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以後,還有以後麼?

呆在陰暗潮溼的牢獄之中才不過一天時間而已,花樣的脣已經冷得發青了,眼神渙散,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她遲早會凍死,如果擎鷹知道她在這麼一地方失去了生命會不會對她很失望?

恍恍惚惚中還能感受到尹駿風的眼神,第一次發現她一點也不瞭解尹駿風,一直以爲他是冷漠無情、是非不分的人,直到現在她無法不承認,尹駿風其實有着一顆真實而滾燙的心。昨天她一夜未能成眠,只因爲揮不去尹駿風看着自己時那沉痛的眼睛。

她知道,尹駿風是一頭栽在了這毫無迴應的感情裡,她感動,但是卻無法給他相應的感情。不能給他全部,不如全部不給,花秧只能默默的道着歉,看着他掙扎。

花秧有時候也覺得自己很絕情,但是有時候不絕情本身就是很絕情。

咦,有腳步聲,花秧此時微微睜開眸子,卻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打開!”威嚴而陌生的聲音迴盪在牢中,然後看到黑色的高大影子緩緩靠近,他彎下腰扶起了花秧,道:“王上有令,立即釋放花秧與尹駿風!”

這消息來得太快,花秧還難以消化,怎麼這麼快就釋放他們了?這之中會不會也參雜着陰謀?

來不及細想,她實在是太累了,當即闔眼昏沉了過去。

“太醫,她怎樣?”

花秧意識恢復過來之際,聽到的卻是流雲錦的嗓音,她以爲……尹駿風會在她身邊……

很可笑,不知不覺間她竟也對尹駿風有了些許情愫,或許是因爲知道了他內心深處的傷口,或許是因爲她太久沒有時間去想念擎鷹了。

擎鷹呵,你如在天有靈,會怪我嗎?

“醒了?”流雲錦鬆了口氣,琉璃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道:“在想些什麼?”

花秧別過頭,良久才問:“王上,尹駿風呢?”

流雲錦“哼”了一聲,反問道:“就因爲他你被牽連其中,你還想着他?”

“這是兩回事,他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無動於衷。”

流雲錦野性的臉湊近了她,輕聲道:“朋友,只是朋友而已嗎?”話語中含着濃濃的質疑。

花秧閉了閉眸,說:“王上不願告知也罷了,遲早我會知道的。”

“如果孤不讓你見他呢?”流雲錦站起了身,他並未提高音量,說的話卻無一不帶有壓迫性。

“王上—”殿外的聲音忽然傳來,令流雲錦懊惱的看向來報的公公,呵斥道:“有什麼要緊事這麼慌慌張張的?”

公公嚇得趕緊跪下,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只是尹將軍硬闖進來了,奴才攔也攔不住……”

話未說完,那“曹*”便已經走進來了,他的長眉緊皺,雙拳握緊,眼眸裡的擔憂明眼人一看就看得出來。

“臣冒然闖入,還請王上見諒!”尹駿風的眼低低的,未看牀榻上的花秧一眼。

花秧的臉色越發白了,也難怪,在牢中她說那樣的話傷害她,就算是自己也不能原諒自己。若是以前尹駿風如此冷漠,她可以冷漠還擊,如今卻只覺得心冷如冰。

她甚至直直的看着尹駿風,希望能夠得到他偶爾的迴應,只是……始終沒有。花秧索性偷偷躺下,好讓心不再那麼痛。

“罷了!尹駿風,你該知道孤爲什麼會救你!”流雲錦的話中似乎在暗示着什麼。

花秧的心裡又多了一些疑惑,但又沒有勇氣開口問。

尹駿風很久沒有回話,道:“臣知道,只是懇請王上再多留些時日讓臣考慮。”

流雲錦莞爾一笑,道:“當然,但是可千萬不要考慮太久,否則,孤也保不了你了!”

尹駿風渾身一抖,拱了拱手,而後站起身,再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花秧再也忍不住,抓着流雲錦的袖子問道:“你到底在計劃着什麼?”

“你不會想知道的。”

流雲錦的眼神忽然冷了下來,睨看着花秧,扶着她的肩頭,說:“你終究是屬於孤的!”

花秧震驚的看着這個高高在上的王,心涼了一截,尹駿風將面臨着什麼,而她又將面臨着什麼?

花秧突然想,如果她能夠再遇到那個算命師就好了。能夠知道自己的死期,總比時時刻刻想着自己的死期要好多了。

“好了,你累了吧?多休息休息!”說着,她如今想要逃離是不可能的,花秧發現自己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還是先喂好了自己的五臟廟再說。

宮殿之內燭火依然通明,花秧雖然閉着眼卻還能感覺到流雲錦的注視,只是心裡還在想着尹駿風的冷漠疏遠,心亂如麻,尹駿風和流雲錦之間究竟約定了什麼?她隱約覺得那個約定並非簡單的事。

“啓稟王上,燕妃已然上路了。”

之前退下的公公兩眼發亮,討好的看着自己的主子,蒼老的臉上帶着一絲冷酷的陰笑。

流雲錦站起了身,之間在流雲服上略微撣了撣,冷然道:“動作倒是挺快,國丈呢?”

