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慶功宴上,李治大手一揮,賞賜各軍將領錢帛、田地、奴婢,反正是大賞特賞,皆大歡喜!
但是官職還未有賞,因爲這個還得走正規程序,而且這一回李治有許多東西需要考慮,畢竟這是他當家做主的第一回封賞,以前都是長孫無忌做主,因此他並未急着賞官封爵,但是肯定會升,因此各軍將領也未着急。
慶功宴結束之後,大臣們就都回去了。
李治唯獨留下韓藝一人,很多事光靠默契是不行的,還得面對面的交流。
“微臣假傳詔令,還請陛下賜罪!”
等到太監、宮女退下之後,韓藝立刻行禮謝罪。
這事他們兩個是最清楚的了,那當然就沒有必要裝模作樣了。
“你何罪之有!”李治趕緊扶起韓藝來,心有餘悸的說道:“幸虧你去了,不然的話,朕恐怕會招滿朝文武嘲笑的。”
說到這裡的時候,他臉上也有些鬱悶,提都不想提了,道:“坐吧!”
拉着韓藝圍着小火爐坐下,在唐朝君臣並肩而坐,這也是非常正常的,並沒有什麼太多的規矩。
李治嘆道:“其實朕也不想,可是當時的情況你也知道,唉---!”
你怎麼想的,那也只有你自個知道。韓藝其實也不清楚李治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程咬金交出軍權,那絕對是他希望見到的,作爲皇帝對於這個權力的思考,不在這個位子上,你很難能夠揣摩的透,道:“微臣能夠理解陛下,只是所託非人。也正是因爲微臣知道那不是陛下的本意,纔敢矯詔的。”
李治輕咳一聲道:“你可不是矯詔,你只是將詔令丟了。”
“是是是!”
韓藝道:“微臣只是將詔令丟了。”
“行了!此事就到此爲止吧!”
李治真沒臉談下去,瞧了眼韓藝,呵呵笑道:“朕讓你去督送糧草,本也是打算讓你積攢一些功勞,可是你卻給朕立下這麼一大份功勞回來,朕現在都不知道該如何賞你。”
韓藝忙道:“陛下爲了臣的仕途,費心費力,臣銘記於心,此番功勞,亦不能回報萬一。”
“夠了!夠了!”
李治笑了笑,這小子真是太會說話了,道:“你能這般想,朕真的非常欣慰,可見朕沒有看錯人。放心,這一回朕絕不會虧待你的,任何人都不能阻止。”
以前他屢屢要封賞韓藝,總是被大臣們給擋了回去,這回韓藝給了他一個這麼好的理由,他不可能會放過,因此語氣非常堅決。
韓藝道:“多謝陛下。”
李治又道:“朕還聽說,是你下命將真珠葉護可汗給抓了回來。”
“正是。”
“爲何要這麼做,這真珠葉護可是朕冊封的,你應該知道。”
“微臣這麼做的原因很簡單,就是一山不容二虎,國無二君。既然陛下此番出兵,是爲了平叛,那麼應該是屬於對內戰爭,也就是說那片土地是我大唐的,既然如此的話,就不應該有什麼可汗存在。”韓藝道。
李治苦笑道:“你說得倒是簡單,這西北若是治理不好,中原就不得安生,這可是國之大事,不可亂來的。當初漢武帝派兵遠征匈奴,致使漠北無王庭,可是那又如何,百年之後,那片土地上又來了一個強大的突厥,父皇當年就說過,漢武窮兵三十餘年,疲弊中國,所就無幾。豈如今日,綏之以德,使窮髮之,地盡爲編戶乎?此話朕也一直銘記於心啊!”
李世民當然要批評漢武帝,不然怎麼能夠顯示出自己的功績,他也有這個資格,尤其是在民族政策上。漢武帝到後期窮兵黷武,打仗不再是爲了國民而打,而是滿足自己的慾望,這是絕對不對的,李世民消滅突厥,人家還尊稱他爲天可汗,以德服人,這就是上兵伐謀,最高境界。當然,以史爲鏡,可知興替,要是沒有漢武帝這個例子在前面,李世民還會不會這麼做了,這不得而知了。
而李治爲什麼要這麼講,就是因爲韓藝的策略破壞了唐朝對胡人一貫政策,一般來說,應該是將西突厥的貴族遷移到中原來,然後在當地扶植一些胡人將領管理當地,採取以夷制夷的方式,李治也想這麼做,混個天可汗來噹噹,可是韓藝倒好,將貴族都給殺了,不殺得也給按上了戰爭罪犯的罪名,幾個大部落都快滅族了,連他自己冊封的真珠葉護都給抓來了,而且是用囚車運回來的,這違反了唐朝對胡政策。他必須要弄清楚這裡面的緣由,這可是大事,萬一激起胡人的反抗,那就得不償失了。
韓藝道:“陛下,太宗聖上的策略的確遠勝於漢武,既然如此,陛下的策略就應該要高於太宗聖上,蕭規曹隨永遠無法取得突破。”
李治聽得眼中一亮,這話說的也有道理,而且正中他的心思,他當然想超過李世民,甚至於徹底擺脫李世民,他受夠了長孫無忌等老臣子教育,他要有自己的主張和政策,道:“那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
韓藝道:“陛下,太宗聖上此策略,有一個非常大的弊端,就是個人崇拜。”
“個人崇拜?”
李治微微皺眉道。
“不錯!”
