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她就靜靜地躺在那兒,似乎什麼也不能影響到她,流雲錦看着她,想要撫一撫她的面龐,卻又想起她的反抗,竟就如此讓手慢慢的垂下了。他並不想在此刻尋得一絲安慰,他要的是她真真正正的臣服。

她不想要,那麼,他也不想如此輕視她的意願。

“二王子!”

流雲錦微微偏過頭,琉璃色的眸子微微眯起,似是平靜無波,實際上卻是要發怒了。

早吩咐過了,如無必要,不要來打擾,看來有些人不把他的命令放在心上。

那人趕緊低了頭,低喘道:“擎鷹……擎鷹就在殿外!”

他認得那個滿臉堅毅之色的高大男子,即使他穿了一身侍衛服,但是擎鷹的背影他只看了一眼便已經記住了。

“哦?來得好!”流雲錦的脣角勾起,流露出了一絲不遜之色,“凌,讓他進來吧!”

“是的,二王子!”

凌稍稍擡起了頭,微紫的頭髮很短,一身天藍色的勁裝襯出了他矯健的身形,他是流雲錦身邊不可缺的左膀右臂之一。

一個掠身,他剛出宮外不久,兩人就已然立在宮外了,正是擎鷹與命於天。

擎鷹的目光迅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心頭猛地一緊,她……還好麼?

流雲錦自然注意到了擎鷹關心的神色,又是一笑,道:“沒想到你還能活着回來!”

“你!”擎鷹的眸眯起,說:“她怎麼會在你這裡!”

“你說呢?”

流雲錦的眉挑起,挑釁般的與他對視着。於他來說,現在的擎鷹不過就是一個沒有了立足之地的敗軍之將,不值一提。

眸看向了擎鷹身後的道士,不屑似地一笑:“你的跟班?”

命於天的臉色猛地一沉,不敢相信一國王子說出的話竟這般不饒人。跟班,怎麼聽怎麼難聽!

“痛……”

劍拔弩張的時刻,一絲絲細微的聲音令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那個女子,擎鷹的雙拳緊握,眸重新看向了流雲錦:“流雲錦,今日你如何對孤,他日孤必當十倍奉還!只是,今天孤非帶走她不可!”

流雲錦的身子一側,擋住了擎鷹看向牀榻的目光,琉璃色的眸閃過一絲狠厲,道:“不可能!”

“來……”

“人”字尚未喊出口,命於天已經往流雲錦臉上一揮袖,直至他的眸由慢慢張大到垂下眼皮。

“王,如何處置他?”

擎鷹“哼”了一聲,道:“不急,宮中必然有他的內應,先把那些人揪出來再說!”

否則,偌大一個王宮,豈能讓他一兩日內佔領?那些朝中的酒囊飯袋,真該死!

“先把他綁起來再說,我們現在還處於暗處,不能太過明目張膽。”

“是,王。”

命於天的黃色眸子閃着陰狠,這個人必定要爲剛纔的愚蠢付出代價!他命於天好歹也是能呼風喚雨的半仙,豈能讓人如此看低!

“好了,你先退下吧!”

擎鷹有些疲累的揮揮手,身子不由靠近了花秧的身側,許久未曾摟住這熟悉的小小身子了,也不知她是否曾想念過他?

擎鷹有些疲累的揮揮手,身子不由靠近了花秧的身側,許久未曾摟住這熟悉的小小身子了,也不知她是否曾想念過他?

一定是他太想念花秧了,他竟可以看到她的笑靨……模模糊糊的。

顫抖的手不敢驚擾的輕撫着她的玉顏,她的眼,她的羽眉,她的額頭,從鼻樑而下觸上那微微溫暖的朱脣……她是否知道自己內心是如何的痛楚?不是爲了自己即將逝去的心,而是,她還是閉着眼,不願看他一眼。

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麼好笑,擎鷹略略扯扯嘴角,用力想笑,卻又只能深深吸氣,而後仰着頭,抑去淚水。

他不能哭,秧兒會醒來的,上天必然不會如此殘忍,會讓他與她在相望一眼,即使只是一眼,也夠了。

“王……”

輕輕的呼喚聲自花秧的口中逸出,她仍很虛弱,卻真是睜開了眼睛,好笑的看到,他竟那般傻傻的只是望着她,目中無神。

手猛然被抓緊了,王……必定爲她擔心了許久吧!

她嘆了一聲,爲何,這一世她還是不能擁有一份完整的愛戀呢?爲何她就是不可以與自己所愛的人相伴到老?

或者是自己太強求,所以上天予以了懲罰?

“你……醒了麼?”擎鷹的聲音抖着,手也微微發顫,只怕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他也想她能夠醒過來與他說說話,可是他知道這是奢想……

可是,如今它真的成真了,他卻不敢相信了。

花秧笑了笑,蒼白的臉,僵硬的弧度,雖仍然叫人揪心,但整個人總算有了一些生氣了。

擎鷹的心一陣陣的疼着,摸了摸她的笑弧,說:“別笑了,笑得很難看。”

“你嫌棄我了?”

花秧故作哀怨。

擎鷹的脣瓣動了動,喉頭涌上的酸,胸中充斥着悶,無法言語。

“好了,人家好不容易纔能醒過來,跟你說說話,笑一笑吧!”

