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裡有什麼?”羅簡好奇的問段離。
段離卻搖頭:“我不記得,我隱約覺得那裡是個空曠的大房間,裡面似乎有個很大的雕像,其餘的想不起來,等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在教堂外面了,我並沒有再進教堂裡面,而是往外走,這個時候,糟糕的事情就發生了。”
“發生了什麼?”
“他們都向我圍過來了。”
“他們?是誰?”
段離艱難的回想道:“那些人,街道上的那些人,房屋裡的那些人,那些忽視我存在的人,就像是突然之間集體全部發現了我的存在一般,我每走到一個地方,他們都會朝我聚集過來,他們隨手拿着各種武器,地上撿的塑料罐,鋼管,或者小刀,甚至是垃圾……他們把這些東西朝我扔過來,他們追逐我。”
段離的話讓羅簡感覺到了一絲絲的詭秘
。在段離的形容裡,那個奇怪城市裡的人,就像是被某種事物控制住了一樣,他們每天都在重複上一天的事情,每天都在重複一件或者多件事情,就像是……就像是在輪迴一樣。
是的,輪迴,這種循環不斷的輪迴。讓羅簡情不自禁回想起自己所經歷過的那場懲罰密室裡的事情,密室把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串在了一個圓環上面,它把玩家也放進了這個環裡,它讓玩家圍着這個可怕的圓環兜圈子,重複不斷的兜圈子。
於是玩家就被困在了‘環’裡,就像是與外面的世界徹底隔絕了一樣,他們走不出去,也繞不開這個圓環,他們被密室用枷鎖套住,他們終生都無法解脫,靈魂在輪迴之中生生不息的前進,無論痛苦、亦或是快樂。
段離依然在講述着,他說:“那些人是普通人。”
“普通人?”
“是的,那些圍過來的,沒有絲毫戰鬥力,輕易就會被擊倒的普通人,當我試圖用我的武器去攻擊他們的時候,我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我並沒有選擇繼續跟這些人戰鬥,因爲這沒有意義,他們不過是活着的屍體罷了。”
段離說,“可是這些人無處不在,走到哪裡他們都會跟上來,當我被這些人圍住的時候,他們對我說話了。”
“他們說了些什麼?”
“你不能在這裡。”段離說到這裡,扯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他道:“那些人是一個字一個字說出這句話的,他們都面無表情,他們一些人念‘你’,一些人接口說‘不能’,再一些人說‘在這裡’,然後完整的連成了這句話——你不能在這裡。”
“這句話被他們重複了無數遍,而我則慌不擇路到處逃跑,我不知道我應該去哪兒,但我當時就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那像是一種預感,我覺得我要是繼續在這座詭異的城市裡呆下去,我也會變成那些人的其中一員,我也會像是他們一樣,重複做一些無意義的事情,做上幾百幾千上萬到無數次,就像是上了永動發條的木偶那樣。”
段離的目光駭人,他一直盯着羅簡的方向,即使他完全看不到羅簡的模樣,可他似乎已經意識到羅簡就站在那裡,他們面對面,隔着一個不長不短的距離。
“我四處逃竄,直到我跑到了原地,就是我最初進入城市的那扇門那裡
。我回到了那扇門哪兒,在那些人瘋狂圍住我的時候,我打開了門,走回去。然後,我又回到了最開始那間擁有無數個門的密室當中。”
段離表情彷彿很困惑,他說:“那很奇怪。因爲直到我回到密室之後,我才發現其實我根本沒有真正逃脫出這間密室,之前我是因爲開錯了門纔會進入那座‘無律城’,但我爲何會那麼巧偏偏就能進入那座城市,至今都不得而知。”
羅簡聽着段離給他講述的經歷,他覺得這個故事裡有一些令他很在意的地方,他忍不住問段離:“你是之後才發現自己去的城市是無律城嗎?”
