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3 城破

隨着李弘的話音落地,戰鼓聲彷彿是有靈性一般,再一次開始轟隆隆的響起,節奏緩慢而有力,像是在做最後一次總攻前的動員。

號角聲也同樣變得短暫急促了很多,不再像剛纔那般長鳴嗚咽,急促的短號讓馬背上的騎兵與攻城兵再次沖天吼道:“殺!殺!殺!”

一幫被李弘戳中心思,滿臉羞愧,快要無地自容的文臣們,在聽到那冷酷無情的喊殺聲時,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太子殿下的話語,確實是戳中了他們心中的小九九,每一個文臣或多或少的,都希望在這一次跟隨陛下御駕親征時,能夠提出自己獨到的見解,而後在戰場上爲自己立下功勞,讓陛下在凱旋而歸之時,論功行賞各個功臣時能夠有自己的名字。

這也不能完全怪罪於這些文臣,如今不比剛剛立國的時候,百廢待興,文臣武將在太宗手下,都有施展自己才華的平臺,互不干擾。

而今卻正是四海安泰、盛世太平之時,文臣想要升遷,想要仕途寬廣,在其任地、職位上,想要作出一番事業,能夠引得起朝廷的注意是難上加難,更別提封官進爵了。

所以,這些人自然就抓住了這殿下難得的、唯一的御駕親征的機會,希望能夠抓住這不常有的親征機會,在皇帝面前好好表現一番,以圖在日後,能夠爲自己加官晉爵,光宗耀祖。

如今文武散官少了,能夠立功被陛下賞賜爵位更是難上加難了,大唐自先帝從開國將領論功行賞、加官晉爵開始,直到如今的陛下登基,這爵位是一年比一年的稀有,而能夠順順利利,憑藉在任地的功績進爵的,更是少之又少。

成不了貴族,就始終與那些高門大姓、功勳豪門有着身份的巨大差距,無論官位是不是很高,無論你是多麼的富有才華,但如果沒有一個貴族身份,你哪怕是五品、四品的官員,見了那些有爵位的貴族,立刻就要矮人家一等。

文臣在李弘的訓斥下惴惴不安,李治則是望着那些開始進攻的鐵騎,而心情緊張跟興奮,這與他攻城掠地時的場景完全不一樣。

弓弩如上一世的軍隊衝鋒時,幫助部隊壓制地方火力一樣,隨着安市城下的滾滾煙塵漸漸的越來越淡,耳邊便傳來了一陣箭矢的破空聲,一層一層的箭雨連綿不斷,像是不要錢一樣像安市城的城頭上撒去。

馬蜂傾巢出動一般,嗡嗡聲不絕於耳,弓弩部隊每一個人箭壺裡的六十支箭矢,則需要按照將軍的要求,在一定的時間內全部射擊完畢。

不求是否能夠殺傷煙塵後面、城牆裡面的敵人,只求爲身後的攻城部隊爭取時間,讓他們能夠儘可能的,在敵軍防守最爲艱難的時候,跨進城內。

戰馬嘶鳴聲、時有悲壯、時有慘烈,喊殺聲與呼喊聲交織於耳,鐵蹄踐踏着地面無力的青草,整個大地與安市城都在地動山搖中搖搖欲墜。

薛仁貴手持馬槊,雖然已經年近五十,但手中的馬槊確實舞的虎虎生風,在親衛隊的簇擁下,城門口已經是打開,而城頭上的敵人不知道是已經棄城而逃,還是因爲那天雷的爆炸,讓其全軍覆滅了。

總之,無論是他薛仁貴,還是其他兩道城門口,戰況出奇的一樣,李謹行、契苾何力,同樣是身先士卒,在弓弩部隊射擊完最後一支箭矢,一拉馬繮忘側面避開後,他們便長驅直入的進入了安市城內。

大唐軍隊的騎兵,在這個時期,除了當年兵強馬壯的吐蕃,與現在的白衣大食能夠相媲美外,在高句麗這個半島,甚至可以說是近乎於無敵的存在。

長長的馬槊做爲馬背上殺敵、重逢的利器,往往在敵人還未來得及反抗之前,就已經把那堪比橫刀刀身,近乎一米多的利刃刺穿了敵人的心臟。

獻血噴涌而出,槊刃之上立刻綻放出悽美的血花,獻血灑在大地上,立時便滲透進大地之中,刺鼻的血腥味道在城門口開始擴散開來。

三支兵馬馬不停蹄,他們只是爲了衝散安市城城內的城防力量,至於是殺是剮,那是劉仁軌部隊的事情。

而城內的喊殺聲,只不過是他們在前往東城城門時,順手幫着劉仁軌清除一些敵人的有效力量罷了。

城內不寬的黑土街道上,早就已經實施了宵禁,隨着那彷彿連遙遠的王城都能聽見的巨大爆炸聲響起,安市城的百姓們早就已經縮進了自家房屋內,戰戰兢兢的與家人縮成一團。

把小孩子摟在懷裡,捂着耳朵與眼睛,大人們側耳傾聽着街道上叩擊心絃的馬蹄聲、像是踩在他們的心臟上匆匆而過。

慘叫聲、喊殺聲、呼喊聲、求饒聲讓整個安市城陷入了無盡的恐慌與混亂之中,雞飛狗跳中,大唐的騎兵在各自將領的率領下,一涌而入,整個安市城瞬間便被大唐的鎧甲兵士擠的滿滿當當。

