所住的房間,虞秋就迫不及待踏入。每回過來,她總是會下意識放輕腳步,怕娘又在睡覺。果然如她所料,清醒時間越發少的喬氏真在睡覺。
她去到牀邊坐下,眼含期待地看向江成兮。
江成兮過去後,虞秋想到什麼,又趕緊給他搬了個凳子。他坐下打量了一番喬氏的狀態,纔開始爲其把脈。
江以湛坐在桌旁打量起這個房間,知道這是之前虞秋住的地方。
不經意間,他見到負手站在裡間,看江成兮給喬氏看病情況的楚惜,他注意到楚惜的目光大部分時候是落在虞秋身上,便微眯了下眼。
同是男人,他又豈會不知這楚惜對虞秋的情意不淺。
虞秋眼巴巴地看着江成兮,只見他很快就放下喬氏的手,頗爲不以爲意道:“病是我能治的病,毒也是我能解的毒。”
虞秋聞言不解:“毒?什麼毒?”
“蒼丁散,一種能拖垮人身體,卻又神不知鬼不覺,讓普通大夫看不出的毒。”江成兮站起身道,“待回去後,你從我那裡拿藥過來,解毒治病。”
“不必。”江以湛忽然道,“待她醒了,隨我們一道去王府。”
江成兮聞言便重新坐下,勾脣道:“也好。”
虞秋正在震驚娘爲何會中毒,聽到江以湛的話後,她又有些不解,不過也無所謂,只要能救娘就好,何況王府有神醫在,確實方便。
中毒?
虞秋拉住喬氏的手,她不會懷疑江成兮的話,她只是如何也想不到娘會如此,竟是因爲中毒,一種她沒有聽過的毒,也好在能解。
可是娘爲何會中毒?
只一會,喬氏便醒了過來,虞秋見了,立刻道:“娘,你感覺如何?”
喬氏張了張嘴,看着女兒時,眼底盡是不捨之色,她無力道:“秋秋,以後……不要走了吧!”她怕她看不到女兒最後一眼。
虞秋知道孃的意思,便激動道:“娘,這回找到有用的大夫了,真的有用,娘現在就隨我們去堇寧王府,真的可以醫治你。你看,這就是大夫,有神醫之稱的大夫,他說能治。”話語間,她示意喬氏看向江成兮。
江成兮朝喬氏微微頷首。
喬氏不知是真是假,反正她隨女兒安排,便應了聲:“好。”
這時江以湛起身道:“準備準備,現在就走。”言罷他便率先走出房間,江成兮與風月也跟了出去。
楚惜看了眼歡歡喜喜的虞秋,便也踏了出去。
喬氏在剛來書院的時候,也會偶爾出去逛,所以屋裡有輪椅,虞秋與尹雙一道給喬氏整理了番儀容,便扶着她坐在輪椅上,由虞秋推着出去。虞秋對喬氏道:“娘放心,你一定能好起來的。”
喬氏拍了拍虞秋的手,倒沒說什麼。
出了常悅書院,這回江以湛沒有上前面那輛馬車,而是上了江成兮所在的那輛馬車,虞秋知道他的意思,便與喬氏乘着一輛馬車。
回到王府,由江以湛吩咐着,喬氏被帶入江成兮的醉夕院,安排在側屋。
江成兮給喬氏用藥時,道是先解毒,待毒散去,便治病。他的醫術確實高明,只一用藥,喬氏便感覺舒服得多。這讓虞秋萬分驚喜,連連道謝,將他送出房間後,她便待在屋裡照顧喬氏。
江成兮去到亭中江以湛的對面坐下,忽然問起他身後的風月:“那楚惜看着頗爲眼熟,不像是個簡單的角色,你對他可有印象?”
風月應道:“他是武林號召令的此屆令主。”
之前江成兮沒去看三年一屆的武林大會,卻是有讓風月去看,以增進武藝。所以她親眼目睹楚惜的武藝究竟有多絕頂,又是如何在武林大會上打敗所有人,奪得武林號召令,拿下這能號召武林的權利。
江成兮聞言稍一思索,便倏地輕笑起來:“果然是個厲害的角色,卻混在這常悅書院當先生,其所圖怕是不一般。不過我想,我一定在哪裡見過他。”但想不出來,他便作罷。
執着茶杯一直未說話的江以湛也似有所思。
正是幾人沉默時,張妙傾尋了過來,她壓下心中怨氣,過來對江成兮道:“大公子現在總可以隨我去給祖母看病了吧?”
