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97全文字更新正是夏末秋初的日子,日頭依然毒辣卻沒了以往的熱度,即使收成不好可天下百姓也終於迎來了收穫的季節,太后失貞之話題漸漸從人們頭腦淡忘,茶餘飯後更多人開始談論今年收成比會比去年好嗎,繳了各種租稅之後還有多少剩餘,明年的今日是否有糧食果腹。97全文字更新。

天子腳下,達官貴人多不勝數,自詡上流人士的八卦趣事自是和民間大不一樣。太后失貞告一段落,可大商出使雲國依然將武潤推上了風口浪尖。

有人說,皇太后能謀善斷,此次出使雲國,必將大展鋒芒,爲大商爭光;

有人說,女流之輩,終究逃不脫頭髮長見識短的千古箴言;

有人說,此次出使,路途遙遠,吉凶莫測,萬一……

有人說,三皇子隱而不發,會不會趁此機會……

不管世人如何評價,出使的隊伍帶着大商子民的希望、猜測、不安緩緩前進,一路西行。

如武潤所說,七歲的孩子再如何威嚴大氣,他始終是個孩子,面對文武百官輪番上陣的上奏覲言,他也有招架不住的時候。

苗東昇趁機提出戶部改革,他稱商人盈利太多,導致民衆怨聲載道,爲重塑大商天威,上扶王室下安黎民,應將商戶統一管制,商戶出售普通商品最高不得超過一百兩,特別商品最高可售二百兩但必須要經過戶部審覈。

此言一出,文武百官紛紛側目——科舉制度剛剛成立,商戶身份明顯有所提高,太后言語之中對商戶的重視也幾次三番地出現,這太后剛走,苗尚書這是何意?

商紫歌明顯心情不好,對於朝中大事他真的沒有參與的興趣,但看着侄兒整日沒了笑容,紫歌王爺終於按捺不住,免死金牌放在金鑾殿之上——文武百官只管做好自己的事,誰敢多言,無影門暗衛立即把人拖出去!

此法雖然野蠻,卻十分奏效!文武百官敢怒不敢言,先皇遺物在此,誰敢放肆!戶部提議,最終也壓下不提。

商子郢自然知道他還有很多不足,母后給他的書很多方面他都是一知半解,百官奏摺中提出的問題他都能找到答案但卻不滿足於此,母后也說過只可借鑑不可照搬,母后也說過有朝一日他必成爲大商史上最英明神武的聖上!所以,他會努力!母后回來的時候,他將呈現給她一個不一樣的商子郢!

武潤一直都知道,商子郢很懂事,才七歲的孩子揹負着如此重的責任和使命,但他從未退縮,即使心裡很怕也牽着她的手和她一起笑傲羣臣。武潤承認,從最初的不習慣,她已經慢慢接受了他,並且,開始心疼。

隊伍已經走了近一月,所到之處,地方官員精心款待,京都的消息越來越少,雖有商紫歌坐鎮,武潤的擔憂卻一日比一日明顯了些。行走倉促,她甚至來不及給商子郢留下更多的決策和人才。

有了這種想法,看見炎如霄的時候,自然不會給他好臉色。

炎如霄絲毫不覺得,在他印象裡,武潤似乎一直都是這個表情,甚至從來沒對他笑過:“累不累?要不要歇息?”

亦吉挑着布簾。

武潤看也不看他:“不必。”

馬車行走在並不寬敞的道路之上,車內雖奢華周全卻難免顛簸不適,炎如霄坐在馬上垂眸看向馬車內的女子,永遠的淡然安定,大氣沉穩,即使行程匆匆略見疲憊,也不減她日月光華的美麗絕色。

他夾了馬肚,在最好的位置給她最貼心的保護。

亦吉放下布簾:“娘娘,您喝點茶吧。”

武潤扶額:“放那兒吧。”

亦吉看一眼沉睡的默默,小心地開口:“娘娘,默默兩天沒醒了,他沒事吧?”

武潤的目光停留在默默的臉上,搖頭:“沒事。”

其實是不是真的沒事武潤也說不清楚,她問過炎如霄,炎如霄也不確定,但他說應該是到了練武的最關鍵時刻。

剛出都城的時候,她思慮再三,還是把默默中了千日醉的事告訴了炎如霄。

讓武潤驚喜的是,炎如霄手裡竟然有千日醉的解藥!

當時,武潤睜大眸子看他:“不是說這毒沒有解藥嗎?”

