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面,就只剩下古稀長老和兒媳婦守候在牀前。
婦人哭得眼睛都腫了,像桃子,古稀長老面容哀傷,道盡了無奈和絕望。
“長老。”王倫走到近前,輕聲喊道。
古稀長老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木然,沒有做聲,轉頭繼續拉着兒子三木烏青烏青的手,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中。
王倫和柳真真對視了一眼,就要靜悄悄地退出去,畢竟眼下這種情況,他們不合適在房間裡面多呆。
驀地,古稀長老卻像是猛然間記起來了什麼,整個人都激動起來,他迅速轉過頭來,眼睛直直地看着王倫,雙眼之中不再是哀傷,而是充滿了期待和憧憬。
就好像他突然之間記起來的那件事,帶給了他極大的希望,讓他的兒子三木能夠轉危爲安一樣。
沒等王倫和柳真真想明白古稀長老怎麼會突然發生這樣的變化,就見古稀長老忽然轉身面向了王倫,“噗通”一下,朝王倫跪下了!
“王倫,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兒子!”
王倫被古稀長老突然下跪的行爲,弄得很疑惑,不過還是趕緊將古稀長老扶了起來。
“長老,有什麼事情慢點說。”王倫好意說道。
古稀長老心中感動,此刻想到之前就是自己做的主,硬要拿褻瀆聖水的罪名殺死王倫,差點將王倫害死,更是赧然和羞愧。
一時之間,古稀長老竟然也不好再厚着臉皮說出自己的請求。
“長老,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何況你也是按照蝴蝶谷的習俗來辦,我不會怪你。”王倫察言觀色了一下,自然看出來了古稀長老是有心理負擔,不敢向自己提請求。
“謝謝你,王倫。”古稀長老真心實意感謝道,又要下跪感激,被王倫和柳真真拉住了。
“王倫,現在只有你能夠救我兒子了,求求你了。”古稀長老幾乎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生怕王倫不肯答應,眼巴巴地看着王倫。
王倫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站在他的立場,面對只能在牀上等死的三木,他有辦法的話,自然會救三木,可是,長老你也得先將話說明白啊,到底是怎樣的一個救法?
“長老,我該怎麼做?”王倫這樣問道,言語之間並沒有任何的不情願和推脫。
古稀長老驚喜莫名,彷彿落水者抓住了一塊浮木一樣,重新燃起了人生的希望。
“王倫,我們蝴蝶谷養蠱的人,很多都中過蠱毒,活下來的人,體內會產生一些反應,當下一次再遇到這種蠱蟲攻擊,而中了同樣的蠱毒之後,這個人不會再蠱毒發作,這就好比打疫苗的道理一樣。”
王倫點點頭,這個道理他明白,高中生物課也學過免疫應答反應,當人體產生某種抗體之後,便相當於建立起來了抵抗這種病毒的免疫應答反應,當下一次再有相同的病毒(也就是所謂的抗原)入侵人體時,抗體便會自動消滅該抗原,護衛住人體的健康。
所以,中過某種蠱毒的人,不再害怕該種蠱毒,聽上去玄乎,但其實也能理解。
“有的時候,例如孩子不小心被某種蠱蟲咬傷了,一時半會來不及配齊解藥解蠱的話,便會採用傳遞蠱毒的方法,具體點講,就是趕緊找一個曾經中過該種蠱毒的人,用傳遞蠱毒的方法,將這個孩子體內的蠱毒,轉移到對方的體內,而對方因爲不懼這種蠱毒,所以不會中毒,這樣一來,孩子體內的蠱毒就清除了,兩人都會平安。”
聽到這兒,王倫忍不住問道:“長老,怎麼還有這樣神奇的方法?”
“這方法流傳很久了,不過絕大多數時候都用不到,畢竟它的實施條件比較難,你想,某人中蠱毒之後,要找到一個曾經也中過該種蠱毒的人,就非常困難了,所以這個方法也只是記載了下來,最近幾十年都沒有人用到過。”古稀長老解釋道。
王倫豁然:“那這麼說,我不懼蠱毒,正好可以幫助到三木了?”
