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夜子低聲哭道:“爲什麼他不帶我一起赴死?”
白無常苦笑着答道:“你父親也沒料到人心險惡如此。”
淺夜子突然失控大笑起來,“就他善良,全天下就屬他最仁慈,最仁政,可是下場是什麼?好人沒有一個好現場的,還不如惡人活的瀟灑自在,他就是蠢,蠢的害ti了所有人,把自己都蠢死了”滴答滴答的眼淚落在茶杯中,像極了夏天的熱悶後的大雨,那麼急那麼猛烈。
白無常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七爺我的肩膀隨時恭候着!”淺夜子身體並沒有靠過去,這許多年,她感受到的都是算計,謾罵,折磨,惡意,鬼的世界比人類世界更殘忍。這突來的示好保護,讓她不禁懷疑,是另有所圖還是想要給她打入下一個地獄。
底下衆鬼大叫:“這個爹喪心病狂,賣女兒來了!”“厲害了,太厲害!”
那女郎嬌叱道:“雙數爲負,單數爲勝。一經開盅,絕無反悔。請!”
那男人又開始戰戰兢兢的搖起了賭盅。若是他輸了,他的活着的女兒便要掉二十年的壽命和好好的姻緣,作孽哦;但若是他勝了,難道真的就讓他那幾位同行全都喪失鬼生灰飛煙滅嗎?那男人還沒開盅,雙眼翻白,唸唸有詞,和那些窮兇極惡的惡鬼都沒兩樣。
他嘆道:“這鬼……”而桌上那男人也似乎終於鼓足勇氣,把賭盅打開了一條縫,結果就要揭曉了。
誰知,正在此時,突然一人搶出,一掌蓋下,把那黑木賭盅,拍了個粉碎!這一掌,不光打碎了賭盅,把那男人蓋在賭盅上的手也拍的稀爛,連帶整張桌子,也被拍出了一條裂縫。
那面具男鬼,捂着稀爛的一隻手,在地上亂滾大叫。衆鬼也紛紛大叫,有的在叫好,有的在叫魂。
而那人出了手,大聲道:“你這人,好歹毒的心腸!你求你冥間的榮華富貴,倒也罷了,你求的,卻是別人的灰飛煙滅??你要賭,拿你自己的鬼命來賭,拿你活着的女兒的壽命和姻緣來賭?簡直不配爲男人,不配爲人父!”
這青年劍眉星目,英氣蓬髮,雖是隻穿了一身簡單的素衣,未穿華服,卻不掩棄貴氣。
看到他,白無常立馬在人羣中捂住臉。淺夜子卻在旁邊大聲叫好,他連忙拉了她躲進鬼羣中。“這人你認識?”淺夜子邊走邊發問道。“何止認識,說來話長,還是不說了。”白無常很是頭疼的感覺,鬼市果然人才濟濟呀!這時,帷幕後的花無心笑了一聲。
而白無常的心也跟着懸了起來。這笑裡明顯動了殺機。
只聽花無心幽幽地道:“敢來我的場子鬧事,膽子倒是不小。”
顧雲深轉向那邊,正義凝然地道 :“你就是這賭坊的主人?”
四面衆鬼紛紛譏諷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兒,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不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也有人冷笑道:“豈止這間鬼賭坊。這整個鬼市都是他的!”聞言,顧雲深無甚反應,淺夜子倒是吃了一驚,道:“那後邊的,莫非就是那個誰?所向披靡的鐵血娘子??”白無常:“嗯,是她。”
上次地府也發生過一起鬼魂脫逃,跟她打過交道。“那那個少年你也認識?”淺夜子扭過頭問道。
“也認得,天界神官顧雲深,每百年都要見一次,看見他都頭疼。”白無常用手扶額。
顧雲深四下望了下,卻是越來越生氣,道:“這鬼地方烏煙瘴氣、羣魔亂舞,來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做的都是些什麼事?你們開這種地方,當真沒有半點兒人性可言了!”衆鬼噓聲一片,道:“咱們本來就不是人,要什麼人性,那種玩意誰要誰拿走!”
“你又是什麼東西,跑這邊來對我們指手畫腳!“
花無心笑道:“我這地方,本來就是人間地獄。天界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
聽到“天界”二字,白無常和淺夜子瞬間明白了。
花無心果然識破顧雲深是從哪兒來的,不過,她說錯了一句話,顧雲深可是地獄有門爲他開的,他就是天庭專門派去對接地府業務的古板迂腐的司命神君。
官不大,屁事多,管的還寬。這是白無常對他的私底下的評價。
然而,顧雲深卻根本沒讀懂這句話的含義,又是一掌,劈在矮凳子上,他站在矮凳後面,這一劈,圍着桌子的鬼魂們紛紛閃避,那矮凳直衝向帷幕後的黑影。
但見幕後人影巋然不動,微一揮手,那矮凳又往反方向衝了回去,撞向顧雲深。見矮凳回擊,顧雲深先是單手去擋,而後發現單手頂不住,立即使出另外一手過來幫忙。
頂着頂着,他額頭漸漸起了一層薄汗和淺淺的青筋。原本熱熱鬧鬧的大堂跑的跑躲的躲退的退,白無常正在猶豫要不要幫忙,畢竟他兩還算是沒有暴露,可以暗中助力。真要跳出來幫忙的話,這丫頭又沒啥功力,又要分心照顧,到時候一抓真抓三了。
那邊顧雲深喝了一聲,一擡腳將旁邊的長桌踢了出去,又接着將矮凳再次推了回去。
帷幕中的花無心的黑影仍然是側着身,五指輕輕收攏,再輕輕一放,那長桌矮凳霎時碎成無數片小木屑,飛向顧雲深。
這些木屑帶着極爲凌厲的殺氣,比什麼暗器都要可怕,若顧雲深依舊藏匿法力,維持人身,那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過的。
於是,下一刻,他身上便放出了一層淺淺的靈光,白無常立即明白,心道:不好,這要化出神身了!
在這鬼地方化出神身無異於自尋死路,這些惡鬼都是恨極了神界,看見神官每隻鬼恨不得都想上前踩上一腳,雙手不敵四拳,就算有金光護體,也會丟半條命。
然而,這一層淺淺的靈光馬上便消退了,大概是顧雲深終於記起此次出行不能暴露身份,於是在千鈞一髮之時,迅速撤去了靈光。然而,顧雲深收手了,花無心可不會收手,那黑衣人影安坐黑幕之後,手勢一變,食指微微擡起,這一擡,顧雲深整個人忽地懸空而起,呈大字型,像被人釘在了賭坊大堂的天花之上,僵硬的動彈不得!
被困住之後,顧雲深似乎還沒搞明白自己怎麼就突然懸空浮了起來,一臉懵然地掙了幾下,但身體卻紋絲不動。
白無常,頭疼地道:“他被鎖住法力了,這下想化出神身也不行了。”
淺夜子也是人微言輕,光着急也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