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開始,就意味着整個河南府的司法徹底移交給了狄仁傑手裡,假若是別人,秦少游或許多少有些戒備,因爲沒有人可以保證,這個人會不會藉此打擊異己,這個人會不會有私念。
偏偏,這個人是狄仁傑,是那個不徇私情,清正廉明的狄仁傑,那麼往後,河南府裡任誰犯了事,都可能被狄仁傑揪出來,而一旦他決心審出個結果的時候,再有人想要求情,那可就難了。
這對秦少游來說是個好消息,至少吏治和訴訟方面的事,再不必讓自己操心勞神,秦少游卻裝出一副鬱鬱不樂的樣子,看着楊再思,而楊再思同樣用一種看熱鬧不怕事大的表情看着秦少游,他心裡想:“秦少游這個小子,只怕已經看出了此事與韋家有關,韋家的手段,多有高明之處,往後神策府的日子,怕是要難過了。”
心裡這樣想着,楊再思依舊和秦少游寒暄客氣,反正他在這兒要待些日子,少不得要秦少游招待,既然如此,當然客氣一些的好,免得日子難過。
秦少游對楊再思這個人,以往一向是漠視,因爲這個傢伙雖是宰輔,可是在許多人眼裡,卻多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對秦少游來說,也是如此。
不過雖然如此,這並不能表明秦少游可以忽視這個人,秦少游很清楚,這個人絕沒有他表面上這樣簡單。
於是迎着楊再思進入了內堂,雙方又是寒暄,明面上是寒暄,更實際一些來說,更像是在試探,試探對方的根底,吃過了茶,楊再思哈哈一笑,道:“在來之前,許多人對殿下多有非議。”
他語不驚人死不休。
秦少游卻不以爲意。慢吞吞的道:“哦?非議?”
楊再思淡淡道:“殿下這是木秀於林嘛,樹大招風,這是躲不過的事,他們雖然有非議。可是老夫卻不這樣看,朝中的大臣,太重清談了,可是殿下卻是實幹之才,但凡是腳踏實地之人。總是不免教人看不慣的,蓋因爲凡事埋頭苦幹,就不免要牽一髮而動全身,修河如此,辦學堂也是如此,一旦觸及到了別人,就少不得被空談之輩詬病,這是理所當然。”
秦少游不禁想笑,禁不住嘀咕:“放眼朝堂,這最會空談的。大家可都說是你楊再思。”
不過楊再思卻完全沒有認爲自己是個不做正事,誇誇其談的人,反而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道:“所以老夫是很理解殿下的,就如這太平學,老夫就極爲欣賞,此番老夫奉旨而來,既是爲公,可是如今差事既已妥當,老夫倒是更想在這弘農和河南。好好走一走看一看,老夫聽說,關東許多人,都因爲這神策府而一夜暴富。哈哈……這是好事,大家都不願意言利,需知人總是爲利來又皆爲利去的……”
秦少游猛地明白了什麼,這傢伙兜了這麼大的圈子,原來是想要好處來着。
楊再思本就是河南人,對地方上的情況最是清楚不過。弘農發生了什麼,這些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看得見的,不過楊家不是士族,這就讓楊再思無從在其中分一杯羹,這一次乘着這個機會,多半是想借機好好的爲自己的族人牟利。
這世上的買賣,真正值錢的,不就是關係嗎?有秦少游這個關係在,那就是金山銀山,也不稀罕。
秦少游打量着這個‘厚顏無恥’的傢伙,關於楊再思,上官辰那兒可記錄了他的許多黑底,比如在洛陽的時候,他就開始巴結韋氏,比如他此前還討好過崔詧,後來崔詧垮臺,是他第一個衝上去踏了幾腳,這廝……在長安那邊討好韋氏,轉過頭,卻跑來自己這裡打秋風了。
不過……但凡如此露骨不要臉的人,其實秦少游反而喜歡,人都有價碼,就怕有些人,明明有價碼還端着,倒還不如,索性直截了當好一些。
秦少游定了定神,道:“這個……好說,楊公若是肯走一走,秦某願意作陪。”
作陪二字讓楊再思眼前一亮:“當真?”
他不傻,到了他和秦少游這個地位的人,說話都很隱晦,比如說秦少游願意作陪,堂堂總管,什麼事都放下,就陪着你在這弘農和河南兜圈子?這裡頭肯定會涉及到利益的交換。
秦少游呵呵一笑:“只要楊公高興就好。”
楊再思頜首,很是滿意,他當然清楚,自己從中牟利之後,少不得也要幫秦少游一些‘小忙’,至於怎麼幫,眼下說不清,他是個老油條,反正兩邊都要哄着,韋家那邊照例還要溜鬚拍馬,而秦少游這邊的線,也未必就非要斷掉不可,他是絕不肯讓自己在一棵樹上吊死的。
否則……豈不是成了來俊臣、周興這些笨蛋?
於是他喜笑顏開,又和秦少游談及了修河的事,眉飛色舞,竟說的也是有板有眼。
秦少游暗暗咋舌,這人好厲害,來之前必定是做好了功課的,這是瞅準了自己把所有的重心,都放在了修河上頭,這才投其所好,怕是沒少琢磨修河的事,如此,正好可以和自己找到談資,最後‘交’個朋友。
二人促膝長談,及到夜深,中途不知吃了多少茶,還一起用過了酒宴,楊再思終於吃不消了,意味深長的看了秦少游一眼,道:“殿下的見聞,實在讓老夫佩服,朝廷有福氣,能有殿下這樣的能臣,實是社稷和百姓之福,天色不早,老夫也該歇一歇了。”
秦少游道:“那麼明日清早,再來拜望。”
秦少游告辭出去,將這總管府的左院讓給了楊再思住下,旋即便藉着月色回到自己的住處。
一夜無話,只是到了次日,秦少游依着承諾,前去拜見楊再思,少不得帶楊再思前去孟津,這楊再思對於孟津的事物總是有興致,錢莊如何運作,工坊如何生利,如何跑商,凡事掙錢的東西,他竟是一點都不嫌囉嗦,一一細問。
秦少游自然是知無不言。
到了傍晚時分,又是酒宴款待。
只不過這一次……楊再思卻是顯得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