炎如霄就一臉不悅地回答:“看你的表情,你還是喜歡用你自己的身體給他解毒?”

武潤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她只是表達一下喜悅和意外而已!誰知道炎如霄竟然如此曲解她的意思!她隨即移開目光:“你怎麼會有解藥?”

炎如霄不想讓她知道自己以前被人下過這種毒,想了想,開口道:“我手上的解藥不僅可以解千日醉的毒,只要是這天下的媚yao,都可以解。我放在身上,是防身用的。”

他不想說武潤也自然不會多問,她正在發愁默默的五百次該怎麼辦,畢竟默默昏睡的時間越來越多,武潤也不知道自己對默默做那樣的事到底對他的身體有沒有影響,沒想到炎如霄就幫了這麼大一個忙!

武潤也不傻,這一段時間炎如霄對她什麼意思她看得一清二楚,她不能否認炎如霄把千日醉的解藥給了默默是幫了她很大一個忙,因爲她的計劃是把默默交給炎如霄,這樣一來,她就不能再給默默解毒,這件事自然是其他女子來做,可這正不是她想看到的。

所以,默默解了毒之後,武潤就一直想找機會和炎如霄說要把默默託付給他的事情。這事本來也是不急的,可誰知道雲國會突然有使者來訪,更出人意料地讓大商出使!這事就一直在武潤腦子裡盤桓,想着怎麼和炎如霄開口又能讓他答應!

他對她好,自然就容不下默默。這麼多天,她也看出來了,炎如霄明顯對默默有敵意,雖然他沒說,可他看默默那眼光,誰都能看出來他是巴不得默默消失的。

可武潤也沒有辦法,如果當初進攻那神仙山谷的皇帝就是雲國先皇,這樣帶着默默進雲國是很危險的事,可不把默默帶在身邊,武潤更是不放心。再說,默默身懷奇異武功,又身中劇毒,雖然被萬子西解了,可他的身份真的只是那神仙眷侶之子這麼簡單嗎?

但話又說回來,武潤現在對炎如霄存了一點感激,可對他真的沒有好感!甚至看到那張臉她都有想揍人的衝動!她也知道有求於人,至少面部表情應該緩和一點,可她真的做不到!她很矛盾,她不想求人,可爲了默默她又不得不開這個口,而且求的這個人還是她不喜歡的人!

不管怎麼說,她需要的,只是一個適應的過程。她相信,等她把心情調試好了,她自然會開口。

只是,她沒想到,炎如霄的反應會那麼強烈。

或許,這也是她意料之中的事情。炎如霄視默默爲眼中釘,讓他照顧默默,的確有些說不過去。

但,她要試一試。或許,心底對默默始終是有一份不一樣的感情,這個一直依賴她的男子,救了她的男子,總是讓她放不下。對於練功醒來的默默是什麼樣的人,她一點也不感興趣,她只知道,她現在想保護的人,是默默,僅此而已。

炎如霄看着她,幽深的眸子隱藏了太多的怒意!他本就有除了默默的心,現在武潤竟然讓他保護默默,他能不氣:“你憑什麼以爲我會答應你!他是死是活跟我有半點關係嗎?我答應你不去告訴聖上他的存在已經做到仁至義盡了,你竟然還想讓我保護他!”

武潤喝一口茶,離京都遙遠的小城市,驛館裡的東西自然不能和皇宮相比,可這水卻是甘甜可口,甚是清洌:“我只是請你幫忙——如果你不願,自然有拒絕的權利!”

炎如霄的怒意簡直不能控制地飆升,她冷落他,她忽視他,這也就算了!爲了不讓她給默默解毒,他把身上保命的藥都給了那個傻子,還讓他怎麼做!現在她竟然得寸進尺地讓自己保護那個男人的周全!她到底有沒有心!難道自己的心意表現得還不明顯?還是說這個女人根本就是冷心冷情!可她明明對那個傻子呵護備至!自己哪一點比不上那個人!自小養尊處優的生活,順風順水的高人一等,從未失敗的高傲自尊,在這一刻,似乎被這個女人完全打翻——他是瘋了纔會想着用心感化她!他是着魔了纔會以爲早晚有一天她會看到自己的好!他就該對她用強!讓她知道這世上本就是弱肉強食!他猛地上前一步:“你確定要我幫你?”

武潤很少看他的眸子,可此刻也不由自主地掃了他一眼,看到他的目光,她清晰地瞭解了他的怒意和不甘。她放下茶盞,很快移了目光:“炎如霄,你有什麼條件?”

