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香草,你咋了……咋了這是?是不是發生什麼了?你說話呀……說話呀……別這樣……別這樣好嗎……”高明堂急紅了臉,鼻腔也跟着酸楚起來。
王香草盡情哭着,眼淚就像兩條小溪,穿過粉紅的腮頰,撲簌簌落在了衣襟上。
高明堂被哭傻了,大瞪着眼睛,不敢再說話。
哭過一陣子,王香草突然又噗嗤笑了起來。
“你咋了這是?哭一陣笑一陣的?”高明堂這才鬆一口氣,問王香草。
王香草搖搖頭,說:“我也不知道。”嘆一口氣,接着說,“明堂,我覺得自己要瘋了。”
“你見過瘋子說自己瘋過嗎?”
“明堂,啥意思你?”
“說自己瘋的人,沒有一個是真瘋子;反過來,越是說自己精明的人,那纔是真瘋子。”
“說啥呢,顛三倒四的。”王香草說着,挪開身子,走到了門口,拿起了搭在晾衣架上的毛巾,擦着臉上的淚痕,邊擦邊說,“這一陣子我也不知道是咋了?喜怒無常的,管不住自己,不是神經出毛病了纔怪呢。”
高明堂說:“心事想多了唄,管他呢,天塌下來有高個的頂着。”
王香草嘆一口氣,悲涼地說:“人活這一輩子幹嘛呀,累死累活的,都頭來還不是一場空。”
高明堂說:“還不就是嘛,放下包袱,想吃就吃,想喝就喝,痛痛快快的享受生活,這纔是正事。”
“你說的不是人,那是豬!”王香草放下毛巾,轉過身來問高明堂,“你說吧,找人幹嘛了?”
高明堂沒直接回答,反過來問她:“你聽見胡仙姑罵大街了嗎?”
王香草盯緊他,問:“那事是你乾的吧?”
高明堂點點頭,說:“那個老妖婆,早就該治治她了,先給她給下馬威,再不識相的話,我就下狠手了。”
王香草說:“你還從外面僱了人?”
“是啊,你怎麼知道?”
“剛纔你不都已經說了嘛。”
高明堂咧嘴笑了笑,說:“你就是一隻母猴精,啥事也瞞不了你。”
王香草問:“你怕她?”
“我怕她幹嘛?一個乾巴老婆子!”
“那你還要從外面僱人來?”
高明堂說:“這事吧,我琢磨着自己不好動手,那地方還是有些神靈的,萬一怪罪下來,還不遭報應啊。”
“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也擔心遭報應?”
高明堂說:“這事兒是有講究的,胡仙姑搞的那些,多多少少有點小廟的影子,拆廟那可是大惡。”
王香草說:“你怕遭報應,人家就不怕了?”
高明堂說:“我找來了幾個愣頭小痞子,本來就是要錢不要命的主,他們纔不管那一套呢,只要有吃喝,有錢拿就行。”
“你以爲你僱來人,胡仙姑就不知道是你乾的了?”
“就算她知道有啥用?反正我又沒插手就行,我怕的是神靈,一個死老媽子我怕她幹嘛?”高明堂說着,突然臉色一沉,說,“說來也怪,她都好幾天不在家了,夜裡剛剛把那些東西拆了,天一亮,她就罵上了。”
高明堂這話,正戳在了王香草的心尖上,便問他:“你咋知道胡仙姑之前沒在家。”
高明堂說:“我偷偷去看過幾回,門都是鎖着的。”
“那你知道她去哪兒了不?”
高明堂搖搖頭說:“私下裡打聽過,鄰居說像是被人請去了。”
“被誰請去了?”
“這我就不知道了。”
“請去幹嘛?”
“還能幹嘛呀,肯定是替人家消災去難祛難吧。”
王香草呆着臉想了一會兒,自言自語地說:“倒也是,咋就那麼巧呢?”
“是啊,剛剛拆了,她就回來了。”
“明堂,有個事兒,我想……我想……”話到了嘴邊,王香草卻又咬住了,覺得事實還沒弄清楚,這時候告訴高明堂,沒準就給攪得更亂了。
“看你吞吞吐吐的,啥事呀?你說啊!”
“沒事……沒事……對了,你啥時候還是動工?”
“你說建山莊的事情?”
“是啊。”
“這不是還在找人活動嘛,最好是手續完備了再開工,要不然心裡還是有些不踏實。”
“哦,找到可靠的人了?”
“找了幾個,但是不管用,土地局那邊打不進去。對了,王香草,你縣城有沒有當官的親戚朋友?”
王香草想都沒有,擺擺手,說沒有。
高明堂說:“看看情況吧,實在不行的話,下月就動手,先去鎮上送點禮,堵一堵他們的嘴,只要沒人舉報就行。”
“那可不一定,別人不說,但是胡仙姑就不會輕易放過你,你斷了她的財路,她能肯罷干休?”
高明堂陰笑一聲,說:“她倒不是問題!”
“你有法子對付她?”
高明堂點點頭,沒說話,眼裡透出了兇光。
“你有啥法子?”
“還沒想好,反正她要是繼續跟我過不去,鬧騰下去的話,我就直接毀了她。”高明堂惡狠狠地說。
王香草心底嘶嘶透着涼氣,渾身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禁不住問:“她一個大活人,你能把她的嘴給封住了?”
“這有啥難。”
“你能對她咋樣?”
“我殺了她!”高明堂目光呆滯,兇光爍爍。
“死高明堂,這樣的玩笑可開不得,聽着都怪嚇人的。”王香草故作輕鬆地說。
“誰開玩笑了,她不仁,那就別怪我不義。”
“殺人償命,你不想活了?”
“讓她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就行了。”
王香草禁不住打一個寒噤,說:“至於嘛,不就那麼點屁事嘛。”
高明堂說:“這個熊老刁婆子,我早就想收拾她了。”
“咋了?“
“她害死過人!你知道嗎?”
“啥?她害死過人?”
高明堂沉重地點了點頭。
“你沒事吧,腦子是不是出問題了,咋就越說也離譜了呢?”
“我說的是真的,一點都不離譜。”
“那……那你說,她害死過誰?”
“是胡仙姑那個老妖婆!”高明堂憤然說道。
王香草一愣,質疑道:“她一個娘們家,還能殺人不成?”
高明堂長嘆了一口氣,跟王香草道出了深埋在心裡的一份沉痾之痛——
高明堂十三歲的時候,娘懷了身孕,大概是五個月的光景,有一天下午,突然感覺肚子痛,疼痛難忍。
於是就把胡仙姑請了過去,讓她看一下是咋回事兒。
誰料,胡仙姑一看,就咬定高明堂他娘懷了蛇精,必須要打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