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琰眨了眨眼睛,微微低頭掩去眼中過多的情緒,嗤笑一聲:“難道你覺得我像個男人?我這種身材的男人?”
靈物宋燁修擺了擺手,查看了一下週圍的環境,再閉着眼睛感覺了些什麼,拉着譚琰往前走了幾步,走進了一條小岔道中,邊說:“你的性格像個男人。在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我是說,當宋燁修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有野心,有能力,並且像個男人一樣承受苦難。我當時就覺得,你這樣的人,如果愛上辰風炎的話,搞不好會迷失自己。”
譚琰有些不解,任由他拉着往前走,問:“迷失自己?爲什麼?”
譚琰沒有忘記當時她在宋燁修面前說過什麼,也沒有忘記當時宋燁修爲了要讓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得到想要的東西而做了什麼,但是這些已經不重要了。
譚琰並不認爲在經歷過這些之後,她還會迷失了自己——權勢、美色還有金錢,她其實並不缺不是嗎?
靈物宋燁修在譚琰看不見的角度嘴角一頓,輕輕勾起一抹曖昧不明的弧度:“譚琰,你最開始的目標是什麼呢?還記得嗎?”
譚琰愣了愣,有些遲鈍地搖了搖頭,才發現走在自己前面的靈物宋燁修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才補充道:“我……只想要活下去。”
“你想要和辰風炎站在一樣的高度,你想要和他比肩笑看這個世界。”靈物宋燁修輕笑着說,明明語氣溫潤,卻讓譚琰聽出了絲絲嘲諷。
是啊,當年雄心,最後卻怎麼成了現在這種偏安一隅的狀況了呢?
譚琰也跟着輕聲嘆息了一聲,正想說什麼,就感覺到自己的腳踝似乎被什麼擦着過去,頓時一驚,還沒發出驚呼,靈物宋燁修已經飛快轉過身來,低聲輕喝了一聲,譚琰腳踝上的詭異觸感立即就消失了。
在譚琰疑惑又謹慎的眼神中,靈物宋燁修解釋道:“是靈物,沒什麼力量,估計是來探路的。”
譚琰皺眉:“這裡並不是主幹道……”
按照靈物對於他們的防備,難道他們不應該集中在主幹道上狙擊他們嗎?爲什麼要在這種岔路上安排人手“探路”?
靈物宋燁修輕笑一聲,凌厲奢華的眉眼一點一點舒展開,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出類似溫潤的錯覺:“就算是靈物,就算在這個墓葬羣中生活了幾千年,也在那該有那個幾個路癡存在呀。”
譚琰心中那點緊張的情緒立即就被沖淡了不少。
什麼呀,原來是走錯路的靈物麼?只是就連走錯路的靈物都能碰到他們,那麼孤身一人走在主幹道上的辰風炎,將要面臨怎樣的危險呢?
譚琰忍不住開始擔心。
靈物宋燁修停了下來,認真看着譚琰的眉眼,緩聲道:“你擔心辰風炎,現在你想怎麼做?”
譚琰沉默半晌,最後還是搖了搖頭,道:“路是辰風炎自己選的,我們……我們先旁觀,好嗎?”