她的淡然,她的洞曉一切,她的目中無人,頓時又讓炎如霄的怒意飆升到了更高的層次!他再進一步,捏起她的下巴,不能容忍她的目光再一次離開自己:“看着我!如果我說我要你!如果我要你再也不忽視我的存在!我要你以後做我的女人!這個條件,你也答應嗎?”

他的力道很大,絲毫沒有憐香惜玉,武潤皺了眉,忍着下巴的疼痛緩緩開口:“炎如霄,你喜歡我什麼?我有什麼值得你如此?你也看到了,我不過就是這副皮相好一點,而且,我的私生活也不檢點。我實在想不出,這樣的一個女人,有什麼值得你喜歡的?你身份尊貴,俊朗非凡,這樣的你,自然值得天下最好的女子來配你,你何必這樣自降身價讓我污了你的眼,誤了你的終身?炎如霄,我是一直在忽視你,冷落你,不是我看不到你的優秀,而是,你這樣的人,我要不起。你口口聲聲說要我,是想給我一個名分還是隻是玩玩而已?”

炎如霄漸漸鬆了力道,拇指輕輕撫着她的脣瓣,不能否認她的話讓他心裡的結瞬間打開,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自然是給你名分!我要的女人,能站在我身邊的女人,今生今世,只有一個!那個人,就是你!”

武潤的眸子少了清冷,多了幾分柔和,她輕輕一笑:“炎如霄,你的想法很好,這話說出來很多女人也會感動。可你想過嗎,你父母會怎麼想?你的家人會同意?世人會如何看你?就算你想方設法得到我,我的身份會成爲橫亙在我們面前的一道荊棘,靠近一點,便刺得對方鮮血淋漓。或許你現在會說你不在意,可一年以後,三年以後,五年以後,你的家人、朋友、同僚依然在你耳邊提起我曾經有過其他男人的往事,那時,你會不會糾結?會不會後悔怎麼要了這樣的女人?會不會怪我當時怎麼不潔身自好?你還年輕,甚至你現在只有過我一個女人,你地位尊貴,以後即使你不想,也有人千方百計地投懷送抱,你能保證面對其他女人的時候坐懷不亂——你先別說話,聽我說!也許你會說無所謂!過去的你不會計較,你想要的是未來!可在這個男人普遍三妻四妾的社會,你爲何如此自信你能和我牽手一生?你如何證明你的感情能一輩子不變?你如何能給我一個安心的身份讓我死心塌地地跟着你?如果這些你都不能證明,單憑你幾句話,我爲什麼就要盲目地送上自己的一生?或者,你以爲你說幾句威脅的話,我就會妥協?也許,我真的會妥協,然後心不甘情不願地跟着你,笑容只在臉上,卻永遠暖不了心。一輩子的相依相守,是令人嚮往的美好存在,如果用威逼利誘才能實現,你確定,這是你真正想要的?”

炎如霄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放下,他踉蹌着退了一步,她說的話,他一直想否定,可她根本不給他開口的機會!等她說完了,他才驚覺——她說的,都是事實!他頭腦一片空白,竟然不知如何反駁!

武潤看着他,這張如此相似的臉卻有完全不一樣的表情——那個人,永遠是高傲的,不屑的,不會被她三言兩語就打倒,說分手的時候也是乾脆利索,轉身的瞬間是那麼有男人氣魄!可眼前的人,臉色有了些蒼白,眸子垂下,睫毛微微地顫抖,雙脣蠕動,卻終究沒有說出什麼來。他高大的身軀此刻看起來那麼無力和彷徨,剛纔還咄咄逼人的他此時宛若一隻惹人憐愛的小貓,費心地糾結武潤的話不知該如何從一團毛線裡解脫出來。

武潤笑了,以她的心智,鬥鬥炎如霄,真的綽綽有餘:“炎如霄,你回去好好想一想。默默的事,如果你答應,我會感激你一輩子。你不答應,我也不會怪你,但——”

餘下的話,她沒有說完,但她知道,炎如霄會自己想,至於他能想到什麼樣的後果,就看他的想象力有多豐富了。

炎如霄緩緩擡眸,與她的目光相對。武潤的眸子很美,瞳仁裡映出他的容貌,黑白分明,長長的睫毛給她的強勢添了幾分小女人的嬌柔;她的目光很堅定,話未說完但意味很明確,日月光華都不及她美麗的萬分之一。

炎如霄確實會想——的確,自己可以拒絕,可他也知道,這絕對是一個讓武潤欠他人情的大好機會。他答應了,或許會是一個好的開端。他不答應,看她這架勢,她真的可能會——恨他一輩子!

