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覺醒

第一層簾子, 第二層簾子。

原本厚重的簾子,此刻像是沒了重量,被顏千言輕易掀開。

他感受不到簾子的觸感, 甚至感受不到手的存在。

身上的劇痛佔據了他的大腦, 除此之外, 他只剩下一個念頭——他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鬼地方!

最後一層簾子近在咫尺, 顏千言睜大雙眼, 迫不及待地伸出手,指尖幾乎已經能夠到它。

然而,尚未來得及抓住它掀開, 後腦驀地一痛,緊接着便是一陣天旋地轉。

——從身後甩來的皮鞭, 不偏不倚抽到了他的後腦, 巨大的推力讓他失去重心, 俯身倒下。

額頭與堅硬冰冷的地面狠狠相撞,顏千言眼前一黑, 意識還沒來得及迴歸便消散了。

“他死了嗎?”

一陣詭異的寂靜過後,一個大漢跑到顏千言身後,猶豫着伸出一隻腳,踢了踢他的身體。

一動未動。

用皮鞭將顏千言劈暈過去的是個女人,她一身火紅的長袍, 冷漠着一張臉走到顏千言身側, 直接一腳將他踢得翻了個身。

仰面倒在地上的少年雙眼緊閉, 微皺着眉, 一絲|不掛的身上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跡, 卻沒有傷。

被幾個大漢往死裡打,身上居然會沒有傷?

女人微微眯起眼睛, 下了命令:“拍賣繼續,至於這個孩子,把他給我綁起來,用刑。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的死不了!”

“是!”

*

顏千言是被痛醒的。

他先是做夢,夢見自己掉在了一個燃燒着火焰的鐵網上。赤|裸的皮膚與燒紅的鐵網直接接觸,劇烈的疼痛讓他想要高聲尖叫,張開的嘴裡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然後他醒了。

剛睜開眼睛,就看到一條皮鞭迎面抽來,狠狠抽在他的胸膛上,痛得他身體一陣抽搐。

嘴裡塞着的布條阻了他的慘叫,他拼命掙扎,手腕腳腕卻都被生鏽的鎖鏈固定在一面髒兮兮的牆上。艱難地低下頭,能看到地上早已乾涸的血跡,不知是他的,還是別人的?

抑或都有。

顏千言閉上雙眼,全身放鬆,在心裡自嘲一笑——又是鞭刑。

這一世,身爲顏千言的他,曾被吊在樹上鞭打了一天一夜,險些喪命。沒想到前一世的他,也被狠狠鞭打過。

疼痛有極限麼?

或許有。

可惜,顏千言從未體驗過那個極限——有些事,無論經歷多少遍,也還是習慣不了。無論有沒有過被鞭打的經驗,皮鞭抽在身上的感覺,還是那麼痛,還是那麼令他無法承受。

每一次,顏千言覺得自己不能再承受更多了,可下一鞭襲來,比上一鞭有過之而無不及,他還是硬挺了過來。

絕望在心底蔓延,鮮血染溼了口中的布,沿着脣角蜿蜒而下。

那一刻,顏千言的心冰冷到了極點——他不會再心存任何幻想。

傅默?不存在的。

他真正擁有的,只有他自己。一直都只有他自己。

也不知過了多久,行刑的人或許是累了,喘息着扔下了手中的皮鞭——他是個滿身肌肉的大漢,赤|裸的上半身全是汗。

他擡手抹了把臉,然後看着被鎖鏈固定在牆上的少年,皺眉罵了句髒話,然後道:“還真打不死。”

少年身上的鞭傷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着,轉眼便消失不見,連條疤痕都沒留下——若不是他身上全是血,根本沒有人相信他剛遭受過鞭刑。

顏千言是在大漢重新拿起鞭子打他的時候,發現這件事的——鞭子抽打在傷口上,理應更痛纔是,爲何他反而覺得不那麼痛了?

艱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恰好看到傷口恢復的瞬間,顏千言難掩眼中的驚愕。

然後,他第一次相信了——或許,此刻的他,真是在自己前世的回憶裡。

他的前世,是花王千葉——是出生在神界第四天的神獸。

正這樣想着,身上忽然散發出瑩瑩白光。顏千言感受着這層白光的觸感——溫潤、柔和,冰涼的溫度止了他身上的疼痛,如養料般滋潤着他的身體。

顏千言抿了下脣,本能地用意識控制住這層白光,將它小心地外放出去。看似脆弱的光,竟輕鬆擋下了迎面揮來的皮鞭——皮鞭抽打在白光上,沒有對顏千言造成任何傷害。

——繼自我治癒的能力後,顏千言又獲得了光盾護體的能力。

大漢揮舞了幾下皮鞭,沒看到任何成效,總算反應過來,驚恐地後退了幾步:“不好!妖怪進化了!”

他的呼喊驚動了門外的人,那人推門進來,微皺的眉宇間全是不滿:“吵什麼?”

——是個火紅長袍的女人。

顏千言微微眯起雙眸,毫不退縮地與這個女人對視。

女人雙臂環胸打量了他一會兒,忽然擡腿朝他靠近。

“主人!”大漢驚恐地喊了一聲,想要制止她,“他真是妖怪,您……”

話未說完,便被女人回身踹了一腳:“一個孩子就把你嚇成這樣,要你何用!”說罷,她看也沒看大漢一眼,走到顏千言身前,抽走他口中的布條,挑眉:“你是妖怪?”

感受到迎面撲來的危險氣息,顏千言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緊繃,嚥下口中的血腥抿脣不答。

“你若真是妖怪,便不會被賣到這裡來了。”女人說着,發出一聲嗤笑,然後擡起一隻手按上顏千言的胸口,“來啊,妖怪,有本事便殺了我。”

殺她?顏千言倒是想,可他發現自己周身的白光只能替他抵擋突如其來的攻擊,對女人的撫摸無可奈何。

他厭惡地皺了皺眉,掙扎着想要逃離女人的手掌心,甚至不惜折斷自己的手臂——就像他當年被長公主強迫時一樣,只要能逃脫,真的殘廢了又如何?

然而,此刻的他異常虛弱,無論如何掙扎,都只能貼在牆上紋絲不動。

他感受着女人那隻手的觸感,感受到它不斷下移,觸及了他的禁區。

“不……”他狠狠咬牙,將求饒的話咽回肚裡,掙脫不得,只能閉上雙眼,默默忍耐。

女人的手法那麼嫺熟,顯然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顏千言的呼吸很快變得急促,卻壓抑着自己,死也不讓自己在女人面前釋放。

然而,身體因爲慾望的積壓,變得越來越敏感,一陣抽搐之後,顏千言終究還是沒能剋制住。

他喘息着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女人得逞般的笑,那一刻,憤怒到了極限。

爲什麼這個世上,總有些人,肆無忌憚地傷害別人、羞辱別人,從來不會站在別人的角度思考一下?!

“玩弄別人,讓你覺得,很愉快嗎?”他一字一頓,艱難地說着,死死攥緊拳頭,能感受到自己的指甲在快速變長,刺破了掌心,“不懂得尊重他人之人,也不值得被尊重——你死不足惜!”

說完這段話,他身上忽然爆發出了刺眼的白光——不同於先前那層柔和的光暈,這次的白光越來越強,忽然脫離他的身體,在他身前凝聚成一團。

白光散去後,懸在半空的白色花苞緩緩綻放,柔軟的花瓣一片接着一片舒展開,形成一朵巴掌大的白蓮。

“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