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晏和楚青來到趙無雲所在的小院前,然後拍了拍門。但等了好一會,沒有得到迴應。這時,相鄰的一扇門打開,走出一個老婆子,好奇地看着這兩個陌生人。
柳晏猶豫了一下,走上前去問道:“大娘,請問這是趙無雲的家嗎?”
老婆子搖了搖頭,道:“你弄錯了,這家人姓穆。”
柳晏略一思索,忙道:“對,是姓穆,麻煩您老人家給叫個門行不行?”
老婆子的眼神變得狐疑起來,問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柳晏不願再跟她廢話,沉聲說道:“我們是官差,這家人是個逃犯。你立刻給我把門叫開,否則就治你個窩藏罪!”
老婆子大驚,頓時哆嗦起來。
“快點!”柳晏輕喝了一聲。
老婆子只得從命,來到趙無雲門前,喊道:“穆家娘子,快開門,我找你有事。”
院子裡終於有了迴應,一個女人問道:“是王大娘嗎?你有什麼事?”
老婆子很緊張,不知道怎麼回答。
柳晏低聲道:“別怕,平時怎麼說,現在就怎麼說!”
老婆子想了想,說道:“我來跟你借點米。”
“好,你等着啊!”女人迴應了一句。
柳晏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便示意楚青將老婆子帶離,同時也握緊了刀柄。
門栓響動,柳晏估計好時間,一腳踹了過去。
“啊!”女人尖叫着,被院門撞飛出去。
大門洞開,柳晏已經拔出刀來,既看見了倒在地上的牡丹,也看見了剛從堂屋內衝出來的趙無雲。趙無雲看了看柳晏,然後跑過去把牡丹扶了起來。此時的牡丹,腦袋被撞破,血流滿面,看上去很是駭人。
“你怎麼樣?”趙無雲顯得很心痛,好在經過一番檢查,他確認牡丹僅僅是受了一點皮肉傷。接着,他抱起牡丹,旁若無人地回到屋裡。
聽見動靜的左鄰右舍紛紛出門圍觀,逐漸將趙無雲的門口爲了個水泄不通。
柳晏收刀入鞘,回頭命令楚青把這些人驅散,然後往院子裡走去。
楚青喝退了衆人,又跟上了柳晏。而那些圍觀羣衆又聚集起來,竊竊私語。楚青不由得皺眉,但她沒有再回去跟這些人糾纏,此時保護好柳晏纔是最重要的。
……
房間內,趙無雲正小心翼翼地給牡丹擦拭額頭上的傷口,眼中柔情如水。聽見腳步聲,這如水的柔情盪漾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如初。
柳晏盯着他們看了一陣,然後打量起這個簡陋的三間小房。突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個針線筐裡,於是走了過去。
楚青也注意到了,那裡居然有一件小小的嬰兒服。她轉頭看向牡丹,然後跟柳晏交流了一下眼神。柳晏本想伸手去拿那件小小的衣服,但手伸到一半,又縮了回去。隨後,兩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牡丹身上,見她下意識地捂着自己的腹部,不知道是因爲疼痛還是下意識地保護。
“我看看!”柳晏走進臥房,伸手去抓牡丹的手腕。
但趙無雲警惕地抓住了柳晏的手,而且用的力氣很大。柳晏不得不跟他較勁,氣氛立刻變得緊張起來。
“別!”牡丹驚恐地盯着趙無雲,同時抓住了他的衣袖。
楚青立即拔出刀抵在趙無雲的後心,喝道:“快鬆開!”
趙無雲慢慢鬆開了柳晏的手,說道:“你傷的不輕!”
柳晏沒有迴應這個問題,拿起牡丹的手腕,號了號脈。
楚青仍然持刀抵在趙無雲的後心,因爲他剛纔看得清楚,柳晏在和趙無雲的較量中明顯落入下風。此時的柳晏集中注意力聽脈,她要謹防趙無雲突然襲擊。但趙無雲似乎並不在乎這些,其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牡丹身上。
片刻後,柳晏睜開眼睛,道:“沒什麼大事!”
趙無雲也鬆了口氣,拉過被子給牡丹蓋上。
“出去說吧!”柳晏一面示意楚青把刀收回去,一面走了出去。
趙無雲衝牡丹笑了笑,站起身來,跟着柳晏走了出去。
楚青猶豫了一下,決定留在牡丹房中,萬一出現變故,她也能以牡丹爲人質要挾趙無雲。
……
柳晏和趙無雲來到院子裡,在一個破損的石桌旁座下。
“咳咳!”柳晏實在忍不住,咳了幾聲。先前和趙無雲較勁的時候,不小心抻動了傷口,而他的傷偏偏又在肺部。
“大人是專程來捉拿我歸案的嗎?”趙無雲首先開口。
柳晏輕蔑地笑了笑,說道:“要拿你,也不需我親自出馬,即便是親自出馬,也不需我親自動手。自從你背叛了我之後,你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趙無雲面有羞色,低頭不語。
柳晏道:“說說吧,你是如何逃出來的?”