“他當然也和燕妃一道回鄉。”

在這件事上,他不敢怠慢,雖然服侍了流雲錦二十餘載,但是他知道如果這件事沒有處理乾淨,他這條老命也就完了。可笑的是燕妃那女人還以爲流雲錦愛着她?笑話,流雲錦如此無情之人豈會輕易愛上某一個人?尤其她還是其他人穿過的破鞋!

流雲錦點了點頭,涼涼的道:“辛苦了,下去領賞吧!”

“是,謝謝王上恩典!”那公公笑得合不攏嘴,頻頻磕頭謝恩,這才退下,完全沒有注意到流雲錦眼中濃烈的殺意。

對於他來說,只有死人才能讓他放心!

又回頭望了望榻上的花秧一眼,眸光不覺放柔,流雲錦吹熄了燈火方纔輕輕的走出這座寢宮。

“籲—”

花秧憋了許久,終於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剛纔那一段對話她可是聽得一清二楚,未免有些心驚。

燕妃……國丈……上路……這些話究竟是什麼意思?花秧在現代的時候一向喜歡看古裝戲,她迅速的在腦中搜索着,猛然想到了一方面,這些古古怪怪的話她依稀記得在某個電視劇裡面有過,而“上路”就是上西天的代名詞!

轟—那不就是—燕妃和國丈已死?花秧忽然覺得這宮裡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脖子也涼涼的,她真的不知道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鬼地方她還能活多久!

夜越近,花秧內心也就越不能平靜,她不能預料什麼時候會有一把劍或者一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要了她的命,這種不安全感讓她的精神時刻緊繃着。

也不知……尹駿風此刻如何了?

以前她最不願提起的只怕就是這個名字,如今卻是時時刻刻的掛念着,實在是有些奇怪!花秧的心緊緊地一縮,她忘了是他殺了擎鷹了嗎?她不可以如此……兩種念頭在花秧的腦中打着架,唯一肯定的是,尹駿風的面孔此刻實實在在的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等等,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怎麼,不認得你的大仇人了?”

尹駿風的臉上一派冷然,嘴角勾着嘲謔的笑容,連他也搞不清楚,他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死皮賴臉了。人家已經說的很清楚,她恨他,而他還是放不下她。尹駿風不得不承認一個無可奈何的事實,他已經愛這個女子愛到無可救藥的地步了,不管結果怎麼樣,他始終捨不得她受任何苦楚。

就算是最後……承受住一個不能承受的懲罰!

花秧倒吸了一口氣,退了一步,有些結巴的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

“你說呢?當然是要你繼續履行你未完成的承諾!”尹駿風的笑意中帶着微苦,他緊緊的看着她,拳頭也握緊,手心上沾滿了汗。

花秧眨了眨眼睛,搖了搖頭,道:“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話未說完,她的人已經被尹駿風點了“啞穴”,扛了起來。

他……這又是做什麼呢?難道他不怕流雲錦發現自己不見了問他的罪嗎?花秧沒有反抗,伏在尹駿風的背上,甚至主動的圈住了他的脖子。

呵……花秧曾以爲,她不會如此依賴於除了擎鷹之外的其他男子的,這就是所謂的世事難料嗎?

尹駿風感到背後的人放鬆了,她的雙手也摟住了自己的……他抱住花秧的腳的手不由更加緊了,就算,就算他與她只有這麼一段時間是和諧的,他也滿足了。

他要的難道就只有如此嗎?輕笑聲不由步都小心翼翼。

花秧動了動身子,尹駿風似乎知道她要做什麼,便讓她下來,也解開了她的穴道,清澈的單眼略含諷意定定的看着她:“如果你想跑的話,勸你還是別費力氣了!”

花秧翻了翻白眼,臉色微白:“一個月的時間也不過剩下兩三天了,你還真小氣!況且你劫我離開有什麼好處,說不定……”

“這是流雲錦欠我的。”尹駿風知道她心裡在想些什麼,一臉認真,“花秧,這三天讓我們和和氣氣的在一起,好不好?”

不知爲什麼,花秧直覺這句話有些決絕的意思,她語氣有些不穩:“你和流雲錦到底約定了什麼?”

“你只說好或不好。”

若是好,那他尹駿風死而無憾;若是不好……他心裡慘笑,他只能祈禱着下一生遇到她的時候,不要讓她如此的恨他。

滾動着喉頭,花秧的眼睛不敢看向他,她有些心虛,畢竟之前她說着那樣絕情的話語……如今說好,會不會有刻意討好的意思?然而,她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他眼睛裡的期待,她無法置之不理。

“好。”花秧一點也不意外自己說出了這個字,她也轉過身,不想聽到他的嘲笑。

尹駿風激動得差點哭出聲音,他迅速的攬住了那個要逃離的身影,還好,還好她沒有拒絕他!他賭贏了!

花秧發覺在她腰上的手臂在顫抖着,而尹駿風的氣息也近在咫尺,這實在是一個極爲“親密”的姿勢,她的臉燙燙的,一時無法適應那種莫名其妙的感動。

“還不放開我?”

花秧的聲音淡淡的,讓尹駿風頓時回過了神,他一臉尷尬的放開了她,也有些不滿:“讓我多抱你一會又不會少塊肉!”

猛地,花秧就笑了,她還真沒有發現過尹駿風如此小孩子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