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避風幡的存在,景安湖上沒有一絲風浪,平靜地像一面鏡子。湖面反射着夕陽的餘暉,倒映着晚歸的漁船。
一支隊伍下了官道,沿着湖畔小路緩緩向仙園城門前進。隊伍中,一輛精巧的馬車上,柳晏斜躺着,看着如夢如幻的湖面。湖上傳來漁人的歌聲,聽不清在唱些什麼,只覺得宛轉悠揚。
上官蝶聽見漁歌,撩開窗簾看着湖面上平滑移動的漁船,不由得笑了笑,道:“你當初的決定是對的,這波瀾不驚的景安湖若沒有了漁人,便如同一潭死水。”
柳晏也笑了笑,景安湖被劃入禁苑的時候,按理應該將居住在這裡的百姓趕走。但柳晏卻堅持將他們留了下來,其中就包括這個漁人。他舒展了一下身體,說道:“當初我將他留下,可不是把他當做景安湖一景。人家在此謀生,咱們不能斷了人家的生路。”
上官蝶不語,她卻沒想到這一節。朝堂之上,每天都有很多人叫嚷着爲萬民謀福祉,但真正設身處地爲百姓着想的人又有幾個呢?
……
對岸一處樹林中突然起了一陣風,隨後,風神便現身了。她看着鏡子一樣的湖面,很是不舒服;看着對面徐徐而行的馬車就更不舒服了。她已經跟蹤了柳晏一路,只因那馬車上居然也有避風幡,她只能遠遠地跟着。
片刻後,張萎也出現在樹林中,身後還跟着十幾個蒙面人。這些人護着一輛大車,吃力地在林間穿行。
風神回頭看着張萎,又看了看蓋着油氈的大車,問道:“東西都準備齊了嗎?”
張萎忙道:“白鴿,黑狗血都準備好了。”
說着,他衝蒙面人揮了揮手。
蒙面人掀開車上的油氈,將鴿子籠和一個大木桶搬了下來。
風神道:“聽着,讓他們將黑狗血塗在白鴿身上,然後聽我號令,將它們放飛。”
張萎忙問:“這是要做什麼?”
風神道:“黑狗血能讓朱幡失去作用。”
張萎立刻明白了,頓時興奮起來,指揮那些蒙面人將鴿子的爪子上,身上都塗滿了黑狗血。
準備好之後,風神便對這些鴿子說道:“你們聽着,等會兒飛出去,要把所有的朱幡都找到,並把身上的狗血粘在上面。若漏掉一個,全部都要處死。”
鴿子似乎聽懂了她的話,立刻變得安靜下來。
……
柳晏下車的時候,鴿羣已經飛到仙園上空。
其中幾隻鴿子落到了馬車上的朱幡上。
“哪來的鴿子?”上官蝶隨口說了一句。
柳晏隨意看了一眼,並沒有放在心上。但其中一隻鴿子飛過他頭頂的時候,卻將一滴腥臭的狗血掉落在他臉上。他下意識地伸手一抹,還以爲是鴿子糞,於是罵了一句:“這倒黴的鴿子,竟敢在本官頭上拉屎。來人,給我射下來。”
一個士兵聽見,立刻以熟練的動作彎弓搭箭,但他已經找不到那隻鴿子了。
“算了!”柳晏覺得自己跟一隻鴿子置氣有份,便苦笑了一下。
他又聞了聞自己的手,“真臭!”
“它們似乎對避風幡很感興趣!”一直在觀察鴿子的上官蝶說道。
柳晏四下看了看,果然如此。
“不對……”他突然警覺起來,又聞了聞自己的手,接着命令道:“射下幾隻鴿子來,我看看。”
士兵們立刻摘下馬上的弓箭,很快就有了收穫。
當鴿子被送到柳晏面前的時候,他覺察到這些鴿子的異樣。雖然一時沒明白怎麼回事,卻嗅到了危險的氣味。
“李將軍!立刻傳令,把所有的鴿子都給我射下來。”他趕忙說道。
“這……”李珩表示不解。
柳晏急道:“別猶豫,立刻去辦。”
李珩只得從命,立刻大聲傳令。
柳晏又對上官蝶道:“馬上去倉庫把備用的朱幡拿出來,但務必要防着那些鴿子。”
上官蝶意識到了這些鴿子有問題,也聯想到了這事可能跟風神有關,便帶着藍煙奔向仙園內的庫房。
“起風了!”城門上的士兵突然發出警報。
風從湖面上颳起,景安湖上的波浪越來越大,逐漸形成了潮涌。潮水衝向岸邊,涌向仙園。與此同時,一股龍捲風吸足了水,盤旋着衝向庫房所在的位置。
“糟了!”柳晏趕忙對上官蝶喊道:“快回來!”
狂風呼嘯,將他吹得東倒西歪,也吹散了他的呼喊。
李珩衝過來,扶住他,急切地問道:“大人,怎麼辦?”
