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君果然是一張毒嘴,一語中的,每一個字都刺得風莫忘十分不舒服,胸口如被針刺般碎碎的疼……
有些事,總是做了才知道後果不是自己能夠承受的,等他後悔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晚了,這世上,就算再厲害的藥師,也沒有賣後悔藥的。
風莫忘心中苦澀一片,任蝴蝶君說得啪啦啪啦,也只是淡淡地搖頭沒有反駁。
他一度以爲,魔界大業就是他唯一的生存目的……
可在遇見白梅後,越與她相處就越想靠近她、瞭解她……
明明與蒼采苓是同一個人,闊別兩年後,卻又變地除了容貌沒有一點與蒼采苓相似的地方,完全就像換了個人一樣……
在未見到白梅之前,風莫忘以爲驕橫跋扈的蒼采苓沒有了錦衣玉食、珠寶首飾、奴僕成羣,沒有了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她將什麼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死……
可當他見到她之後,卻發現粗茶淡飯,素面朝天,粗布衣服的她過得比以前還快活,笑容活力十足,黑眸中滿是生機,純淨明亮得讓他移不開眼……
於是,他本是抱着無聊去看看的心態不知不覺變得認真起來……執意的將她帶回黃泉之都,執意的不讓她再住在離主君比較近的魔宮,執意的天天跑去宮燈帷‘受氣’還高興得緊,執意的要與她成親,執意的與她簽下夫妻生死契……
成親之後,風莫忘每天都過得很滋潤,白梅對他好,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越來越重要。
但他依然是很理智、很小心的愛着,很冷靜的計算着,是他對白梅的愛多一點,還是白梅對他更在乎點……
就算白梅是他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他也一直認爲,即使他風莫忘深愛着白梅這麼個人,他也絕對沒有將白梅當成自己生命的全部,絕對沒有愛她愛得失了她就活不下去……
他的母親,一個美麗高貴的純種魔族女人,傾盡了所有感情去愛一個人,結果,當她分清什麼是謊言與承諾時,受不住打擊瘋了,她天天又哭又笑瘋狂不已的模樣,即使時隔百年,他也記憶深刻……
他的姨母,在他失去母親之後,將他當親生兒子一樣照顧着,她在他心中如母親般的存在,這麼溫柔、和藹的姨母,用全部心力愛着蒼九淵,最後仍是落得一個失了愛就悽慘死去的下場……
他不知道有多恨負了她們的人,恨得想將他們千刀萬剮,挫骨揚灰……
可到後來,他才發現,陰錯陽差的,他也做了跟他們一樣不能被原諒的事情……
他與他們唯一不同的就是,他們從來不曾愛過母親與姨母,他卻在事情發生之後,才發現,自己是非常愛,愛得失去了她,他的世界就失去了顏色,以前看得比什麼都重的主君夢想、姨母遺願、魔界大業都可以丟到一邊,只爲了能找到她,有一個贖罪挽回的機會。
白梅失蹤前,他心心念唸的想着找回她;白梅出現後,他天天想着怎樣才能與她重新在一起……
他知道白梅的性子,要白梅原諒他當時的所作所爲是很難的,再多解釋都只會成爲藉口,再多借口也不能否認他曾親手拿走了她的心,他曾今傷害了白梅已是事實……如今,他只是希望能做點什麼重新將她拉回自己的身邊,讓她給他一個補償的機會……
風莫忘自嘲,他是個卑鄙無恥的膽小鬼,怕白梅拿回了心,就與別人遠走高飛;怕白梅解了生死契,就在短短几十載被歲月磨去了青春、生機,死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這兩天,他只要想起白梅那雙曾經蘊藏着多少柔情蜜意的黑色眸子裡只剩下赤 裸裸的厭惡和憎恨。而在那些厭惡憎恨裡,他清晰地到自己的倒影。
他的心狠狠地痛着。不是這幾年來想着她的那種悶悶的,裹在棉花團裡似的痛,而是凌厲的、瘋狂的,如刀子一刀刀戳胸口的痛!
風莫忘苦笑,這種痛,肯定比不上當時白梅的痛苦吧?
可是,即使是痛,也比什麼都沒有強,他情願痛一輩子,也不撒手……如果扣着白梅的心,她會怨恨自己一輩子,那也好,即使不再是愛,她也還是記着他的……
有多愛才有多恨,直到現在,他才明白,白梅曾經也是深深愛着他的,卻被他聰明反被聰明誤的一刀,挖去了她所有的愛,餘下的只有恨……
“喂喂喂!風莫忘,你到底有沒在聽我說話啊!魂都跑哪裡去?真該讓我家阿月仔也來欣賞欣賞你這失魂落魄的模樣,看完了,她肯定會心頭大快,然後對天大笑三聲,最後送你兩個字,哈!哈!哈!活該!”
