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有成說:“你就別磨蹭了,趕緊過來,我已經給你叫了車,一會兒就開過來了。”
王香草應一聲,掛斷電話,快速跳下牀,一番洗漱,化一個淡妝,再從衣櫃裡找出一身新衣服,利索地穿在身上。
這纔拿起鏡子,站在門口,應着亮光左照右照上上下下看了個遍,覺得自己被雨水浸泡過的肌膚越發水靈好看,就像個剛剛出籠的精粉饅頭,心裡便有了幾分自信。
返身進屋放下鏡子,從牀底下面找出一雙黑色的高跟皮鞋,蹬在腳上,鎖門走出去,匆匆忙忙奔着村委會去了。
到了村委會門口,見出租車早已經候在了那兒,司機正朝着她一個勁地擺着手。
王香草沒顧得上說話,拉開車門就上了車。
“哎喲喲,你這個臭娘們兒,咋坐我身上了呢!”一個男人喊了起來。
王香草被嚇了一跳,驚叫一聲退了出來,回頭一看,竟然是馬有成坐在車裡頭。
原來是自己過於着急,拉開車門,連看都沒看一眼,就側着身子坐了下去,結果就坐到了他的腦袋上。
“還愣着幹嘛呀,趕緊上車啊!”馬有成邊喊着,邊挪到了另一個座位上。
王香草這才正過身來,低頭鑽進了車裡,坐定後,問馬有成:“你咋也跟着呢?”
“哎喲喲,瞧瞧你吧,就跟個碾砣子一樣,差點把我給壓死了。”馬有成誇張地嘀咕着。
王香草臉一陣紅,擡頭望一眼,見年輕的司機咧嘴笑着,笑得很曖昧,就說:“你壓根兒就沒說一塊去,我咋知道你坐車裡頭呀。”
馬有成說:“也沒你這個上車法的呀,倒退着就進來了,簡直就是棵歪脖秫秫。”
王香草說:“你腦袋又不是泥巴做的,就那麼經不住蹭啊?又沒實打實地坐上去。”
馬有成嘿嘿一笑,油腔滑調地說:“那不是坐不坐上去的問題,關鍵是你坐的地方不對,你就不怕引爆了?”
王香草被羞得滿臉着了火,又擔心被司機看破了自己跟馬有成之間的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她暗暗在馬有成腿上擰了一把,嘴上卻靦腆地說:“村長,你咋開這樣的玩笑呢,還當着司機大兄弟的面,讓人多難爲情呀,真是的。”
“整天繃着,忙得暈頭轉向,適當開個玩笑,輕鬆一下嘛。再說了,他是我大侄子,當着他的面有啥?同事之間開着玩笑、逗個樂子,還不是正常的事嗎?你說對不對呀?大侄子。”馬有成說着,輕輕拍了拍司機的肩頭。
“就是……就是,還是輕鬆一點好,連偉人都說過,要嚴肅,也要活潑嘛,要是村長整天繃着臉,那手下的人還不得鬱悶死啊!”司機迎合着。
王香草岔開話題問馬有成:“你倒是趕緊跟我說一說,這談話都談些啥呢?”總該心裡有個譜吧。”
馬有成說:“你一點都用不着緊張,用不着那麼認真,只要心裡想着國家、想着黨,一心一意爲人民做事就成了。”
王香草答應着,不再問啥,心裡依然七上八下不踏實。
車開進了鎮委大院,停在了花壇旁邊的樹蔭下。
馬有成看了一下表,對着王香草說:“時間剛好,你去二樓辦公室,說自己是桃林峪的,找方書記就行了。”
王香草面色有些慌怯,問馬有成:“你不跟我一塊上去呀?”
馬有成說:“我這時候上去不方便,那事情就變味了,會有人懷疑裡面有貓膩,你直接去談就行了。”
王香草問:“那談完以後呢?”
馬有成說:“我自有安排,你快去談吧。”
王香草答應一聲,打開車門,剛剛偏下一條腿,就聽馬有成又囑咐道:“王香草,你記住了,一定放鬆,徹底放鬆,用不着擔心的,我都已經跟他們打過招呼了,只是個過場嘛。”
“哦,知道了。”王香草下了車,腳步遲疑地走近了鎮委辦公大樓。
果然,就像馬有成說的那樣,到了二樓辦公室,站在門口不等敲門說話,坐在裡面的一個白白淨淨的小夥子就擡頭望了過來,主動招呼道:“你是桃林峪村的吧?”
王香草慌亂地點着頭,是啊是啊地答應着。
年輕人起身走了出來,對着她微微一笑,說:“你跟我來吧。”
王香草跟在他的身後,一直到了走廊最裡頭的一個房間。
小夥輕輕敲了敲門,對着裡面說道:“方書記,桃林峪談話的那個同志來了。”
隨即,屋裡面傳出了一聲:“進來吧。”
年輕人便輕輕推開門,對着屋裡一個高高大大,虎背熊腰的男人說:“方書記,這就是……就是……”
王香草一看年輕人好像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說:“我叫王香草。”
年輕人感激地瞥了王香草一眼,接着對方書記說:“對,是王香草同志。”
方書記擡起頭,冷着一張胖乎乎的大臉盤,眼睛盯着王香草上上下下掃視了一遍,淡淡地說:“哦,知道了,進屋吧。”
年輕人讓王香草坐到了依牆而放的一張雙人沙發上,又麻利地給她倒了一杯熱騰騰的白水,然後直起腰,小聲問方書記:“方書記,如果沒什麼事,我就值班去了。”
方書記說:“好吧,對了,材料都準備好了嗎?”
年輕人點點頭,說:“都準備好了,對了,談話的表格還在我那兒呢,我這就給你拿去。”
方書記說:“不用了,我談完後,你再整理一下,重新填上就是了。”
年輕人應一聲那好吧,然後就對着王香草點了點頭,退了出去。
臨關門時,方書記喊了一聲:“小周啊,這是組織談話,很嚴肅的,不要隨隨便便讓人過來打擾。”
“好的方書記,你放心吧。”說完,年輕人就帶上門,腳步輕巧地走了。
方書記並沒有接着問王香草話,只是悶着頭,旁若無人地翻看着面前的一沓材料。
王香草心裡開始無着無落起來,特別是當她看到方書記那張眉頭緊鎖的冷臉時,渾身就透着涼氣,不停地微微顫抖着。
“怎麼,你冷嗎?”方書記冷不丁問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