近二十萬的大唐軍並不作停留,甚至連正在脫掉鎧甲、換上搶來民服的高句麗兵士都不屑一顧,只是揮舞着手中的馬槊,爲身後的部隊儘可能的打通一條暢通無阻的通道。

正在脫掉鎧甲,準備換上民服的高句麗兵士,看着大唐的軍隊從他不遠處經過,卻對他視若無睹,頓時心裡一陣放鬆,解開盔甲的手又加快了不少。

而當剛剛把盔甲接下,突然間卻感覺胸口一緊一熱,一支箭矢已經無聲無息的穿透了他的胸膛,帶着獻血的肩頭透過後背,直直插入到了民房的窗戶上,頓時浸出一朵悽美的血花。

攻城部隊、騎兵部隊、弓弩部隊,最後面的弓弩部隊早就裝備上了滿壺箭,跟隨着前方與自己一樣,手臂上綁有藍色布條的騎兵,匆匆沿街而過,看到那偷換民服的高句麗兵士,不過是順手而爲。

當然,也是爲了減少掃尾部隊進城後,被高句麗換上民服的兵士偷襲的概率。

劉仁軌匆匆踏馬而來,不等靠近金吾衛,便已經翻身下馬,快跑兩步說道:“殿下,城已破,薛仁貴、李謹行、契苾何力都已經進城。”

“進城掃尾。”李弘扭過身,放棄了繼續訓斥那些文臣,大半面目都裹在頭盔內,輕鬆的說道。

“是,殿下。可有什麼吩咐?”劉仁軌此話乃是問,對於高句麗那些城中的百姓如何處置,老弱病殘以及喬裝成百姓,來不及逃的高句麗兵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若敢背地裡偷襲,殺。”李弘的聲音充滿了冷酷,就是旁邊他的龍爹,聽的也是心頭一跳。

“是,殿下。”劉仁軌精神振奮道。

這麼多年征戰遼東,沒有人比他更瞭解這個高句麗國家的百姓,在你到達他身邊時,他是孫子,當你轉過身背對他時,他就是一頭白眼狼,說不準就會立刻掏出刀子,給你後心窩來一刀。

大唐征戰遼東多年,死傷的兵士,有一部分完全是因爲百姓以及喬裝打扮成百姓的兵士所爲,所以,劉仁軌在負責掃尾任務後,對於殿下會如何處置這些,自然是看的極重。

此刻聽到李弘如此讓他與手下將士解氣的命令,頓時心裡有了底兒,老弱病殘可以無視,但如果膽敢暗地裡捅刀子,那就應該以暴制暴!

李治對於李弘的話語以沉默應對,身後的文臣剛想要說話,但望着那剛剛訓斥完他們高大鎧甲背影,硬生生的把到嘴邊的話語憋了回去。

“父皇,劉仁願會與金吾衛保護您的安危,您只要在三日之後趕到辱夷城即可,兒臣定讓辱夷城大開城門迎候您。”李弘接過花孟遞過來的馬槊,緊緊一握說道。

“此去可有把握?父皇跟前用不到這麼多人,不妨你帶一些金吾衛吧,他們可都是大唐的精兵悍將。”李治眉心有些憂慮,以三千人去攻打高句麗大同江邊最後一個城池,會不會有些託大了。

李弘微微笑了笑,說道:“父皇,只要安市城一破,想來這大同江一岸的城池守兵,已經從意志上被我大唐擊潰了,兒臣需要的是度,不是人數,三千兵馬足以破那辱夷城了。”

李治長長的嘆了口氣,安市城的廝殺聲好像越來越遠,城門口處的廝殺聲已經停止了,耳邊現在只是隱約傳來一些斷續的喊殺聲。

“好吧,但需切記,這一路一定要小心,如果不能破城,就等朕的大軍過來再攻城也不晚。”李治豪情壯志的說道。

看了剛纔那一幕輕鬆愉快的攻城戰後,一下子讓他原本受挫的自信心,再次回到了身上,起身拍了拍李弘的肩膀,重重的說道。

“是,父皇,兒臣一路之上定然會小心的,您放心吧。”李弘再次笑了笑,便扭身大步往前行去,糧票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不時的以蹄刨地,催促着李弘趕緊的,我要馳騁疆場了準備。

站在糧票脖子上的海東青,看着李弘走過來,同樣是也是興奮的拍打着翅膀,等到李弘翻身上馬,撫摸了下海東青的腦袋,然後解開那腳上的鐐銬,再拍了拍海東青。

只聽見一聲興奮的鳴叫聲,海東青瞬間從糧票脖子上振翅而起,瞬間便化成了一道小黑影,向前方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