是旁觀,而不是不管。
靈物宋燁修在心中長嘆一聲,趁着現在宋燁修還沒有切斷兩人的聯繫,將這裡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擔心都發了過去,至於宋燁修想要怎麼處理,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被兩人提及的辰風炎,此時卻絕對沒有譚琰想象的那麼狼狽,相反,在譚琰看不見的地方,辰風炎反而更加顯露出了鎮守一方邊境的悍將該有的崢嶸氣息。
辰風炎在隧道中走的並不快,甚至有些悠閒的意味,但是這樣一個人,只是在舉手投足間,就帶出了一種不讓侵犯的感覺。
在隧道各個地方隱匿着的
靈物們沒有感到靈物宋燁修的任何氣息,明白辰風炎是被靈物宋燁修拋棄的外來者,就有些蠢蠢欲動了。
當其中一個高高壯壯的靈物悄然從辰風炎背後潛過去,想要趁着辰風炎不注意來個攻其不備的時候,卻突然像是撞上了什麼,無聲慘叫一聲,一雙伸出去的手驟然炸裂開來,在半空中形成觸目驚心的血霧。
邊上的靈物頓時被震懾住了。
辰風炎這時纔像是感覺到異常一樣,轉身,淡淡地看了眼在地上哀嚎打滾的靈物,嘴角緩緩向上勾起一點點,沒有任何溫度,冰冷徹骨:“原來你們真的這樣不老實啊。”
明明只是很淡很淡的語氣,但落在周圍靈物的耳中,卻像是九天霜雪從天而降,能把人的骨頭都凍起來。
辰風炎淡淡地環視一週,面上的表情不變:“墓葬羣中的靈物只有你們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
辰風炎似乎輕聲嘆息了一聲,又像是沒有,只是看着靈物們的眼神中帶上了些微不明顯的同情,居高臨下,仿若神祗:“那你們留點人走遠一些吧,我不想徹底毀了墓葬羣的平衡。”
此言一出,頓時將還隱匿着的靈物們給點着了,一些脾氣暴性子急的靈物當即也顧不上隱藏了,直接對着辰風炎就竄了出去。
辰風炎就這樣淡定地站在原地,雲淡風輕的模樣,面對朝着自己急速飛來的各色靈物,眼神連變都沒有變一下,就像是……在看一羣沒有絲毫攻擊力的垃圾。
這種眼神譚琰從來都沒有見過。
在譚琰的印象中,辰風炎這個人驕傲、冰冷,但是對於自己的對手也能給予足夠的尊重。
發生在西北邊境的戰爭中,辰風炎並不需要每一場都上場的,但是隻要他上場,辰風炎必定會身先士卒,在血腥殺戮中,這個凌厲得宛如上古寶劍的男人,偏偏又能讓人察覺到一股儒將才有的溫潤風骨。
但現在,辰風炎已經完全退去了那一絲溫潤,眼神有些些微扭曲的嗜血快感,隱藏在衣袖中的手飛快做了幾個手勢,在靈物們近身前的一瞬間,雙手擡起在胸前,飛快結印。
“哄——”墓葬羣被一種詭異的強橫氣流衝擊得微微動搖,就連堅硬得歷經了千年而沒有絲毫變化的青石隧道都晃了晃,簌簌掉下一些灰塵來。
在那一刻,辰風炎身邊落滿了各種斷肢殘骸,腥甜的味道濃郁得讓人幾欲作嘔,所有接近辰風炎的靈物都在剛纔那一陣詭異的波動中失去了自己的力量。
很快,靈物們的生命被一陣微風帶走,辰風炎甚至張開雙手,在那陣帶着涼意和血腥味的風中仰起頭,面上一點一點露出了享受的神情。
邊上躲藏着的、沒有衝動地衝出去的靈物們感受着空氣中飛快流逝的力量,再看看辰風炎的神情,頓時駭然:辰風炎在吸收他們的生命本源!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辰風炎明明是一個外來者呀!就是他身上有着辰家人才有的血脈,但他畢竟是外來者呀,辰應,他們的王,怎麼能容許這種破壞墓葬羣平衡的事情發生呢?