他往前邁了一步,深吸一口氣:“我答應!但是,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武潤有點無語——他倒是學乖了,不說條件,改口請求了,還小小的:“嗯,你說。”

見武潤又恢復了那泰然自若的模樣,炎如霄真的很有挫敗感——這女人怎麼就篤定自己會同意?她怎麼就這麼強勢地佔據主導:“我想證明我的心,你——不能拒絕。你說憑什麼相信我的感情能維持一輩子,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讓我做給你看。你可以提意見,但你不能拒絕;你可以質疑,但你不能忽視;你可以冷落我,但你不能阻止我的靠近。我的要求,就這麼多。”

再糾纏下去,武潤覺得自己都成了三五歲的小孩一樣無聊了,瞧他說的話,明顯是個被寵壞的孩子提出的無禮要求,但她也沒辦法,這應該是炎如霄的底線,把他惹急了,得不償失:“好,我答應你。”

炎如霄立即笑了,大手毫不猶豫地攬過她的腰身,低頭靠近她的脣:“好,我要吻你——別動!我說了,你可以提意見,但不能拒絕!我先吻,意見你等會再提——”

武潤:……

他的氣息那麼突然地迎面撲來,熟悉的味道一如那一年那個人在教學樓下吻她——是她的初吻,她有些意外,帶着些彷徨,心裡也有點期待,甚至緊張地眸子大睜!結果,那男人說——你果然是無心的!接吻的時候,都能如此冷靜理智地觀察別人的表情!

炎如霄的脣壓下來,一點點覆蓋她的。

她睫毛忽閃着閉了眸,心裡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緬懷往事?是祭奠初吻?還是,單純地對眼前的男人有一絲感激?

她沒躲開——炎如霄心裡的竊喜一閃而過,隨即沉醉在她的甜蜜之中。

他的吻很生澀,在這個時代,如他一樣年紀的男子,孩子怕都有了幾個了,可他還保持着他的清純一直遇到武潤才獻出了自己的第一次!

他知道,以他的身份,想要什麼樣的女子易如反掌,可這麼多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直到遇見她!他不止一次地想過,或許,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註定了的,他的守身如玉,只是因爲沒有遇到那個讓他一見傾心的人而已。他遇見了,獻身了,瞭解了,所以,愛上了。

他的吻很溫柔,小心地輕輕咬着她的脣瓣,不熟悉地描繪她的脣形,眷戀地想讓武潤知道他的珍惜。接觸到她雙脣的那一刻,他覺得接吻是這世上最美好的事情,四脣相貼,兩條舌親密無間地糾纏在一起,他進攻她的領地,膜拜女神一般透漏自己愛她的心思。心底一**奇異的悸動開始在周身盪漾的時候,他的手開始不老實地想四處走走,腦海裡情不自禁地想要更多……

女人永遠比男人來得慢,更何況武潤本就沒有沉迷其中,她尋了他的手,力度不大但執着地不讓他再動。

一個吻能堅持多久?即使他不想停止可似乎也沒有了繼續的理由,武潤的手讓他有了幾分清醒,他停了動作但依然捨不得離開她的脣角,把她擁得更緊的同時讓她感受自己想要的強烈。

“潤兒,我愛你。”

他輕聲低喃,毫不保留地讓她知道心底真實的想法。雖然忍得難受,可她不想,他斷不會強迫於她。愛她,不止是口頭上說說,他要讓行動證明,他要讓她看清他絕對是值得託付一輩子終身大事的人!

武潤真實地感受到了他的炙熱,那麼不示弱地抵着她的小腹,他的情話在耳邊響起,近似的聲音讓她突然有種不知今夕何夕的錯覺。擡眸,炎如霄絕色的五官張揚着他的帥氣呈現在眼底,她輕聲地嘆了一口氣,雙手抵在他的胸膛輕輕推開了他:“我可以提意見了麼?”

炎如霄壓抑住心底的失望輕輕地笑——他明明感覺到他已經走近了些,爲什麼又有種瞬間被隔離的距離感?究竟,是什麼阻止了兩人的靠近?他垂眸看她,扶着她的手臂讓她坐好:“是,太后娘娘有何吩咐但說無妨。”

聞言,武潤飛快地看了他一眼——曾經,那個人也會在吻了她之後用如此輕鬆的語氣調侃。只是,那個人心中是否和炎如霄一樣說愛她?還是得不到的纔是最好的才讓他有了想追求的衝動?她頭疼地不想讓往事幹擾自己的想法,清清嗓子淡淡開口:“這就是你想證明愛的方式?而且,我還不能拒絕?”