古稀長老滿臉期待,趕緊點點頭:“嗯,王倫你有神奇的解蠱本領,自然符合傳遞蠱毒的條件,這是我能夠想到的唯一的方法了。”
古稀長老頓了頓,接着說道:“要在傳遞蠱毒的過程中,成功當好接受蠱毒的這名角色,就必須有辦法消除蠱毒,例如,如果是我來當這名角色,最初的時候,我兒子體內的金線蠱毒的確可以通過傳遞蠱毒的方
法,傳遞給我,但因爲我只能儲存這些蠱毒,無法消除,隨着我積累的蠱毒越來越多,蠱毒傳遞便會中斷,這就好比水本來是由地勢高的地位流到地勢低的地方,如果水進入地勢低的地方無法排出去,全部蓄積起來,那麼當地勢低的地方蓄滿水,水面變得和地勢高的那兒的水面一樣的時候,水便會停止流動。”
“所以,我如果來當接受蠱毒的角色,我自己會中金線蠱毒不說,我兒子體內的金線蠱毒也會有一半殘存在體內,無法完全排出去,到最後,我自己死了倒是其次,關鍵是也沒法救下兒子的命。”
“否則的話,我早就採用這種方法,用我的命換兒子的命了。”
古稀長老這樣說道,有些無可奈何。
王倫不禁爲古稀長老的愛子情深而感動,他絲毫不懷疑,如果有辦法,古稀長老肯定會毫不猶豫犧牲掉自己的生命,來換得兒子三木的活下來。
好在聽古稀長老一說,他可以勝任接受蠱毒的這角色,幫助到三木,事情總算不必弄到悲傷的局面上。
只是,王倫也不是聖人,在做這一步之前,他得先確認自己的安全。
不過,沒等王倫提出來,古稀長老就給出了放心丸。
“王倫,你放心好了,你的解蠱功法是從女道士恩人那兒學來的,她告訴過我,這套功法,可以解所有的蠱毒,這點請你完全放心,老頭子我願意以性命擔保,過程中你絕對不會出任何意外。”
聽到古稀長老提及了女道士的名號,王倫比其他人更清楚這女道士的神奇,既然女道士都言之鑿鑿,說解蠱功法能解除所有的蠱毒,那他自然有理由放下心來。
“長老,那就抓緊時間開始吧。”王倫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那我先謝謝王倫你了。”古稀長老恭恭敬敬朝王倫鞠了一躬,表達着對王倫的謝意,王倫願意幫忙,他感覺兒子的性命,總算是可以保住了。
很快,古稀長老就做齊全了準備。
傳遞蠱毒的方法,就是用一根浸染過某種特殊液體的細繩,細繩兩端各自栓有一根針,針頭分別扎入三木和王倫的血管中,扎入的部位都是手背上的靜脈血管,這點倒是和打點滴十分相似。
古稀長老說那種特殊的液體,是某種神秘的配方,用的是草藥加上一些特定蠱蟲的汁液配製而成,由它浸染過的細繩,便能起到自動傳遞蠱毒的作用。
就這樣,傳遞蠱毒正式開始了。
王倫蹲在牀邊,插有針的右手垂在小板凳上,而細繩的另一頭,自然是在三木的手上,這樣一來,三木就相當於在高處,他在低處,串聯兩人的這根細繩,就好比從地勢高的地方流到地勢低地方的一條水溝,水從地勢高的地方流出來,便會自動沿着水溝流下來。
方法實施起來看起來很簡單,無非就是兩根針加一條細繩而已,但王倫、柳真真都知道,重點就在於那種特殊的液體。
在傳遞蠱毒進行的時候,柳真真忍不住好奇地詢問道:“長老,接受蠱毒的一定要是人嗎?小動物行不行?”