在墓葬羣中,之所以說靈物的生命是永恆的,其實是有條件的。
靈物並不是不會死,但因爲他們的生命本源和力量本源本來就是利用墓葬羣中的力量和資源創造出來的,他們死,也不過是將這些被凝聚起來的東西再次打散回到墓葬羣中而已。
只是這種力量一旦被外來者給吸收——一般來說這是不可能的,就像人不可能接收來自動物的基因一樣,但是有例外,奇蹟這種東西,誰都說不好——墓葬羣中維
持千年的力量平衡,就一定會被打破。
靈物們齊齊驚悚了,他們忽然明白,辰風炎之前所說的“不想打破墓葬羣中的平衡”,並不是爲了激怒他們的話,而是,辰風炎在說一個事實。
就應爲他說的是事實,才更讓那些靈物感到戰慄,感到恐懼,感到一種遵循了千年的規章制度和平衡被打破的無邊無措。
慌亂無聲地在靈物們中蔓延,很快就有靈物承受不住這種壓力,慘叫一聲,遁地而走。
既然有了一個逃兵,模範的力量是非常可怕的,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大量的靈物不堪忍受辰風炎吸收他們本源力量時詭異而強悍的模樣,從這個纔開始就結束的戰場飛快逃離。
至於逞強還留下的那些靈物,本想趁着辰風炎在吸收力量無暇顧及他們的時候上前攻擊,卻在還沒有碰到辰風炎的時候,被對方一個眼神給嚇得屁滾尿流。
感覺到身體中的力量都被充滿之後,辰風炎才停了下來,看了眼所在角落中嚇得連逃跑都忘了的靈物,輕輕勾起嘴角。
“你們。”辰風炎對着他們微微一笑,伸手勾了勾手指,“過來。”
其中一個靈物不堪忍受辰風炎散發出來的無邊威壓,頭往邊上一歪,翻着白眼暈了過去,一頭砸在那還沒來得及散去的猩紅中。
在墓葬羣中,靈物要是受了傷、甚至是死亡之後,他們的屍體並不會存留太久的時間。
因爲靈物的力量、能力、天賦甚至是身體,都是墓葬羣中的一部分,當統攝他們活動的那種力量消失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要塵歸塵、土歸土,重新進入新一輪的循環。
這就是墓葬羣的平衡。
雖然這種力量的平衡在進入再循環的時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被辰風炎給強行搶走了一半,那些靈物的屍體卻還是按照原本的途徑,一點一點消失。
但因爲墓葬羣的力量平衡畢竟受到了干擾,那些死亡的痕跡沒有消失得很乾淨,這才讓站在一片慘烈死亡氣息中心的辰風炎,看起來更加可怕。
因爲吸收了墓葬羣中的力量,辰風炎整個人看上去也和之前有了點不同。
眉眼倒是沒有多少變化,但是那種因爲在受傷、心累等等負面因素干擾之下帶出的疲倦絲毫不見了,整個人更是有一種由內而外發出的凜然和邪魅。
剩下的那三四個靈物哆哆嗦嗦地蜷縮在一起,只看了辰風炎一眼,就再也不敢看他了,低眉順眼的模樣格外可憐。
但辰風炎面上沒有絲毫鬆動,甚至只是輕輕挑起嘴角,眼中的不屑層層疊疊地顯露出來,不明顯,但也沒有刻意隱藏。
不管在誰面前,辰風炎都應該是驕傲的、甚至是帶着殘酷的高高在上的,要是心裡沒有了羈絆,這個男人應該站在世界的頂端纔是。
只可惜,辰風炎心中裝着的事情太多,因爲辰家,他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種酣暢淋漓地使用力量的感覺,這會兒的釋放,讓辰風炎心中多了些暢快,許久不見突破的內力也隱隱有要上升的趨勢。
但是現在畢竟不是專注內力的時候。
辰風炎輕嘆一聲,有些惋惜地將體內蠢蠢欲動的內力給按耐下去,看着那三四個還清醒的靈物,問道:“墓葬羣埋葬辰應的地方在哪裡?”
雖然他們先前看的那一場過往中,並沒有提及辰應最後是不是被葬在了這個墓葬羣中,但是辰風炎相信辰家老祖宗流傳下來的記載,更因爲辰家幾百年不斷將自己優秀的子弟送到墓葬羣的外圍做守墓人而對這個消息深信不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