韓藝道:“突厥百姓服的是誰?不是大唐,也不是陛下,而是太宗聖上,這是因爲太宗聖上太偉大了,但這都是太宗聖上個人的威望和魅力,爲什麼太宗聖上剛一去世,阿史那賀魯就造反了,原因就是如此。”
李治微微有些不悅,敢情我這皇帝就不是個皇帝了,但是他也不得不服,李世民去世時,東突厥的百姓那是悲憤萬千,甚至有人自殺,無法接受這個事實,這在中國歷史上是很少見的,幾乎是僅此一例,但很少人想到李治即位了,這對他影響也非常大。
韓藝忙道:“陛下,微臣不是有意冒犯陛下,而是事實如此,爲什麼那些突厥百姓會如此信服太宗聖上,那是因爲太宗聖上對他們有恩呀,以德服人,但這種恩賜是可遇不可求的,因爲時代已經不同了,只可借鑑,不可模仿。因此太宗聖上的策略不可持久化的。微臣認爲,當將太宗聖上的策略稍作改變,將君主化變爲國家化。讓胡人信服的不是某一個君主,而是一個國家,是我們大唐,要讓那些胡人將自己視作大唐的子民,亦非天可汗的子民,不然的話,君主交替時,總會興起風浪來。
還有一點,太宗聖上採取的策略是以夷制夷,從部落首領中選出一人繼續管理突厥的勢力範圍,這個策略的關鍵是在於夷,而非我,如果這個夷忠於陛下,固然最好,否則的話,他可以利用陛下給予的權力,暗中積攢勢力,就跟阿史那賀魯一樣,阿史那賀魯也是陛下冊封的,可是結果又如何?他利用陛下給予的賞賜,官爵,成功聯合各個部落,最終導致反叛我大唐,這不是說胡人反覆無常,而是陛下給予了他希望。”
說得沒有毛病!
阿史那賀魯一戰,將大唐對胡策略的弊端也給捅出來了。
李治聽得稍稍點頭,道:“可是若不這樣做,又當如何做呢?”
韓藝道:“打仗是下下策,勞民傷財總歸是不好的,也就能博得一個威名,不可取也。微臣認爲當用文化去同化胡人,消除胡漢之分,如此大唐才能夠真正意義上的統治那片土地以及土地上的百姓。”
李治嘆了口氣道:“此策當初也不是沒有人說過,可是胡人乃遊牧民族,漢人乃農耕民族,很難消除其中的隔閡,這麼多年來,胡人有遷移中原的,中原人士也有去胡地的,可結果就是生活北方草原的,他就會變成胡人,成活在中土的人就成爲漢人,這與地域有關,與文化無關。”
韓藝笑道:“陛下所言的文化與我說的文化稍有差異。”
李治問道:“有何差異?”
韓藝道:“陛下還是有胡文化、漢文化的思想觀念。”
李治好奇道:“難道你沒有?”
“我沒有!”
韓藝搖搖頭,道:“我心裡只有一種文化。”
“什麼文化?”
“當然是大唐文化啊!”
李治眨了眨眼,這不能反駁呀,反駁這句話,不就是反自己麼。
韓藝笑道:“爲什麼中原人士自稱漢人,這繼承漢朝而來的,因此將漢人定義爲中土人士,可是漢朝的文化不能代表我大唐文化,漢朝獨尊儒術,我大唐政治開明,儒道並行,佛教也很盛行,還有玄學,可謂是百花齊放。漢武帝最恨匈奴,最看不起胡人,但那時候是因爲漢朝被匈奴欺壓了很多年,那啥單于還侮辱過呂太后,當然恨啊!但是我們不能繼承漢武帝的恨意,畢竟時過境遷。
不能老是以胡漢之別,去看待北方民族,自古貴中華,賤狄夷,我大唐獨愛如一,這就是我大唐獨有的文化。如果用漢文化去統治胡人,胡人聽着就會反對,都不用去施行,但是如果說以我大唐文化去統治胡人呢?什麼是大唐文化?胡人的文化也屬於我大唐文化,胡牀,胡靴,胡服,在我大唐也非常流行啊!我大唐的文化就是不區分胡漢文化,那麼胡漢就都不會反對。所謂的大唐文化,不是誰創造出來的,而是根據各族羣的文明文化形成一種最爲高等的文明文化,影響力將會無限擴張。
當然,之所以會形成我大唐文化,主要還是因爲太宗聖上的獨愛如一的思想。陛下你剛纔說的那都其實都是習慣,不是思想和文化,和尚和嫖客的習慣也不一樣,但是他們都是我大唐子民。”
李治瞪了這廝一眼,前面說得都很好,結果你後面來一句和尚和嫖客,真是一顆老鼠屎壞了正鍋粥,聽着就怪彆扭的!
韓藝忙道:“陛下恕罪,臣出身市井,有些地方改不過來。”
“改不過來難道就不改了嗎?”李治是一個文化人,你動不動就和尚和嫖客,這他也受不了啊!
“陛下說的是,微臣儘量儘量!”
李治無奈的搖搖頭,又仔細的琢磨了一下韓藝的這番話,雖然不是很懂,但是覺得很牛呀,大唐文化,唐人,多麼好聽呀,如果他能做到這一點,那就真的比他父親還要牛了,“你說得倒是動聽,可這該如何做啊!”
韓藝道:“利用商業去推廣我大唐文化。”
“商業?”
李治微微一愣,推廣這些應該是朝廷做的,跟商業有個屁關係。
韓藝突然也愣了愣,忙道:“陛下,說到這商業,微臣有件非常迫切的事,要向陛下稟告,事關我大唐江山。”
這話好生嚇人啊!李治忙道:“什麼事?”
韓藝道:“陛下,微臣在研究阿史那賀魯反叛一事上,發現我大唐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這個問題可能會給我大唐帶來滅頂之災。”
“什---什麼問題?”
李治都給嚇壞了。
韓藝道:“就是我朝的均田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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