炎如霄純淨的笑臉如同甘洌的泉水溫潤了炎熱的天氣,雖然想要的衝動依然存在可因了眼前女子語氣裡的不悅而漸漸冷靜,他有點無賴地開口:“這只是我愛你的一種表達途徑,你既然讓我做給你看,你自然不能拒絕。不過,你要是覺得委屈,我可以讓你吻回來。”

他隨即湊過來,俊臉在武潤咫尺的地方晃啊晃:“現在要嗎?”

武潤微微彎脣——真是個孩子!她伸手推了他的臉,正色道:“你準備怎麼安排默默。其實你只要保護他的安全就行,你也說他到了練武的最後階段,等他醒了,你就不必管他了,隨他怎麼樣就好。”

炎如霄一點也不喜歡這個時候說起默默,這會讓他有種武潤剛剛讓他吻就是因爲那個傻子才妥協的想法!雖然事實的確如此,可他自欺欺人地不想聽到:“知道了!你到了雲國住到我王府如何?”

武潤聽他答應了也就放了心:“你的王府?你也真敢想!不怕含煙公主給你拆了府邸?”

幾次匆匆見面,她直覺雲含煙絕不是個好敷衍的主。

炎如霄的傲氣立即籠罩全身:“她?要看她有沒有那個本事!”

“於情於理,都不合規矩。你們聖上這次怕不只是請了大商一國來使吧?你還擔心本宮沒有住的地方?”

炎如霄點點頭:“臨天大陸也在邀請之列,不過,你也知道,兩國現在形勢有點緊張,他們會不會派人來,也無從得知。”

武潤不屑地勾脣:“即使臨天沒人來,你們雲國有什麼法子?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現實面前,人性總是不如我們想象的那麼美好。”

炎如霄知道她是對雲國比大商富強耿耿於懷,但這是事實他也沒有辦法,臨天的存在,更是一個強勢昭示世事不公的例子。雲國聖上一直對臨天有所忌憚,但前一段時間不知臨天發生了什麼事,竟聚集了大部隊在兩國交界之地巡邏集訓,導致了兩國關係一度劍拔弩張。這也是爲什麼當初武潤會說他們雲國的處境不怎麼樣,的確,惹上臨天的後果,無人敢去想象那最壞的結局。他安慰她:“有我在,大商會沒事的。”

武潤不自覺地白他一眼——大商何至於讓一個外人做下如此承諾?他是有能力,可誰能一個人抵抗百萬大軍?她從不承諾做不到之事,但她敢說,給她十年時間,大商絕對趕超雲國!

炎如霄心神一陣盪漾,她自然流露的小女兒嬌態讓他心跳迅速加快:“潤兒,你真美——”

武潤頓時拉下臉——要不試試把這張臉劃上幾刀?

武潤的心事算是了了,再看默默的時候,她會想起當初把默默交給她的那個人,當時,那人手裡拿的,赫然是臨天大陸有皇室象徵的腰牌。現在想想,也不能排除那人的腰牌是靠不正當手段得來的。當時來福一心想救下默默,也正是因爲那腰牌,想着那人與臨天皇室有關,又許下一個承諾,大商自不會失去一個結交朋友的機會!誰料想,事情兜兜轉轉,默默最後不是福星,反而成了燙手山芋!

武潤眸子裡情愫萬千,她自問——知道了結局,如果一切重來,她還會在當時救下默默嗎?

莫小藝這一段時間可謂春風得意,沒了看不順眼的死對頭商紫歌,出了宮言行舉止不受束縛,身邊更是有一個身材超級棒的大帥哥天天侍奉左右,她這小日子,可算稱得上完美了。

對於“身材超級棒”的理解,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觀點,但莫小藝覺得那些人真的是瞎眼了,慕楓的身材去參加健美先生絕對奪冠!那些女人不懂得欣賞也就算了,甚至看見慕楓竟流露出厭惡的表情!

莫小藝簡直想打人了,她看中的東西自然不能有人和她搶,可她也絕不允許那些人詆譭她的心愛之物!慕楓胸前的肌肉甚至會跳舞他們懂欣賞嗎!

