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炯的話,倒是獲得了頗多的認同,大家紛紛點頭,都覺得很有道理。
現在這個情況,看來也只能如此了。
死硬到底的人也不是沒有,可是士族又不是流氓無賴,流氓無賴大多都是破落戶,反正光棍一跳,早就把視之置之度外了。可是士族家大業大,是不肯去拼命的。
地位不同,處理事情的方式自然也就不同。
一旦嗅到了危險,自然而然,要極力避免,君子不立危牆吧。
現在楊炯發了話,自然一面叫人去請王琚,一面去請王琚的爹。
可就是在這幾日之間,整個弘農卻已經是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原先,三十畝地以下的貧戶只有三萬多戶,其餘的要嘛是地主要嘛就是佃農,可是轉眼之間,這樣的‘貧戶’居然一下子暴增,足足到了八萬餘戶。反而是佃農急劇的減少,一些小地主,也都‘淪落’成了貧戶。
至於士族,倒是不敢去賣地,這是祖宗的基業,況且他們抗打擊的能力很強,可是也有些吃不消,其實大家最擔心的明年開春,現在佃戶跑了這麼多,這麼多的地,人手卻是√不足,假若在開春之前不能解決這個狀況,那麼接下來,這地可就要荒了,若是如此,這田園的經濟,可還怎麼維持的下去。
可問題就在於,現在的糧價是暴跌,他們的地多,絕大多數的糧自己是吃不完的,要嘛是釀酒,要嘛直接兜售,可問題就在於,無論是任何選擇,都幾乎沒有盈利。這倒也罷了。現在要安撫住佃戶,就必須的花更高的價錢穩住佃戶,也就是說,佃租必須得降低,降低了人家都要跑,更何況眼下呢。
這是一種朝不保夕的感覺。一下子,他們所有賴以生存的東西統統都給摧毀的一乾二淨,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倒是這個時候,友昌公卻是來了。
友昌公名叫王琛,是王琚的爹,王家也是士族,屬於關東豪族,不過他們的家業。並沒有在弘農。
得到楊炯的書信,王琛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來,他很是擔憂,擔心自己那逆子,做出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等到了楊府,楊炯自然是倒履相迎,緊接着弘農的大小士族紛紛前來,倒也熱鬧了一陣。
酒宴上。許多人七嘴八舌的說起神策府的種種惡跡,王琛氣的臉色鐵青。楊炯便安慰他:“令子不過是一時被人矇蔽,想必人還是好的,當年他仗義刺殺武氏,名動天下,可見其忠勇。”
王琛搖頭,眼淚都要出來:“這個逆子。怎會這般的不曉事,祖宗的臉都已經丟盡了,楊公休要再說他好話,老夫是決計不會縱容他這樣下去的,且等他來。倒要看看他還敢不敢胡作非爲。”
衆人面面相覷,心裡只是苦笑,眼下,似乎也只能等那王琚來了。
就是不知,有了王琛在,能不能讓這王琚……
有人搖頭,有人覺得還有一線希望。
楊炯留王琛下榻,王琛不肯,回到王家的別院去住。
就在這萬衆矚目之中,一行人馬也抵達了弘農。
來的人不只是王琚。
王琚又不是傻瓜,一聽老父到了弘農,就曉得會發生什麼事,可是不來也不成,他再三求告,讓秦少游隨他一起來看,秦少游知道,接下來,便是在談判桌上的鬥爭了,對此也興致盎然,他與王琚帶着數十個護衛出發,倒也不懼有人敢行兇,沿途所過數縣,許多百姓,都在稱頌神策府的善政,這倒也確實是如此,孟津幾乎每天都在輸血,加上種種的措施配套,雖然讓士族們不好過,可是尋常的百姓卻是受了很大的優惠,在各縣,神策府已經安排了許多屬官來治理地方,所有的差役,都是安排了從神策軍中退伍下來的士兵,自然是絕對可靠的,而官員,也大多是從前神策府的一些幕友,或者是退下來的武官,眼下這些人最爲可靠,他們未必有什麼治理地方的才能,卻最是忠實,能夠有效的執行神策府的政令。
至於治理之事,可以慢慢的學,過了兩年之後,一些進步較大的人,可以委以重任,那些依舊沒有長進的,大不了就安排到其他合適的地方,再遴選出一批新人來。