江成兮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好歹是個神醫,豈是能隨便出診?你祖母想治病,自己過來。”
張妙傾極不悅:“可你卻能去治虞秋的母親。”
江成兮擡眸示意江以湛陪他下棋,只道:“愛治不治。”
張妙傾氣得咬牙切齒,便對已經落棋的江以湛道:“江哥哥,你讓他隨我去張府醫治我祖母。”
未想江以湛卻不耐地道了一個字:“滾。”
“你們……”張妙傾今天真是受了一肚子氣,便不由終於哭了,“你們太過分了。”言罷她抹着淚,轉身就跑了去。
雖然惹哭一嬌滴滴的姑娘家,兄弟倆卻完全沒有愧疚的意思,只淡定下着棋。一盤棋過後,江以湛便起身進了喬氏暫時所住的側屋。
在陪喬氏說話的虞秋見到江以湛,便歡歡喜喜地迎了過來:“王爺。”
江以湛瞥了眼她這狗腿乎乎的模樣,暗哼了下後,踏到裡間看着坐在牀上的喬氏,倒是難得態度溫和起來:“伯母感覺如何?”
虞秋倒了杯茶,正要過去端給喬氏,忽然聽到王爺的話,手下一抖,茶杯差點掉了去,她穩了穩手中茶杯,過去遞給喬氏時,不由含着怪異之色瞧了瞧王爺的臉。
暗道真是見了鬼,他竟對她娘如此敬重有禮。
還真是讓她刮目想看。
喬氏不知道江以湛平時是什麼樣的人,只在驚訝過後,便滿含敬意地頷首道:“感覺好多了,真得多謝王爺的熱心相助。”
江以湛看了眼滿懷好奇盯着自己瞧的虞秋,道:“不必謝。”
喬氏點了下頭,突然問起虞秋:“秋秋,楚先生呢?”
虞秋愣了下,想來之前娘看楚惜與他們一起走出常悅書院,便以爲楚惜會和他們一起過來,也還以爲她與楚惜仍是一對。她看了眼突然冷了臉的江以湛,掩下心底異樣對喬氏道:“惜惜他沒跟我們過來,他很忙。”
“惜惜?”江以湛忽然出聲,帶着股子寒意。
虞秋便立刻過去擋住喬氏看江以湛的視線,站在他面前面露懇求之色,小聲道:“我娘現在身子不好,不宜打擊她,拜託了。”
江以湛忍着怒意別開臉。
喬氏不知道他們在悄悄說什麼,只面懷疑惑,這時虞秋轉身仍擋着江以湛,以免喬氏看到他那張臭臉,她故意扯開話題對喬氏道:“娘,我在瑜都買了個小院,以後我們搬去小院住吧?”
不想她身後的江以湛突然冷冷地低聲道:“問過我了?”
好在這聲音只有虞秋才能聽到,她便壯起膽子忽視了他,仍笑眯眯地看着喬氏,笑得有些僵硬,好怕身後男人會爆發。
喬氏似乎也沒發現什麼,只嘆道:“我還是回北冀木須山吧!”
虞秋聞言驚訝:“娘,爲什麼?”
喬氏搖頭道:“娘只想待在那裡,也只習慣待在那裡。”
“那我……”
虞秋正欲說什麼,卻被身後男人低聲打斷:“我不會允許你走。”
虞秋這才記起自己以後是個凡事只能聽他的人,便只能失落地問喬氏:“娘在瑜都陪我不好麼?”
喬氏嘆道:“娘想在那裡陪你爹啊!”說着她的眼睛便就紅了。
虞秋聞言眼睛便也紅了起來。
喬氏繼續道:“之前楚先生去木須山看我時,便說過你們的婚期會定在今年,待你們成親之時,娘會再過來。”提到虞秋的這段美滿的姻緣,喬氏眼裡的傷感化爲欣慰。
虞秋能感覺到因身後男人而驟冷下來的空氣,不由覺得爲難,有些不知該如何向娘開口。
江以湛倏地狠狠甩袖踏出裡間,出了屋子。
喬氏看着江以湛的背影,有些疑惑。這時不安的虞秋趕緊道:“娘,你先歇着,我出去一趟。”
喬氏點頭。
虞秋踏出就見到不遠處倚着樹抱胸冷眼看着她的江以湛,她過去就道:“我娘很看中楚惜,若她知道婚事作罷,定是會很難過。待她身體好了,我會與她說的。”
江以湛只寒聲問她:“你與楚惜是怎麼回事?”
虞秋低頭道:“沒特別的事,就是本來感情好好的,談婚論嫁着。最近我才發現他是個道貌岸然的渣,半逼半誘地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不顧及我,也讓我看不到他在乎我,然後我不想要他了,他不值得。”說着說着她的語中便不由含起了怨氣。
江以湛不喜她對楚惜的怨,她對楚惜該無愛無恨,半點感覺都沒有才是。
他忽然又問:“你沒什麼想問我的?”
虞秋不解:“問什麼?”
江以湛看着她這說好聽點就是懵懂單純,說難聽點就是愚蠢至極的模樣,胸腔就像被人打了個悶棍一樣。
虞秋見他突然更生氣,便又問:“你怎麼了?”
江以湛懶得再理她。
這時將他們的話都收入耳底的江成兮慢悠悠負手踏了過來,不徐不疾道:“你們有沒有想過,虞夫人的毒,可能就是楚惜下的。”
虞秋聞言震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