他們確實不懂!慕楓小時候長得還是很可愛的,稱不上人見人愛至少也是個俊俏小少年,可從十四歲開始,這身體開始突飛猛進地變大,變結實,他從不以爲然,每日習武,過着屬於自己的生活。可當他某一天偶爾看到別人異樣的目光時,他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這輩子,他可能找不到媳婦了。

再寬大的衣服也遮不住他岩石一般結實的肌肉,兩個手臂和胸前凸出的肌肉疙瘩更是讓他的穿衣都成了問題。他苦惱過,困惑過,不明白這代表力量的身材招誰惹誰了,總之,沒有女人願意看他第二眼。

請上門的媒婆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次次從爹孃口裡聽到女方拒絕的話語時,他終於醒悟——原來,他已經“臭名昭著”了。

十八歲,他離開家,闖蕩江湖,結識了一大幫朋友兄弟。他爲人豪爽,粗中有細,義薄雲天,武藝高強,二十二歲那年,他有了自己的幫派。金錢、地位他都有了,獨獨少一樣——女人。

手下人不是沒用強硬的手段給他送來美女,可看着那些女人眼裡的厭惡和恐懼,他始終做不來霸王硬上弓的事。

於是,二十六歲的他,除了他母親,從未和女人有過近距離接觸。

直到,他遇到了莫小藝。

莫小藝喜歡他,他感覺得到,甚至,對那人人避之的他的肌肉,她也經常是愛不釋手地摸來摸去。

慕楓從沒有過這種感覺,莫小藝靠近他的時候,他真的有種想把她壓在身下的衝動,可他不敢。二十六歲的男人,從沒接過吻,他怕把這個嬌小可愛的女人嚇跑了怎麼辦!

武潤對於莫小藝的感情生活並沒打算過問,她看得出,慕楓是個好孩子,老實單純,是個能呵護小藝一輩子的男人,小藝跟了他,她挺放心的。

可在莫小藝提出來想單獨上路的時候,武潤就不怎麼贊同了,她是站在一位家長的角度考慮問題的,自然不放心自己家閨女和一個男子整日親密無間地朝夕相處:“小藝,我知道你喜歡他,可這裡和我們那裡不同,講究女子三從四德,你這樣和他走,我怎麼放心?”

莫小藝不以爲然:“放心,他不敢欺負我。武老師,你相信我啦!反正要進雲國邊境了,我們就約好在炎如霄王府見,怎麼樣?”

武潤始終覺得不好,小藝怎麼說也是黃花閨女,這樣被一個男人帶出去她怎能不擔心!誰也不敢保證男人一時興起了會做出點什麼事來,更何況莫小藝又沒有武功,想反抗都不可能:“跟着老師不是挺好的?我又沒妨礙你們談戀愛!”

莫小藝難得地臉紅了一下,拉着武潤的手臂撒嬌:“我知道,可人家就想出去看看,總在您的羽翼下,我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啊!”

武潤自己深受其害,自然對男人不甚信任,那慕楓看着老實,可沒成親之前也不能排除他有二心的可能:“你就老實呆着,哪裡也別去。要不然,你們先成親——”

莫小藝眸子睜得老大:“老師——說什麼呢!人家才認識多久啊!怎麼也要了解了解啊!”

武潤點她的額頭:“你也知道認識沒多久啊!那你還敢和他出去!萬一他欺負你怎麼辦!這裡又不是法制社會,到時候他欺負了你又不要你,你都不知道找誰哭去!”

莫小藝很沒有骨氣地不敢反駁,她知道自己在武潤心裡是純潔女孩,可她早就不是了,想起那個瘦皮猴她就想罵人!可她真想出去,就她和慕楓兩個,感受浪跡天涯的浪漫唯美!

她也不急,反正就慢慢磨,跟武潤撒嬌。

武潤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這丫頭對付她從來只有一招——軟磨硬泡。武潤實在是頭疼,不知道她怎麼這麼好的耐心翻來覆去地就說一件事。

莫小藝得到允許的時候高興得一蹦三尺高,抱着武潤在她懷裡蹭呀蹭地,最後跟着慕楓走了。

只是,莫小藝不知道,她這一去,再見武潤,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

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總之,莫小藝和慕楓的離開,並沒有讓前進的隊伍受到什麼影響。

一路行來,沿途官員無不小心伺候,心裡有迎駕的喜悅也有唯恐出事的擔憂,先皇駕崩,七歲皇子登基,雖有嘉康皇太后輔佐朝政,可三皇子一直不曾臣服,誰也不知道未來會出現什麼變故,但都希望在自己的地盤能平平安安地送走這位祖宗。