柳晏忙道:“你去找上官蝶和藍煙,然後回官邸跟我匯合。”
“是!”李珩立即衝向庫房所在的方向。
此時,龍捲風已經靠近庫房,轉眼間將一面屋頂掀飛。
柳晏踟躕了片刻,顧不上腿上疼痛,奮力跑向護花使官邸。
仙園中的禁衛軍士兵已經亂成了一團,有的躲在堅實的高牆後面,有的則在風中亂跑,還有的,看見柳晏,便跟着他跑向官邸。
柳晏跑進官邸,吩咐身邊的士兵,“去庫房,那裡還有一些備用的朱幡。”
但是,當他跑進庫房的時候,卻發現不僅朱幡都沒有了,就連用來製作朱幡的材料也消失了。很顯然,這應該是叛徒趙無雲做的手腳。
“大人,怎麼辦?”一個軍官問道。
柳晏猶豫片刻,說道:“你立刻帶人保護後院的那對母女撤離。”
“遵命!”軍官立即招呼幾名士兵跑向後院。
不一會兒,秦鸞和竹兒便被帶了出來。
“柳晏,這是怎麼回事?”秦鸞顯然還沒明白怎麼回事。
柳晏忙道:“來不及說了,你和竹兒立刻撤離仙園。”
秦鸞卻非要問個清楚,“這麼大的風,是風神發怒了嗎?”
柳晏道:“只能是這樣。廢話少說,快走!”
這時,李珩和藍煙架着上官蝶趕到府邸,他們的身上都溼透了。
“來的正好!”柳晏看了一眼上官蝶,問道:“受傷了?”
上官蝶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沒事,就嗆了幾口水,頭上被瓦片砸了一下。”
柳晏扳過她的臉檢查了一下,道:“還好!”
他又對李珩說道:“你立刻帶着她們撤離。”
李珩習慣性地應了一聲:“是!”
上官蝶卻問:“你呢?”
秦鸞也問道:“你不走?”
柳晏道:“風神要對付的人應該是我,我跟你們一起的話,會更麻煩。”
“你不走,我也不走了!”上官蝶忙道。
秦鸞看了一眼上官蝶,沒有說話,但也沒有要走的意思。
“服從命令!”柳晏喝道。
李珩忙道:“棄主官而逃,我們也是難免一死,不如留下來拼了。”
柳晏勸道:“這不是戰場,而且你也拼不過神靈。我再說一遍,服從命令,否則要殺你的就是本官了。”說着,他抽出了女皇賜給他的護國軍刀。
李珩向柳晏行了一禮,立即命令道:“衆將士聽令,保護好她們,隨我撤離。”
“是!”衆人的聲音不是很整齊,但執行命令卻不折不扣。
“不,我不走!”上官蝶掙扎着,卻仍被幾個士兵拖走了,叫嚷的聲音也越來越小。
柳晏看了看天空,臉上露出慘淡的笑容。崔玄微這個老狐狸的預感還真是奇準無比,災禍這麼快就降臨了。
……
風,慢慢停了下來。
腳步聲接近護花使官邸。
張萎帶着一羣蒙面人衝進了大門。
柳晏彎腰撿起一杆躺在地上的長槍,盯着衝在最前面的張萎。
“你果然沒走!”張萎冷笑道。
“我若走了,你會來嗎?”柳晏笑得很輕鬆。
張萎下意識地四下看了看,一顆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更是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看他笑得這麼得意,難道是有伏兵?
“蠢貨!他詐你呢!”風神突然現身,出現在半空之中。
張萎大怒,自己的這張臉雖然是新的,卻又弄丟了。
“給我殺!”張萎怒不可遏地吼道。
蒙面殺手立即試圖包圍柳晏。
柳晏知道自己不能腹背受敵,於是迅速退到一堵牆跟前。
“兄弟們小心,這廝不容易對付!”一個蒙面人提醒道。
柳晏記得這個聲音,當初就是他砍傷了自己的腿。行走江湖以來,雖說負傷無數,但能輕易傷的了他的人一定是個絕頂高手。這樣的高手還如此小心,便更加難以對付了。
“一起上!”張萎催促道。
站在前面的幾個殺手互相看了一眼,立即同時舉刀進攻。
柳晏猛地一抖手中長槍,左右一蕩,擋開兩把刀,然後挺身一個突刺,在其中一個殺手的喉嚨上鑽了一個洞。這仍是那一招“靈蛇刺喉”,看似簡單,卻快如閃電。沒人看得清這一槍是如何刺出去又收回來的,直到那個殺手捂着脖子倒地,人們才發現死了一個人。
其餘殺手總算明白首領的謹慎了,便不敢再進攻,迅速退了回去。
“別怕,他腿上有傷!”殺手首領說道:“來人,去找長槍來。”
柳晏不得不佩服這個殺手的經驗,若非他腿上有傷,他至少能刺出三槍,解決三個人。而且因爲他腿上有傷,不能主動進攻,只能負隅頑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