神策府內部,如今士氣很高,因爲領了弘農郡,多了許多的職事,也讓不少人看到了希望,所以現在也會有一些有才能的人前來投奔,畢竟朝廷那邊,論資排輩過於嚴重,而且官位都是由士族把持,一些較爲出色的寒門子弟,毫無出頭之日,反而這神策府,算是一條出路。
如今秦少游是春風得意,只是這春風得意的背後,卻是無數錢糧的開支,這一月來,花費的錢就超過了兩百萬貫之多,唯一讓他慶幸的是,雖然孟津的米和酒是半價出售,反而賣出去的卻是不多,因爲其他米鋪受損太大,不得已之下,紛紛拋售糧食,價格比孟津還低,再加上又無人再敢囤米,所以無人敢貿然收購,而絕大多數人農人都能做到自給自足,買米的不過是一些縣城中的百姓罷了,這些人能有有多大的消耗。所以表面上看,孟津的米是跳樓大甩賣,實則損失卻是不多。
真正的消耗,反而是對貧戶的各種農具以及牛馬的補貼,這些,倒是一次性的,其實表面上看,孟津是源源不斷的‘虧損’,其實花費反而很低,孟津所做的,無非就是造成某種恐慌罷了。
王琚一開始還以爲,這一次孟津要準備大出血,等到他明白了其中的原理,方纔對秦少游五體投地,這個傢伙,還真是夠狠的,拔了幾根毛,卻是讓弘農郡天翻地覆。
二人現在心情都很輕鬆,一路遊山玩水,抵達弘農的時候,已是耽擱了半月,到了地方,立即有人相請,秦少游與王琚對視一眼,二人都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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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府。
王琛早就到了,而實際上,他連鞭子都準備好了,就是要狠狠抽打那逆子一頓,讓他幡然悔悟,其他人,也都等着來看好戲。
可是當秦少游率先入堂的時候,大家都傻了眼。
無論如何,大家再怎麼勢同水火,這秦少游乃是郡王,身份就擺在這裡,於是衆人一起起身,紛紛作揖:“見過殿下。”
王琛狠狠瞪躲在秦少游背後的王琚,偏生是發作不得,他可以在兒子面前發威,卻能在郡王面前沒規沒據嗎?有天大的委屈,都要忍着。
秦少游旁若無人,直接坐在了上首,然後朝王琚招招手,道:“王先生,且坐我身邊。”
王琚朝父親吞了吞吐沫,小跑着依着秦少游坐下。
於是衆人紛紛就坐。
茶水遞上來,秦少游喝茶,衆人也紛紛動了茶盞。
楊炯是故識,秦少游笑了笑:“從前楊公不肯在神策府多喝一盞茶再走,而如今,反是本王前來叨擾,哈哈……真是慚愧,慚愧的很哪。”
楊炯臉色不太好看,這是秦少游諷刺她當日不歡而散了。
楊炯正色道:“殿下有雅興來這弘農,老夫自該盡一盡地主之誼。”
地主之誼之中,含着玄妙,意思就是說,這裡是我楊家的地頭,我是地主,你是賓客,算是口舌上佔了便宜。
秦少游抿抿嘴,不說話。
王琚冷不丁的道:“楊世叔此言差矣,殿下奉旨就封弘農,這弘農的地,俱都是神策府的,按理來說,地主卻是弘農郡王殿下。”
他這一打岔,很不留情面,這是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都已經鬧翻了,況且如秦少游所言,老子有錢啊,拿錢都能砸死你,你能奈何。
楊炯一聽,臉色又變,反駁不是,不反駁又不是。
倒是王琛一聽,大怒,這兒子真是死不悔改了,於是禁不住道:“逆子,休要胡言。”
王琚有秦少游在,不怕挨鞭子,卻是正色道:“父親大人,我說的豈是胡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可是陛下已封了秦少游,那麼無論是什麼道理,秦少游也是弘農之主,這話兒有錯嗎?我們王家,素來忠義,若是連這個都不認,豈不是成了亂臣賊子?”
他說的理直氣壯。
王琛怒了,大罵道:“逆子,竟敢頂撞,我抽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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