“是的,我是之後聽說了有關無律城的流言,才忽然感覺自己去過的這座城市,很有可能跟無律城有一些關係。”段離說。
“那麼爲什麼,你之前還跟我說,說你現在還在向別人求助?既然你已經成功從這座詭異的城市裡逃出來了,爲何還要向別人求助?”羅簡道。
段離卻搖頭,“不,我根本沒有從那座城市裡出來,我感覺我有一部分被留在那兒了。”
羅簡感到不能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段離卻堅持搖頭,他突然瘋狂而又激動起來了,他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武器,那把唐刀!他把自己的刀抽出刀鞘,雪亮的刀刃暴露在空氣中,他的刀刃很快,能夠斬斷一切的快,羅簡見識過這個人的強大,他知道段離將會很強大,儘管那是未來以後的事情了。
而此刻的段離卻十分稚嫩,他不能隱藏自己的焦躁不安和憤怒,他對羅簡說道:“你不能明白我的感受對嗎?!只要你去過那座城市就能夠明白了!那個可怕的地方,我感覺那座城市似乎在奪取我的靈魂,我的身體某一部分被留在了那兒,他們察覺到了我的存在!那個集團!他們想要把我抓回去!”
“冷靜一點,段離。”羅簡感覺到了段離的瘋狂,他靠近段離,降低了自己的語氣,儘量讓自己變得溫柔起來,羅簡知道這很有效果,他的紅傘配合催眠會讓羅簡有一種神奇的能夠安撫別人的力量,他在修羅場上用這招屢試不爽。
段離稍微平靜了一會兒,但他還是舉着自己的刀刃,他對羅簡說道:“別再接近我!”
羅簡一如既往溫和道:“當然,我不會接近你,我也不會傷害你
。”
羅簡加重了語氣:“我只是想要幫助你。”
“你幫不了我!”段離持刀的手都在顫抖,羅簡不太明白他突如其來的憤怒和不安,但他能夠理解這種孤立無援的感覺,他知道此刻的段離就是這樣的感覺,他孤身一人,沒有人能夠幫助他,所有的一切都必須靠自己,而這一切都會壓垮這個少年,他遠遠沒有羅簡想象的那麼成熟——至少段離他現在不夠成熟。
“我能夠幫助你,絕對能。”羅簡用肯定的語氣,他的自信心會給段離帶來同樣自信的感受,會讓段離感受到他的力量,這會讓段離相信他。
段離依然搖頭:“我不能相信你,我連你長什麼模樣都看不到,連真面目都不敢暴露於人前的人,我如何相信你?!”
“我並不想讓你得知我的面貌,段離。”羅簡說,“雖然讓你忘記也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羅簡說着不免嘆息一聲,但他最終還是晃了晃自己的紅傘,他撤掉了自己的僞裝,將身形暴露在這間狹小的雜物間裡,讓對面的少年看見自己。
段離看見羅簡時卻顯得有些驚訝,他驚愕道:“這真的是你的真面目?你該不會用了什麼僞裝之類的道具吧?”
“沒有必要,我若是想僞裝,像剛纔那樣讓你看不到就好了。”羅簡依然晃着自己的傘。
“可你現在還是個孩子。”段離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小孩,一個十歲大的小男孩,灰撲撲的裝扮,拿着一把比自己還大的紅色的傘,瘦弱的簡直風一吹就能倒下似的,不過這個年紀……倒是讓段離想起了阿嵐。
“我的語氣像是孩子嗎?”羅簡問段離。
段離搖頭:“一點也不像。”
“那就不要把我當成孩子,你可以把我看做一個成年人,比你更大的那種,即使我頂着這樣的容貌。”羅簡說,“實際上這幅容貌我自己也不太喜歡。”
“你真的能夠幫助我嗎?”段離仍然心有懷疑,“幫助我於你又有什麼好處呢?或許這麼想很勢力,但我認爲任何人類的行動……都是因爲利益驅使的
。”
“當然,我也是因爲某些目的而來。”羅簡眨眨眼道,“我想去一次那座‘無律城’。”
“去哪兒沒啥好處,只會被那些人盯上。”
羅簡發出疑問:“盯上你的人就是所謂的集團嗎?”
