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童轉頭來看我,眼中略帶驚慌。我仍然喝着湯,柳又平敢大搖大擺的上我的門,那麼,他肯定就無所畏懼。既然他無所畏懼,那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媽,你吃飯了嗎?要不要進來吃一點,采采這邊的阿姨做菜不錯。”柳又平笑嘻嘻的,完全不把他媽的怒氣當回事兒。
“你別跟我嘻嘻哈哈。”柳又平的母親還是很氣惱,“走,現在就跟我回去,回去跟你爸好好道歉。”
“老爺子又生氣啦?都說多少次了,氣大傷身,他就是不聽。”柳又平還是笑嘻嘻的,“好了,媽,你別鬧了,我吃飯吃一半呢,等我吃完飯就回去。二十分鐘,就二十分鐘。”
我放下湯碗時,柳又平已經走到了拐彎處,兩個穿着白襯衫跟着在他的身後,柳又平還真的坐回了餐桌上繼續吃飯,兩個白襯衫男人站在餐桌一旁看着他。
在這樣的注視下,辛童和阿姨都有點心驚肉跳地放下了飯碗,沒法坦然地吃飯了。
“你也吃飽了?”柳又平轉頭看我。
“要不,再陪你吃點?”我笑眯眯地反問他。
“可以。”他拿過我的碗幫我裝了半碗湯放回我面前。
我抿着湯慢慢喝着,他一口一口有滋有味地吃着飯菜。餐廳裡很安靜,柳又平家家教好,他吃飯一點兒聲音都沒有,倒是我喝完湯時手滑了一下,碗掉到桌子發出鐺一聲響。
“又平。”柳又平吃完飯準備裝湯時,他的母親終於耐不住了,她的聲音從遠而近。
我看着一襲灰花色套裝盤着髮髻戴着珍珠項鍊珍珠耳環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怒氣衝衝地走到了餐廳,柳又平長得很像母親,秀氣,雖然五官不夠精緻,但眉目間含情,彷彿遠山如黛,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他的母親看起來大約五十來歲,相對普通人來說她算保養得不錯,但和柳如昕比起來,那就差得遠了。柳又昕四十六歲了,兩個人的年齡差不了多少歲,但走出去真真就是母女的模樣。而柳又昕和柳又平的年齡差整整十六歲,兩個站一起,又真真是姐弟。這麼看來,柳又昕的保養方法要是出本書,估計是要風靡全球了。
柳又平裝好湯,擡頭,他道:“媽,你能讓我好好把飯吃完嗎?”
“爲什麼要到這裡來吃飯?”柳母氣憤道。
“這裡的飯好吃。”柳又平喝着湯,慢條斯理的。
我忍不住看了柳母一眼,我覺得我要是她也氣死了,生個兒子,辛辛苦苦養大,指望着他不蒸饅頭爭口氣,他倒好,迷上夜場姑娘了,能不氣死嗎?
柳母並不看我,當然,要是將我看進了眼裡,那她豈不是自降身份。她追到我這裡已經是失了態,馮其薇就只派管家來。
“回家。”柳母斂了神色,冷冷地吐出了這兩個字,她的視線餘光掃過我,像掃過一堆垃圾。
我現在已經有一點習慣這種有色彩的眼光,不像剛開始的時候,總覺得很屈辱。
“媽。”柳又平站了起來,然後他伸手過來拉着我一起站了起來,“媽,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殷采采。”
聞言,柳母震驚得退了一步,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兒子,她那麼優秀的兒子在給她介紹橫波樓的殷采采,橫波樓那是什麼鬼地方?擱古代,那就是妓院啊。而柳家是正兒八經的高幹家庭,書香門第,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她居然要受這種的羞辱,天理何在?
