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晴自與樊馨相見後,顯出了以往少有的熱情,這點恐怕她自己也沒有覺察到。蘇晴聽樊馨似乎對陳陽的事比較感興趣,有一個優秀的男朋友,自然想在同伴面前炫耀一下,於是她說起和陳陽在一起的經歷。
“我和陳陽自大一時就在一起做事。那時候我們恰巧應徵到了院學生會的同一個部門,從幹事做起。部門裡十幾個人中,他是與衆不同的,這點在我們舉行第一次見面會,大家相互自我介紹時我就發現了。他的工作能力很強,有着一些與生俱來的天賦。只是他當時沉默寡言,總是一個人很專注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叫人難以接近。當然他也會關心人,關心每一個人,只是這份關心叫人看來只是他眼裡的工作範圍的延伸。俊朗又多才多藝的他,很快就成了衆多優秀女孩的暗戀對象,但也僅僅是暗戀而已,她們不等接近他、瞭解他,就知難而退了。我也是先喜歡上他的,我給過他許多暗示,但他都視而不見。他會說他很忙,以此打消你任何的奢望。我卻對自己說只要他還沒有喜歡的女孩,我就不會放棄,我對自己有信心,他愛上的第一個女孩一定是我。就這樣耗到了大二,他一個人在校內同時爭到了三個重要職務,這時蘇副書記,就是我父親也注意到他了,對他的工作能力常在家裡讚不絕口,父親沒有兒子,一直因此耿耿於懷——”
說到這,蘇晴苦笑了一下,瞥一眼樊馨,見她對此全無反應,方纔放心地說下去:“我原以爲我和他還會僵持更長的時間,也許直到畢業都不一定會有結果。那件事發生後,他整個人都消沉了,那天晚上我看見他一個人坐在學院主樓前的臺階上喝酒,而且喝得很醉。我知道,事情對他打擊很大,叫他的自信心與責任心受傷了,我當時可管不了許多,不管別人會怎麼看、怎麼說,寸步不離地守在他身邊,安慰他。叫我驚喜的是,幾天之後,他辭去了之前擔任的所有職務,一心要跟我在一起了——”說到這,蘇晴幸福地笑了。
“那件事!是什麼事?”樊馨小心地問。
蘇晴握住她的手,以學姐對學妹特有的口吻,正告她:“那些傷心事還是不說得好,我只以學姐的身份再次叮囑你,你是經法學院的學生,千萬不要喜歡上機械學院的男孩,否則學姐也幫不了你,明白嗎?”
“是——”樊馨的眼神變得黯淡了。
隨即蘇晴又笑道:“像樊馨妹妹這樣漂亮又聰慧的女孩兒,何愁沒有他院優秀的男生喜歡呢?”
樊馨附合地點了點頭,若有所失,像是完全沒有聽進蘇晴說的話:“再給我講講你和陳陽學長之間的事情吧,我喜歡聽!”
蘇晴臉上微微一紅:“接下來,我們就正式戀愛了。他對我很好,好像我們的戀愛裡就只有甜蜜,以至於我常常懷疑世上最完美的戀情是不是就應該像我們這樣,家人也都那麼喜歡他。他常常跟我說,他很羨慕我家,父母恩愛,親子和睦。我想他之前的孤僻可能就是他不盡人意的家庭環境造成的吧,他也從不跟我提起他的家人,我也不去問他,因爲我喜歡的是他,又不是他的家庭背景。不管怎麼說,他開朗起來了,笑容掛在臉上,人立刻顯得英氣十足。我想這是他爲我做的改變吧!這學期初,好幾位校方領導一致要求破格提拔大二的他入選校學生會副主席,我也鼓勵他去做,事實上他也做得很出色——”
“你是副會長,陳陽學長是副主席,那你們還能經常在一起嗎?”樊馨繼續問道。
“確實不經常在一起,但這又有什麼關係!我們所學專業不同,不在一個班,又各有各的工作,每週也就見幾次,但是我們每週末會約好一起吃飯,然後就是在一起討論工作直到晚上。聽起來是不是很乏味?”蘇晴雖這樣說,可臉上盡是滿足之色。
樊馨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忽然道:“那他是喜歡吃鹹還是吃辣?”