武潤也一直有擔憂,自己出了宮,絕對是三皇子之流動手的絕好時機,誰也不傻,知道什麼時候反擊,雖然玉擎遠早就佈置好了一切,更何況還有鐵甲軍在臥底,但最基本的警惕武潤還是有的。

可奇怪了,眼看就要出大商的國界了,一路上竟真的是風平浪靜的,別說遇刺了,連個擋路的也沒有。

當然了,當今太后的隊伍,也沒人敢擋。可就因爲這一點武潤才覺得奇怪。她一直沒覺得三皇子是個好糊弄的人,相反,他知道避其鋒芒,知道急流勇退,就這份隱忍,也是一般人做不來的。特別是五皇子之流被剷除之後,三皇子更是悄無聲息地消失了,是知難而退還是養精蓄銳,武潤不得而知。但武潤知道,太平靜了,反而讓人有種不真實的感覺。

武潤的擔憂變成現實的時候,她有種如釋重負的放鬆感——該來的總要來,提前面對總比整日提心吊膽要好得多!

她臉上沒有驚慌,炎如霄和玉擎遠在這裡,她沒什麼好擔心的,但她不得不說三皇子果然心思縝密,行刺的地方也的確是絕佳的天然戰場——隊伍背後,是陡峭懸崖,前方又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險要小徑,看樣子,他是鐵了心要讓自己葬身於此了。

玉擎遠揮着長劍一點點靠近武潤,同時吩咐身邊的暗衛集中進攻,殺出重圍。

武潤漸漸看出了不對勁,炎如霄武功何其高深,可他的身影越行越遠,玉擎遠指揮人馬進攻的方向明顯不對!

武潤心裡一驚——莫非不是三皇子的人?

再醒來的時候,她第一個感覺就是——痛!

頭痛,脖子痛,身上痛,手痛,腳痛,她還未睜眼,手腳先動了動,那清晰的疼痛立即讓她倒吸一口冷氣,緩緩地,她睜開了眸子。

映入眼底的,是灰暗的天空,看在眼裡,似乎只有巴掌大小,四周全是高聳入雲的羣山環繞。

武潤慢慢地撐着地上坐起來,潺潺的水流就在她腳邊流過,她擡起腿,毫無意外地看到衣衫盡破,裸露的皮膚上是一條條觸目驚心的血痕。

她站起來,小心地活動四肢,然後她鬆了一口氣——還好,從那麼高的懸崖摔下來,除了身上的刮傷,竟然沒什麼大礙,真是萬幸。

她擡頭環顧四周,觸目所及盡是陡峭的巖壁,而她所處的地方,被四周的高山環繞着,形成了一個天然的圓形絕佳平地,放眼望去,大概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綠樹成蔭,花草茂盛,小溪潺潺,遠處還有瀑布從斷壁上噴涌而出,直泄而下。

武潤又擡頭看了看那簡直望不到邊的陡峭羣山,簡直無法想象自己是從那上面摔下來的——即使是落到了水裡減免了一定的衝力,可這麼高的距離,竟然沒有內傷,她簡直百思不得其解。

有風吹過來,武潤禁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她抱住了雙肩——當務之急,是生火取暖。已經是秋天,更何況還是大山裡的夜,如果不採取措施被凍死都有可能。

天色漸漸昏暗,這個時候去找出路也是不可能的事,她顰眉,鑽木取火?

“太后——”

突然,一聲微弱的叫聲從遠處傳來,武潤先是一愣,隨即朝聲音的來源看去——到處都是花草植被,哪裡有人?

“太后——”

又是一聲,武潤聽得真切,當下擡腿朝着那個方向而去——是葉炫烈的聲音,她絕不會聽錯!

葉炫烈只覺頭痛欲裂,身上到處都在痛,特別是左肩位置——他記得,那裡被人刺了一劍。可他努力地想睜開眼,他要保護的女人,他發誓生生世世守護的女子,他竟然眼睜睜地看着她落入懸崖!

“葉炫烈?”

是誰在叫他?如此熟悉的聲音,如此讓人眷戀的味道!

是她嗎?不可能!他沒有抓到她的手,他竟然把她弄丟了!他低吟她的名字,聲音裡充滿愧疚:“太后……潤兒……”

武潤擡手撫上他的額——燙手!她看一眼他身上已然遮不住肌膚的衣物,還有那鮮血淋淋的傷口,毫不猶豫地脫下他的上衣——傷口還在出血,滲出的血液流到地下,把花草的顏色都染得鮮紅!

