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發出不屑的哼聲:“買個東西有什麼難的?”
我聽出來了,不禁詫異:“你長這麼大真的沒逛過街?”
“你真囉嗦。”他皺起眉頭,看傻子似的看着我。
繁音是個極愛美的人,沒理由從來沒逛過街。雖然每季各大服裝公司都會送來新款,但設計畢竟有限,逛街所帶來的快感依舊不能被替代。
想到這裡,我就沒再問了。
我們到達的是最好的商圈,這邊的商場以奢侈品爲主,很少人買得起,但人卻不少,畢竟很多人是來看的。
繁音一進來就皺了皺眉頭,現在他臉色依舊挺蒼白,我忙問:“你怎麼了?不舒服?還是要變身了?”
“我又不是超人。”
“你當然不是了。”就他這樣還想當超人?我說:“你是大魔王。”
他白了我一眼:“怎麼這麼多人?”
“人多還不好?”我說:“都是美女,不是正和你意?”
他又瞥了我一眼,懶洋洋地四下掃了一眼,沒有露出什麼興趣。
附近有很多漂亮姑娘,但論美色確實沒有能入得繁音的眼的類型。繁音的女人都是精挑細選的,哪怕他爲了目的接觸的米粒也是警界的大美人。我覺得這個世界真是不公平,也想不明白那些女人到底看上他什麼?
我計劃先帶着他去運動專賣,買點運動衣,漁具等物品。等我們到加拿大再給他定做,只要撐過這一段就好。
我把計劃告訴他,他看看錶問:“半小時夠麼?”
“不夠。”我說:“也要買幾件日常衣服給你。”
他皺起眉頭:“我需要?”
“你想裸着?”自己說要出來的,還不情願。
“不用出門又幾件睡衣就夠了。”他煩躁地說:“這裡面好多人。”
“今天是工作日,人不算多。”我有點明白他的意思了,壓低了聲音問:“是不是因爲太多人在看你了?放心,那是因爲你雖然一把年紀了,但還有幾分姿色。”
他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頭靠了過來,也壓低了聲音:“你有沒有想過,這些衣服裡,會藏着一隻槍口?”
他的語氣陰森森的,令我感到一陣冷意:“這種地方怎麼會有殺手?”
“這種地方障礙物多,便於槍手隱蔽和藏匿炸彈,四通八達,便於逃跑。至於監控,帶個頭套就夠了。”他嘿然道:“而且,你在明,別人在暗,你帶得保鏢太明顯容易被盯住,帶得太少又沒用。何況,以你我的身價,值得殺手做出任何犧牲。”
我不由黑了臉,忍不住四下看看,他說得沒錯,那些精美的貨架、衣服、櫃檯……到處都是隱蔽的絕佳場所,如果有槍口對着我們,我們必然無法發現。這讓我開始不安,忍不住說:“你這個人真是壞興致。”
他反而開心了:“實話實說而已。”
“我看你還是回去吧。”我說:“帶着你真是沒趣味。”
他立刻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小孩子似的偷瞄我一眼。
我也瞄瞄他,問:“怎麼?”
“這種級別的商場應該不至於。”他小聲說。
“你已經給我造成陰影了。”我說:“現在只有兩個選擇,要麼你自己回去,要麼一起回去,那樣就沒新衣服給你穿了。”
他咬了咬嘴脣:“我開玩笑的。”聲音仍是很低。
我瞪他。他就說:“我回去了,你自己更害怕。”
“沒有你在我耳邊鬼扯這種事,我反而不怕。”其實我心裡還是毛毛的,但我討厭他這麼嚇唬我。
他瞟瞟我,說:“那我不說了。”
我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前面有家店,看上去不錯,我領着繁音進去。
裡面站着兩個青春靚麗的美貌少女,雖然這層幾乎沒有客人,但正因如此,每一個前來的客人都有着很強的目的性。少女們立刻熱情地過來,徑直圍住了繁音。
我相信能夠到這種真正意義上的奢侈品店裡工作的小姐,都不會是普通的營業員水準,這意味着繁音比我更像付賬的。
繁音明顯汗毛倒豎,小姐們越熱情,他就頻頻看我,大概是怕我生氣。幸好周助理跑過來了,三言兩語說明來意,呆着周助理去看東西了。
周助理一走,我能夠明顯的感覺到繁音的整個身子都放輕鬆了。
這下我徹底好奇了:“你到底在怕什麼?”
繁音沒說話。
“你說,我不攆你回去。”他明顯非常排斥出來逛街,我想知道爲什麼:“你臉都僵了。”
他抿了抿嘴,四下看看,說:“我不習慣公共場合。”
“爲什麼呀?”我問:“怕被人殺嗎?”