花秧故意笑得更燦爛,手擡起捏了捏擎鷹的臉,拉長着擎鷹的嘴角。

擎鷹的眉宇皺得更緊,脣卻依着花秧的揚了起來,看起來更像哭。

花秧“噗嗤”一聲,身子跟着顫動了起來,心猛烈收縮着,她覺得很痛苦,但是卻不想說出來,怕擎鷹的心裡也不舒服。

“擎鷹,你笑得更難看哎!”

因爲憋悶,花秧的臉色漸漸紅潤了起來,這讓擎鷹的心裡稍稍放心了一些。

時間不是很多,也許下一秒,他們面對的就是分離……可是,他依然要陪伴着她,這是他唯一能爲她做的。

“秧兒……別笑了,聽我說。”

擎鷹將她扶起靠坐在牀頭上,正色說:“我……如果有一天離開了你,你一定要快快樂樂的活着,爲了我,活着,聽到了麼?”

花秧的眸定住了,不能理解爲何擎鷹忽然會這麼說,如果是說分離,那夜應該是由她先說,不是嗎?

難道,擎鷹有什麼事情瞞着她?

“王,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叫我擎鷹。”

擎鷹的眸溫柔而深沉,如同她初次見到他時,他望着她,向她伸出手,說,跟我走。

這樣的眼睛,是她決定相信這個人的原因嗎?

“擎鷹。”

“無論我在哪裡,我都會想着你、愛着你、守護你;無論我是否還在這世上,記着,我一定會是這世上最最愛你的人。所以,若你愛我,你一定要開心、幸福下去,我才能安心。可以嗎?秧兒。”

花秧扯住了擎鷹的衣角,輕聲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事,只是……很想就這樣看着你,就這樣跟你說着話,就這樣讓時間停住……”

擎鷹的眉舒了開來,終於溢出一絲絲暖意的笑容,只是此刻這笑令花秧感到恐懼,她似乎輕易便會失去這個人,她已深深愛上的人。

她……會失去他嗎?

不!

“擎鷹,你有什麼瞞着我,告訴我!”花秧的眸緊緊的看着擎鷹,她的呼吸有些亂了,因爲害怕。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真的沒什麼。累了麼,好好休息吧!”

花秧一把抓住擎鷹的手,眼眶紅了:“你真的想拋開我是不是?”

擎鷹不答,搖了搖頭。

“你真的不管我了是不是?”她的聲音大了一些。

擎鷹看着她,又搖了搖頭。

“那你爲什麼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你要離開,就帶我一起走,不論是去哪裡,我都會跟着你!就是隻剩下天地,就是要去窮鄉僻野,只要有你,我便要隨着你!你今生休想擺脫我!”

花秧的手一度虛軟,但她不敢放鬆,只怕這一鬆開,王就這麼憑空消散。

“嗯。”

擎鷹笑開了,敲了敲花秧的頭,溫柔的說:“秧兒還是如此好騙,我是開玩笑的!”

開玩笑?花秧一開始沒有反應過來,後來是火上心口,他怎麼可以這樣?他知不知道當她以爲要失去了他時她心裡是如何的糾結苦楚?

重重的打了擎鷹的胸口幾拳,她微微喘息,她或者太過激動,腦際有些累了、沉重了,眼皮也開始打戰了。

“休息一會兒吧!”

擎鷹安撫的將她的眼瞼順下,定定的看着她。

他該高興嗎?他的秧兒竟如此舍不下他!

他該沮喪嗎?他的話語在不久之後便會成真,到那時,他的秧兒怎麼辦?他,怎麼辦?

“她怎樣?”

擎鷹緊緊地看着命於天,臉繃得緊緊的,緊張又擔心。

上頭躺着的,正是花秧。他愛的花秧。

燭兒搖殘,燒盡了最後一滴,卻燒不盡那些憂愁。

是怎樣的心情,讓她再一次甦醒。

命於天嘆了口氣,望了一眼擎鷹,不知該爲這女子慶幸或者悲哀?命運如此,掙扎着,就能逃過了麼?除非,她能撼動天地!所以,他的道號是命於天,他從不相信人能勝天。

人從生下來開始,註定就是被天那麼*控着,直至老去、死去。

她明明就是一個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生命,進入了,不過活得更痛苦,何苦呢?

“回王上,她……已沒有一天的時間了。”

沒有一天的時間了……是幾個小時,幾分鐘,還是……僅僅的幾秒?

擎鷹抖着身子,不敢呼吸,不敢靠近。

他始終沒有那麼的堅強,可以眼看着她身體漸漸冰冷,可以如此觀望着讓她於這世界上慢慢透明……

不知何時,命於天已出去了,他知道,此刻的王是最不希望被打擾的。

這裡沒有他的空間,他可以另找苗頭,比如……那流雲國的二王子。不,不該叫他二王子,如今,他也不過是他的階下囚罷了!

擎鷹沒有注意到一切的變動,只是緩緩地走到她的牀沿,握着她的手。

宮外,隱隱約約傳來一些瘋叫聲、哭泣聲,這令擎鷹皺起了眉頭,是誰如此聒噪?

“雲逸宮”。

雲姬以爲自那日之後她的噩夢不會再來,無人再會找上她,她沒有離開這裡,捨不得這裡的日子,更捨不得娘娘這個身份。

只是,一切終究與以往不一樣了,不會再有人供她使喚,不再有錦衣玉食的無憂日子,她似乎又是那個無依無靠的雲姬了。

入宮前,她曾發誓,她再也不要像從前的自己過着飽一頓飢一頓的日子;入宮時,她也曾那般榮耀的望着天下的風景,告訴自己,她終將擺脫她的平凡庸俗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