段離也表示不太明白,“我的情報有限,但我的想法中,無律城裡面的所有人都應該是集團中的一員,或者……是被集團所控制的一員。”
“我在那之後調查了很多關於無律城的情報,後來我終於發現了有趣的訊息。”段離繼續說,“我發現無律城其實是現實世界當中真是存在過的一座城市,但這座城市後來從全世界人民的眼中消失了,但即使是那麼大一座城市消失了,也沒有引起大部分人的關注,國家和人們都沒有意識到一座城市就這麼眼睜睜在他們面前失去了聯繫,可誰也沒注意到。”
“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段離道:“雖然普通人沒有注意到城市的消失,但是玩家中有人注意到了,有些有心人也想過去找尋那座消失的城市,但他們都找不到進入城市的方法,那座城市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徹底隔離起來,它明明存在於這個世界,卻彷彿被隔離放進另外一個次元。”
羅簡忽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唯一有能力讓整個城市消失的力量估計也只有密室可以做到的,也就是說,是密室讓這座城市消失,並且讓這座消失之城變成了玩家們謠傳當中的‘無律城’,只是,密室爲何要這麼做呢?
其實答案也很簡單吧。
密室之所以讓整個城市都消失,是因爲城市裡的東西,密室想要把城市裡的某個東西藏起來,能夠讓密室不惜付出這麼大代價也要藏起來的東西,恐怕已經不明而喻了。
密室核心的心臟,也就是那把‘鎖’,它不能被密室意志藏進密室所自己創造的空間裡,密室只能把鎖放在現實世界當中,但這樣做密室絕對不會放心的,所以密室會像一個辦法讓它的心臟變得足夠安全。
無律城就是那個安全的地方。密室把整個城市從世界的版圖上消除了,消除了全人類對於這座城市的印象,所有人都忘記了曾經有過這座城市的存在
。然後密室可能動了一些手腳,它設立了類似結界或者禁制的地方,它把整個無律城圍了起來,讓這座城市雖然還處於現實世界,但現實世界裡卻沒有辦法或者通道能夠進入這座城。
至於無律城裡面的人,全都被密室變成了傀儡或者人偶之類的存在。這些人的存在僅僅就是爲了保護密室的心臟。密室做這樣的事情顯然得心易手,畢竟密室已經把數之不盡的玩家變成了各種怪物,追獵者、劇情人甚至其他奇形怪狀的東西。
而此刻在羅簡的面前,段離也很可能是被不幸捲入這次事件中的一員,雖然不知道是怎麼做到的,不過段離很明顯是‘碰巧’,碰到了千分之一甚至是萬分之一的概率,他神奇的通過某一扇門進入了那個神秘的‘無律城’。
而段離的不幸遭遇讓密室注意到了段離的存在,羅簡已經能夠預想到密室將會用什麼樣的手段來折磨這可憐的少年了。
“你從無律城出來之後遭遇到了什麼東西?”
段離聽到羅簡的問話,他突然朝羅簡亮起了自己腹部的傷口,他說,“這是我好端端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個路人砍傷的。”
“路人?”
“對,就是個路人,穿着裙子和同伴逛街的那種普通的女人,她從旁邊賣肉的攤位上拿過來一把刀,朝着我就砍過來,而且神奇的是,即使這個女人當衆砍傷了我,旁邊居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沒有人報警,沒有人朝我們望,旁邊那個被拿走了刀的攤位老闆也沒有給過任何一個眼神,就彷彿大街上發生這種事情是理所當然的。”
羅簡聞言皺着眉頭摸了摸下巴,密室居然也會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嗎?他本以爲段離很可能會被密室意志在密室逃脫裡被瞬間提高各種難度而慘死呢。
“別懷疑。”段離似乎看出了羅簡的疑問,他繼續說:“這種事情幾乎每天上演,不管何時何地,只要我出現在有人的地方,就會有人拿刀砍我,簡直防不勝防……不過,我想那些人並不是真的想殺死我,因爲他們還會對我說一些話。”
“他們說了什麼?”
“還是那句話……”段離冷笑:“你不能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