他沒正面回答,只說:“職業病,這裡陌生人太多了。”
我看着他蒼白的臉色,說:“你放心吧,這裡又不會出事。”
雖然剛剛被他說得有些怕,但這種商場的安全係數自然非常之高,畢竟在這裡的商家都是國際大牌,而面對的客戶都是顯貴。然而我話音未落,就聽到砰地一聲巨響,我嚇了一跳,忍不住尖叫。與此同時,有人抱住了我,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七地撲了進去,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人安心。
我鑽了一會兒,感覺摟着我的人拍了拍我的背,說:“出來。”
是繁音。
他這個人,在極度緊張的氣氛下反而會顯得格外沉着,甚至會笑,彷彿這纔是他最熟悉的環境。而現在他的語氣半死不活的,我反而放下心來,鑽了出來,四下看看,見一位導購小姐尷尬地站在原地,乍着手,地上癱着一根釣竿,另一位正在撿。
周助理也站在不遠處,關切地問:“老闆,您還好嗎?”
“剛纔那是什麼聲音?”我問。
“是魚竿。”導購小姐滿臉歉意地說:“我不小心摔了它一下。”
我鬆了一口氣,忽然聽到笑聲,循聲擡頭,見繁音正緊繃着臉,明顯就是在強忍笑意。
我想拉開他的手,他卻又摟了摟我,同時按了按我的頭,然後趕在我暴躁之前鬆開。
以前我真的很喜歡他這樣對我,這讓我覺得自己是被呵護的,被人愛着的,那種女兒找到爸爸一般的感覺真的太美好了。可現在我由衷的反感,因爲我覺得他這是在笑話我,笑話我雖然兇巴巴的,還是會害怕。我甚至知道他沒有這層意思,他是想示好的,卻完全控制不了這種不爽。
我一變臉,繁音也就沒說話了,導購小姐誤會了,連連道歉,聽着就像在念經。
氣氛一時陷入尷尬,我問周助理:“東西怎麼樣?”
“還不錯。但需要請繁先生過目。”周助理說。
“不用。”繁音說:“你選吧,我記得你也喜歡釣魚。”
繁音先出去了,背影有點落寞。我也跟出去,遭受了剛纔的驚嚇,我還是挺不安的,四下看着,但幸好這層樓人少,除了我假裝成客人的保鏢沒有其他人,反而讓我很有安全感。
我倆就這樣走着,繁音依然臉色不太好,目光也很鬱郁。我見周助理沒有跟上來,心想他肯定是在買東西,便問:“你怎麼知道他喜歡釣魚?”
“他房間裡有釣魚雜誌。”繁音悶悶地答了一句。
“我怎麼不知道?”
“你不細心。”他也不瞪我了,少了很多活力。
我沉不住氣了,“音音。”
“嗯。”
我想了一會兒才問:“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沒毅力?”
他朝我看過來,卻沒說話,神態中也沒有詢問,明顯清楚我的意思。
我也就沒說話了。
又經過幾家店,裡面的運動衣看上去不錯,我拉住繁音,說:“進去看看。”
他朝那邊瞟了一眼,全無興趣,也不動。
我正要催,他開了口,說:“我想抽支菸。”
前方轉彎有停車場,那邊有吸菸桶。
我看他在這裡怪不自在,雖然不想他吸菸,還是沒拒絕。
我們跟保鏢一起出去,這裡有兩個吸菸桶,一個旁邊沒人,另一個旁邊站着兩個滿身紋身的年輕女孩,和幾個按打扮就知道是不良少年的小男生。
繁音點了一支菸,又示意離這裡不遠的一個保鏢,示意他過來,給他發了一支,這樣就顯得不那麼孤單。
但坦白說,我都不記得我哪個保鏢吸菸,繁音這兩天可沒權利調查,可見他真是有夠細心。
這邊髒兮兮的,繁音自然很不習慣。其實他去過更髒的森林、沙漠等等地方,小甜甜也是逛過街的,但他明顯非常不喜歡這停車場的結構,吸菸區正好是一條縫,往上是一線天空和高聳的樓,從這裡看全是窗戶。他一直仰頭盯着那些窗戶看,明顯是對那裡非常不安。
他的動作也令我緊張,不由小聲問:“你是單純地緊張,還是覺得哪裡不對勁?”
“沒什麼。”他收回了目光,沒有對我解釋的意思。
我說:“如果你覺得哪裡不對勁,咱們這就回去。”
“沒什麼。”他在菸灰桶旁磕着菸灰,再度重複這句。
我還想開口,餘光便看到對面那個染着粉色頭髮的姑娘走了過來。她穿着一身左右不對稱的黑衣服,以我的孤陋寡聞實在難以叫上來它的款式。她的皮膚很白,五官也非常漂亮,這讓她的粉頭髮不顯突兀,且很有卡通人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