趙無雲道:“大人應該能想到的,就是您慣用的‘詐死’之計。被抓之後,牡丹設法給了找了一種藥,人吃了之後,便如同死了一般。”
柳晏苦笑着搖了搖頭,“不說這些事了。我只問你,你現在是否跟風神還有聯繫?”
趙無雲道:“我從始至終就沒見過風神,跟她也沒有任何關係。我所招認的那些事,都是假的。”
柳晏眼睛一眯,隨後看向牡丹所在的房間,“你以爲我會信嗎?”
趙無雲道:“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說的是實話。”
柳晏道:“我也跟你說句實話,我千辛萬苦找到的妹妹,被風神的同黨抓走了,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能不能活是個問題。我所能想到辦法,就是抓捕風神,把她換回來。所以,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風神。”
趙無雲一驚,作爲柳晏曾經最信任的人,他深知柳晏這些年爲了尋找自己的妹妹作出的努力,也知道柳晏說得出做得到。於是,他趕忙解釋道:“牡丹跟風神也早已失去了聯繫,或者說她早已被風神拋棄了。”
柳晏不急不緩地說道:“拋棄?據我所知,不久前她就執行過一次暗殺女皇而任務,還差點導致阿措被毒死。就衝這件事,我就沒打算饒了她。”
“那不是風神交代她的任務,而是爲了我。”趙無雲忙道:“是我讓她去刺殺女皇的。”
柳晏又是一驚,死死地盯着趙無雲,想要分辨這話的真假。
趙無雲道:“你知道我對那個老女人恨之入骨!”
柳晏搖了搖頭,“宮禁森嚴,你是如何跟牡丹取得聯繫的呢?”
趙無雲道:“牡丹奉命釀造仙酒,故而需要各種奇花異草。我則買通了內府的一個官差,通過約定好的暗語與她聯繫。不同的花組合在一起,便具有不同的意義。比如桃花和梨花組合在一起就是‘逃離’的意思……”
柳晏不置可否,這並不能說明他們和風神是否還有聯繫。
“我實在想不通,你的家人也都慘死在那個老女人手下,你爲何還要替她賣命呢?”趙無雲知道自己說服不了柳晏,便換了個思路。
柳晏冷哼了一聲,道:“你也不要激我!你知道的,我入朝爲官完全是爲了尋找失散的妹妹。事成之後,我便打算隱居。可是……我已深陷一場麻煩之中,不能自拔了。如今想來,還是崔閣老有遠見。但事已至此,後悔也沒什麼用了。”
趙無雲道:“隱居?你還不如說是逃避!”
柳晏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想爲了復仇,讓自己的親人再度陷入危險之中。就拿你來說吧!你敢跟我說,爲了報仇,寧可捨棄掉牡丹和她肚子裡的孩子嗎?”
趙無雲沉默了片刻,說道:“我會把他們安置好,然後繼續復仇!”
柳晏無奈地搖了搖頭,他並沒有打算說服趙無雲,“看在那個還沒出生的孩子的份上,我姑且信你這一次,放你一馬。但日後我查出你敢騙我,別怪我不客氣。”
“謝大人!”趙無雲抱拳拱手。
柳晏看向門外,說道:“官軍馬上來了,你走吧!”
趙無雲卻搖了搖頭,笑道:“不,該走的是你!岱廟的人很快就來了,但上官蝶恐怕來不了了。”
柳晏突然警惕起來,狐疑地盯着他。
趙無雲道:“其實,你們一在岱廟附近出現,我就知道了。”
“知道了又如何?”這件事早在柳晏的預料之中。
趙無雲有些猶豫,似有難言之隱。
柳晏突然意識到事情可能有些麻煩,於是問道:“莫非,岱廟看守使要反了不成?”
趙無雲道:“反和正只是相對來說的。你若站在那個老女人的立場上,我們就是反賊;但那個老女人篡權奪位,又何嘗不是叛逆?跟你說實話,今天的事就是個陷阱。他們讓我試探一下你的態度。可是直到此刻,我也摸不清你到底怎麼想的,但我能感覺到,你跟我們不是一路人。所以,我才勸你儘早離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
說着,他回頭看了一眼牡丹所在的房間,他擔心柳晏會拿牡丹要挾他,但也知道柳晏絕不會這麼做。否則,他絕不會把柳晏引誘到自己家裡來。
柳晏沉思片刻,說道:“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既然這是個陷阱,我恐怕逃不出去了。再說,我也不能拋下上官蝶獨自逃走。”他看着左鄰右舍冒起的炊煙,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笑道:“該吃飯了,你不會讓老朋友餓着肚子當俘虜吧?”
趙無雲猶豫了一下,說道:“牡丹傷了,不能做飯。即便能做飯,大人也未必咽得下去。這樣吧,巷子口有一家殺羊的,我去買些熟肉回來。”
“快去快回,我這一路上都沒好好吃頓飯!”柳晏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