柳真真的意思是,倘若多找幾頭小動物,例如兔子什麼的,充當接受蠱毒的角色,一隻兔子吸入的蠱毒飽和了,再換另外一隻,直到將三木體內的金線蠱毒全部吸收掉,這樣的話,到最後也只是多死掉幾隻兔子而已,不會死人。
古稀長老搖搖頭:“傳遞蠱毒,肯定必須要有接受蠱毒的角色,但這個角色,只能夠由人來充當,動物都不行,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但以前先輩和我都做過這種嘗試,全部失敗後,才得出了這樣的結論。”
“哦,原來是這樣啊。”柳真真釋然了,也不禁爲自己提出來的“荒誕想法”感覺好笑。
小插曲結束,柳真真重新將注意力放到了王倫的身上。
儘管古稀長老明確表示王倫不會有危險,但柳真真還是很緊張王倫。
反倒是王倫寬慰起柳真真來:“真真嬸,不用爲我擔心,我會沒事的。”
柳真真點點頭,不過仍然不敢放鬆,始終留意着變化,防止異變發生。
“好了,金線蠱毒終於出來了。”古稀長老忽然說道。
王倫和柳真真順着方向看向了細繩,只見原本沾染了黑色神秘液體而呈現出黑色的細繩,表面竟然有一層淡淡的金黃色,正從三木那頭沿着細繩
前進,眨眼間就到了王倫這頭,然後順着針,沒入了王倫體內消失不見。
“這金黃色的東西,就是金線蠱毒?”王倫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呼那層淡淡的金黃色纔好,因爲它既不是液體狀,也不是氣體狀,就好像電流在導線中通過,在浸染過黑色液體的細繩上通行無阻。
“對,它就是金線蠱毒。”古稀長老心中的大石頭放下了至少一半,畢竟傳遞蠱毒的方法已經在奏效了。
王倫這邊倒是沒有什麼明顯的感覺,反正在這之前,他就已經開啓了陽氣運轉法門,並且施展了“解蠱功法”,陽氣早就沿着體內那固定的四十五個穴位在循環流轉。
金線蠱毒一進入他的體內,便被“解蠱功法”自動消除,王倫沒有任何中毒的症狀出現。
“咦,三木皮膚上的烏青色,正在消失呢。”柳真真忽然驚喜地說道。
在傳遞蠱毒開始之前,古稀長老就將兒媳婦等人都請出了房間,並且勒令其他人不許進來,柳真真也是因爲牽掛王倫的安危,才執意留下來的。
聽到柳真真的話,王倫也好奇地望了過去,果真發現三木裸露的雙手以及臉部,那種烏青烏青的顏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
“金線蠱毒的含量其實並不多,隨着它的消失,我兒子中毒的症狀也在逐步減輕。”古稀長老很是激動,如果不是因爲不能夠影響了蠱毒傳遞的進行,他早就要給王倫下跪以表達內心的萬分謝意了。
慢慢地,大概過去了一分鐘後,黑色細繩表面通過的那層金黃色東西,數量明顯減少了許多,也說明金線蠱毒正在減少。
王倫不急不緩地等待着,畢竟傳遞蠱毒的整個過程,都用不了兩分鐘的時間,所以維持“解蠱功法”的運轉,所消耗的陽氣數量,並不會太多,在他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終於,時間過去了大概一分半鐘後,細繩完全顯露爲了黑色,再看不到半分金黃色的蹤跡。
而牀上的三木,皮膚的烏青之色也基本全消失了,雖然膚色還是蒼白無血的,人也在昏迷着,不過古稀長老卻長長地舒了口氣。
“終於成功了!”確認蠱毒傳遞過程圓滿成功,古稀長老喜不自勝,猶自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在替王倫以及自己兒子取針的過程中,手都在顫顫巍巍地抖動。
取完針後,古稀長老突然膝蓋着地,跪倒在王倫的面前。
“王倫,太謝謝你了!你就是我兒子的在世恩人!謝謝,謝謝了!”
古稀長老無比動情地說道,聲音中帶着不可抑制的激動和濃濃的感恩。
趕緊扶起古稀長老後,王倫迅速關閉了陽氣運轉法門。
“小倫,擦擦吧。”
柳真真將洗乾淨了的手帕遞給了王倫,見王倫臉色蒼白,柳真真乾脆自己替王倫擦起汗來。
王倫一動不動,任由柳真真擦着。
擦完,王倫才笑道:“真真嬸,你的手真柔。”
一句算不上調戲的話,卻讓柳真真沒來由地連耳根子都紅了,匆匆別過臉,藉口說去喝水,柳真真趕緊離開,暫時躲避掉王倫。
古稀長老同樣也知道爲了幫助自己的兒子三木,王倫耗力很多,對王倫的感激也更甚了。
王倫倒是沒有居功自傲的意思,看了一眼還在昏迷中的三木,問道:“長老,三木情況應該穩定下來了吧?”
“穩定了穩定了。”古稀長老臉上有了笑容,“多虧王倫你了,有了你,才成功解除了我兒子體內的金線蠱毒,要不然,我兒子必死無疑。”
古稀長老沒有絲毫恭維王倫的意思。
兒子三木遭受了金線蠱毒,就算是他也束手無策,只能眼睜睜看着兒子躺牀上等死,正是靠着王倫的一己之力,纔將他兒子從鬼門關強拉了回來!
“王倫,我知道你想得到女道士恩人的信息,你都是我家的在世恩人了,這個忙我一定會幫,你先放心休息好,隨時可以來找我,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古稀長老保證道。
王倫大喜。
之前費勁了多少口舌,也沒能讓古稀長老開口,如今得償所願,即便消耗了一點陽氣,也肯定是值得的。
“行,長老,那等你這邊安頓好了後,我再來向你請教。”王倫也沒矯情,畢竟他確實需要打探到有關女道士的所有信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