武潤有一瞬的手足無措——衣物都是溼的,如何包紮?山谷中如此多的花草必有止血良藥,可她不認識!

可很快,她動手脫自己的衣物,她上半身並沒有在水裡,又站了這麼一會兒,衣服差不多幹了。

她小心地把衣物纏上傷口,又檢查他身體其他部位有沒有受傷——驚喜!竟然讓她找到火摺子——和一本佛經!

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生火。

武潤從來沒有如此刻一般痛恨自己的學識淺薄和手無縛雞之力!

等她餵了葉炫烈喝水,給他擦身降溫,烘乾了他的衣物,她就無力地倒了下去,身體無力地甚至擡不起一根手指頭!

天色暗了,熊熊的火焰在山谷燃燒,映紅了兩個人的臉龐。

武潤漸漸能思考——葉炫烈,是在她落下懸崖之後也跟着跳了下來嗎?他怎麼——這麼傻?

她的耳邊,至今能聽到葉炫烈那聲撕心裂肺的“潤兒”,接着,呼嘯的風聲包圍了她的耳膜刺痛了她的雙眼,她再也聽不到看不見!

醒來,就已經在這個小小的山谷。

“潤兒——”

葉炫烈猛地睜開眸子,入目的是昏暗的天空,耳邊是噼啪燃燒的聲音——他沒死!他沒死!潤兒呢!潤兒是不是也在!

他突然坐起來,卻覺頭部一陣眩暈,肩部的劇痛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擡眸,他的呼吸停滯!

武潤虛弱地勾起脣角:“動作——別太大,剛剛纔止了血。”

葉炫烈鼻頭一酸,眼睛瞬間紅了:“太后——”

武潤閉上眸子,她要休息,她累死了:“等下——再說,我先——睡一會兒。”

葉炫烈閉了眼,又睜開,她還是那麼安靜地躺在那裡,雖衣物破爛卻無損她的高貴傲然,烏髮凌亂卻不影響她的絕世美麗——不是夢,她沒死,她還活着!

葉炫烈突然伸手入懷——佛經還在!那是她——賜予的。

他盤腿調息,再睜眼,眸子裡有了炯炯的神氣。

他加了點枯枝,火勢又大了些,擡眸看去,對面的女子側身,屈膝,安靜地睡着。

他的心底突然一片澄明,目光再也移不開——天地之間,寂靜平和,這一刻,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后,而是他一心要守護的小潤兒。

他希望時間停留在這一刻,沒有紛爭,沒有君臣,她在他身邊,如此簡單。

可他也知道,這絕不是她想要的,她的擔憂,她的抱負,她一心一意輔佐的幼皇……葉炫烈的目光裡多了一抹深思——那隊人馬,究竟是何方神聖?

三皇子的人斷不會有那樣的身手,更何況他的心腹還在注視着三皇子的一舉一動。偷襲者武功之高深讓他們始料不及,甚至連炎如霄也被他們纏住不能分身,當他一點點靠近她,想帶她衝出去的時候,他的肩上被人刺了一劍,然後,眼睜睜看着那些人逼着她後退——他瘋了一般地前進,不顧眼前的刀劍無眼,當他來到懸崖邊上,只來得及看一眼她飛速滑下的三千青絲!

那一瞬,他的頭腦失了思考的能力,毫不猶豫地,他縱身躍下,一聲“太后”響徹山谷!

此刻,那種無法言喻的驚恐和痛苦彷彿還在心頭縈繞,即使她現在安睡在自己身邊,可他還是忍不住後怕——如果她有什麼意外,他怎麼辦?

他眼裡的柔情漸漸凝聚,目光裡的女子如此柔順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沒有威嚴,沒有身份,安靜地沉睡,一如那一年,她拉了他的手,靠在他的肩頭,輕聲說——曼青姐會給我自由的,你等着我,我會從那個地方出來的。

他彎脣一笑,或許,那終究是個夢想,如今她尊貴的身份是他再也不能奢想的,可愛她的心,始終未曾改變,甚至,有愈陷愈深的跡象。

他後悔嗎——夜風中,他舉頭仰望星空,璀璨的星子仿若她的眸子,如此多姿。他的手放在心口位置,低喃——永不後悔。

武潤醒來時,天已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