蘇晴一時怔住,呆呆地看着樊馨,心中不知是怎樣的滋味,覺得這個問題本該是她來問的,可是她從沒有向誰使用過這個權利,包括陳陽;其次對於這個問題,她與陳陽在一起這麼久了,竟然回答不上來。她想起每次兩人在一起吃飯時,陳陽總是叫她點菜,而她仗着對餐廳飯菜的瞭解,也總是不客氣地點完所有的內容,從菜到湯到飯,而陳陽也不止一次誇她點的菜、湯正和他的口味。在她的印象裡,他們從來都是吃得很開心。現在蘇晴有點感到自己的權利被侵犯了,心中稍怒。
樊馨則爲自己脫口而出的話早已漲紅了臉頰,她想道歉,可是這隻會讓她更加尷尬,慌張說了句:“對不起,我先走了!”匆匆跑開。
蘇晴望着遠去的樊馨的背影,仍怔怔發呆。
樊馨輕輕推開寢室的門,小心地走進來,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三位室友正伏在各自的桌案上做功課,只是她們的姿勢並不相同:她對面的趙妍全神投入地做着一份模擬卷,這已經是她今天做的第三套了;靠窗的劉紫心與鄭雅子則心平氣和得多,劉紫心一邊看書一邊藉着耳機聽音樂,鄭雅子雖然也是在做題,但桌上的一包薯片剛剛吃到一半。對經法學院的大多數學生來說,下週有一場重要的等級考試。
比起三位室友的桌櫃,樊馨的要簡潔得多,她的案上除了幾本常用的課本,一本放在中央的等級考試參考書,就只有一面小圓鏡了,她坐下後,首先翻開了身前的參考書,小圓鏡上映出了她微微發紅的臉。書雖然翻開了,但她沒有一點複習的心思,又呆呆地望着面前雪白的牆壁,眼神中頗有傷感之色。
鄭雅子最先注意到了樊馨這一不尋常的舉動,不動聲色地站起來,輕手輕腳地走到樊馨身邊,打量了她一下,回頭向着正在觀望的劉紫心打了個手勢,示意大有蹊蹺。於是劉紫心也迫不及待地湊歸來,站到了樊馨的另一邊,見樊馨還沒有覺察,終於忍不住笑着搖了搖她的一隻辮子:“我們的樊丫頭這是怎麼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叫人看了好心疼——”
鄭雅子隨即抓起樊馨的另一隻辮子,繼續道:“是走路不小心摔了跤嗎,不會吧,這全身上下也沒有受傷啊;是在青協被汪會長批評了嗎,不會吧,前幾日汪會長還誇獎她能幹哩!那會是什麼呢?難道——”
“難道是哪個大膽的男生傷了我們樊丫頭的心麼!”劉紫心接口道,她故意把“傷”讀重,一語雙關,叫人聽來像個“上”。此話一出,連一向專心致志的趙妍也坐不住了,稍微猶豫了一下,扔下筆跟着嬉笑着圍了過來:“還不告訴我們是哪個院系的,哪個高大英俊——”
“博學多才——”劉紫心接道。
“富有愛心的好男兒!”鄭雅子補上。三人一齊緊緊盯了樊馨的臉,迫切想要知道答案,難得有像她們這樣一團和氣的室友了。
樊馨心中愈發苦澀,眼眶一紅,乾脆伏到桌子上不理她們。鄭、劉、趙三人覺得沒趣,只得回到自己的位子上重新開始自己的事情,只是一邊小心地觀察着樊馨的反應。
好一會兒,樊馨坐起身來,從鏡子上可以看見她的眼角紅潤,掛着淚珠,她強打起精神,將注意力轉到參考書上,開始做題。
像以往的週末一樣,陳陽與蘇晴在老地方見面,到一家經常光顧的餐館吃晚飯。這次,當服務員照例將菜單遞到蘇晴的面前時,蘇晴一反常態地將菜單交給了陳陽手中。
“以前老是我在點,我想了想今後應該按照你的口味來。”蘇晴稍稍歉意道。
“我哪會點啊!你點的菜就很好!”陳陽對蘇晴的這個舉動竟有些詫異,終究還是將菜單回遞給她。
“那你是喜歡吃甜食呢還是要——辣一點的。”蘇晴問這個問題時有些勉強。
“我是北方人,北方人一般都會比較喜歡吃辣,抵禦嚴寒。”陳陽笑道,心中有些感動。
蘇晴這才意識到以往陳陽吃得有多麼勉強,情急道:“那你怎麼從來不明白告訴我喜歡吃辣呢!你每次都吃得不開心,是嗎?”
“不!”陳陽忙握住了蘇晴的手,真誠道:“和你在一起吃飯,我很開心!”
“可你不是喜歡吃辣嗎?我一直都是——”
“你點的菜我都很喜歡,我們總是要嘗試些新的東西不是嗎?”
“是啊——要嘗試新的東西!”她化不安爲喜悅,隨即將菜單交回給服務員,笑道:“您聽見了,我要你們店裡的辣菜,要足夠辣!”
不多時,桌上就擺上了色澤鮮豔的熱食,蘇晴漫不經心地提起筷子夾了片肉放入嘴中,一下子滿面通紅。在陳陽的凝視下,她勉強吃了下去,隨即捧起了水杯,一口氣喝下了,陳陽笑着又給她斟水,又喝了一杯後,蘇晴才稍稍平靜下來,不停地拿手扇扇自己漲紅的臉。陳陽微笑着看着她,覺得她的摸樣可愛又有趣,蘇晴見陳陽目不轉睛地笑視自己,也爲自己的窘態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