“你……”柳母擡手指着柳又平,她被氣得半個字都說不出來。
“媽,這是我愛的女人,希望你不要爲難她。”柳又平語氣認真。
柳母慢慢的垂下了指着柳又平的手,但她的頭顱昂得更高,她仍舊用視線的餘光看着我。然後,她說:“殷采采小姐,我希望你也不要爲難我。”
我有點鬱悶了,他們母子相爭,拉我下水算怎麼回事?我要說我根本沒霸着柳又平,根本沒想爲難誰麼?還是抱住柳又平的手錶個態,今生今世我非他雙宿雙飛不可?我他媽夾在他們中間,沒有資格和立場說話啊。
“你們出去啊,站這幹嘛呢?等着吃晚飯嗎?”柳又平看了一眼站在那兒跟兩截木頭似的男人。
那兩個男人求救地看着柳母。
柳母轉身,踩着高跟鞋往門外走去,兩個白襯衫男人跟上。柳又平這才拉開了椅子,然後把我拉到了過道里,幫我拂開垂到肩上的長髮,他又幫我整整了衣服。
“晚上我來接你吃飯。”他說。
我只是點了點頭,其實想說,你可真是個熊孩子,非要跟父母作對。
柳又平便轉了身,他跟着他媽回家去了。
我回頭看一旁看傻了的阿姨和辛童:“你們沒吃飽吧,接着吃,我去把大門關了。”
“柳先生還真護着你的。”辛童感嘆着,“采采,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好難得。”
“可不是。”我笑了一下,“他越有情有義,我就越慘。”
辛童嘆了一口氣。
我去關了大門,折回身後,我走到了客廳,坐在沙發裡看着遠處的湖泊出神。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接下來,柳家要向向雲天施壓了,總之,會有一百種方法整死我,並掐斷柳又平對我的念想。
我有點想韋御風。
一陣電話鈴聲響,我慢騰騰的起了身,然後拿起了電話聽筒。
“喂。”我打了聲招呼。
“采采,立刻帶辛童和阿姨都到四合院來。”向雲天言簡意賅,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拿着聽筒,苦笑,這還沒幾分鐘呢,向雲天的電話就打來了。
“辛童,阿姨,你們別吃了,把餐桌收拾一下,我們都得去向先生那邊。”我喊了一聲。
“好。”辛童應道。
半個小時後,我們回到了四合院。車子剛停下,向雲天就快步走了過來。
“采采別下車。”他拉開了駕駛位的車門,辛童下車,他坐到了駕駛位。
我覺得事情有點嚴重了,側頭看他。
“去機場。”他啓動車子掉頭。
“啊。”我呆了一下,“我要去哪裡?”
“回Y城,你去陪你媽媽住一段時間。”向雲天道。
“真的?”我又驚又喜,這真是天上掉餡餅啊。
他打着方向盤拐了彎:“你看起來很開心吶。”
“是啊是啊,我好久沒看到我媽了。”我語氣輕快,呆在這G市,過着醉生夢死的日子,我都快忘了自己是誰了。
“那就好好陪陪你媽。”他淡淡道。
“向先生,你要是早說,我會多帶幾件衣服。”我抓緊了身上的包包,想到Y城,想到也許能見到韋御風,我迫不及待就想到機場立刻坐上飛機走人。
“不要和柳又平聯繫,手機停掉。”他說。
“好。”我滿口答應,這有什麼不好的,讓我不一輩子不要再見他,我也沒問題啊。
“最好也不要跟韋御風見面。”他又叮囑了一句。
“爲什麼?”我脫口問道。
“不爲什麼,你陪着你媽,這是你唯一要做的事情。”向雲天有些不耐煩了。
“那我還回來嗎?”我這才問到了重點。
“你說呢。”他沒好氣的。
“我認爲我是個禍害,你與其留個禍害不如任我遠去,自生自滅多好。”我心情大好,口無遮攔的幽了一默。
向雲天沒說話。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到了機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向雲天和我一起走,我們先到C城。到了C城後,有人開着車到機場來接我們。
然後,我們輾轉開着車從C城回到了Y城。
我想,柳又平會讓人在C城找我挺久的吧,畢竟C城是旅遊城市,估計向雲天還會在C城用我的身份證到處開酒店,讓柳又平天天起來找我換到哪個酒店去了。
真是損得很。
我覺得他們有點幼稚,這樣生生的斷柳又平的念想真是不可取。最正確的做法,其實就放任柳又平,他不是個沒輕重的人,玩一段時間,新鮮感退卻了,也就是那麼一回事。現在他們就是偏不給,柳又平偏要。得不到愈發顯得這珍貴,這麼簡單的道理,我不相信他們不知道。
晚上九點多,我們回到了Y城。
車子一路開到了療養院,我這才知道向雲天又給我媽換了一家療養院。小護士帶着我們七繞八拐,最後來到了我媽住的房間門口。
敲了敲門,她旋開了門,然後開了燈。
窗邊的大牀上,我媽蜷躺着睡得很香。
“你媽媽的情況挺不錯的,沒有攻擊性,對了,你有什麼事情你按鈴就可以了。”小護士指着牀頭的地方輕聲說。
我點頭。
向雲天看了一眼房間:“我先回去了,換洗衣物這兩天我會讓人給你送過來,手機我也會讓人送來。”
“好。”我應道。
他轉身就走了。
“向先生。”我喊了一聲。
他回頭。
“告訴小悅,我挺好的。”
他收回視線大踏步地走了。
我關了上房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拎着包一步一步地朝牀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