風莫忘一把跳到風莫忘的書案上坐着,將風莫忘一直拿在手裡當擺飾的文件扔到一邊,將桌子拍得啪啪響:“你這人,就是從小生活環境太陰暗,導致心理不正常,以至於你越來越變態,什麼事情都喜歡想太多,老是計算這計算那,神神秘秘的讓人摸不清,你做事這樣也就算了,談個戀愛,結個婚,還要按着你那一套走下去……”
“噗嗤!”白梅在一旁笑開了,幸好,她現在是元靈形態,別人都看不到她,也聽不到她的聲音!
這蝴蝶君說話真是太逗了,啪啦啪啦說個沒完,還說‘談話百兩、會面千兩’呢!他從剛纔開始嘴就沒歇過,一直說個不停,而且還不重複語思,一直是不同的新詞,簡直是個活寶……公孫月有福了!
白梅在屋裡找了個遍,都沒發現能藏東西的地方,白梅不由將視線移到了蝴蝶君口裡的‘棄夫’身上……
風莫忘看起來變了很多,以前那種森冷、詭異、邪魅的氣息淡了,現在的他,外張的氣勢收斂了很多,即使帶着面具,也沒那麼讓人驚悚了,不再藍玫瑰時時不離手,不再喜歡故弄玄虛作弄人。
從她進着屋子到現在,他除了沉默還是沉默,偶爾淡淡地回蝴蝶君一句不痛不癢的,言語中的那股犀利感消失了……
說起‘棄夫’,白梅想起,就算她與風莫忘決裂了,他們現在好像還是名正言順的夫妻關係……白梅低頭思考,雖然不具備法律效用,但她還是要寫封休書給風莫忘的,不然,人家可能要稱他們的打鬥叫家暴了……
唉,爲什麼這隻小蝴蝶還不走呢?爲什麼風莫忘還不快點進入夢鄉呢?難道她今天費了這麼多功夫,只能無功而返了?
蝴蝶君還在那裡啪啦啪啦說個不停:“風莫忘,你個悶騷,明明就愛得死去活來的,還不敢說出來,活該你吃了這麼多苦頭!”
悶騷?風莫忘搖頭呵呵一笑,也許吧!回想起來,調笑似的說愛她,倒是常常說,但卻從來沒有認真的對白梅說過‘我愛你’三個字,同樣的,白梅也沒有說過……
“你先處理好自己的事吧!口口聲聲說相愛,卻幾十年都沒能將人娶回家,新婚前慘遭新娘逃婚,原因是你太愛錢,人家一躲就躲了你十八年……”風莫忘將蝴蝶君推下書案,一手慢慢的撫着左手上的戒指,淡淡地說道:“夜深了,哪來的就回哪去,別總掐着的我痛處踩!我想靜一靜,想點事!”
“呸呸呸!我總比你這個殺妻滅愛的負心人好!”蝴蝶君炸毛:“就算阿月仔逃婚十八年,我還是愛死她了!我就愛,就愛她,怎麼了?怎麼了?怎麼???爲了她,我可以苦守陰川蝴蝶谷十八年,天天往陰川裡扔黃金練習不愛錢,爲了她,做什麼我都願意!你能做到這樣嗎?”
“噗!”白梅又笑場了,這人這麼癡情可愛,有小蝴蝶如此,公孫月真是值了!
“怪不得公孫月叫你媳婦臉!”風莫忘藍幽幽的眼睛看着甩着頭髮,一手指着他,如鬥雞似的氣呼呼的蝴蝶君:“真像個被人耍得團團轉的小媳婦,公孫月沒有我的白梅一半好……”
“……”白梅嘴抽了抽,風莫忘真是高看她了!什麼‘他’的白梅,他們都已經沒關係了!
“我就喜歡阿月仔那樣的!我能爲了阿月仔殺了你,殺任何人做任何事,你能爲了你的白梅魔皇、魔後嗎?你能嗎?”
“……”風莫忘沉默良久。
“打個比方,你不用那麼糾結,沒人要你真的動手!”蝴蝶君猛的往桌子上一拍:“讓本蝴蝶告訴你,爲什麼你與你的白梅會走到這一步,因爲你什麼都不敢與她說明,什麼都藏在心裡,你這個悶騷,膽小鬼,活該,自作自受!”
“……”
“喂,你怎麼不說話?那戒指裡有寶貝?從剛纔開始,你就摸個不停!”
“是啊,有寶貝!非常喜歡的寶貝。”風莫忘呵呵一笑,小心的摸着那可戒指,彷彿那是多麼珍貴的東西一樣。
聽到風莫忘這句話,白梅的眼睛一眼,仔細的去打量那枚跟她手上那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風莫忘所謂的寶貝,難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