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嵐秋的一聲大喝,嚇得蘇夢葉差點就丟了詩集,趕忙擡頭去看蘇嵐秋的臉色,見蘇嵐秋雖然嘴上生氣,可臉上卻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心中便有數了,撒着嬌說道:“父王,女兒又哪裡做的不對了?您這一天淨呵斥女兒了。”
寧文韻唯恐天下不亂,將碧璽原先勸道她的話,全部都當成了耳旁風,這會兒她巴不得蘇夢葉倒黴呢,忙跟着幫腔,說道:“五丫頭,我說的話,你可不要不愛聽。你二姐姐是什麼人?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行了,五丫頭說的也沒有錯。外頭那些人都是什麼人?女子的閨閣之作,要是傳到了他們的手中,還不得當成淫詞豔曲,整日裡褻玩?”
寧文韻還只當蘇嵐秋要狠狠地罵一頓蘇夢葉呢,沒想到蘇嵐秋竟然還爲蘇夢葉說話,那剛纔爲什麼要斥責蘇夢葉?難不成是在鬧着玩兒呢?
和寧文韻一樣不理解的還有蘇夢葉,她剛要出聲詢問,卻看到蘇嵐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這都是從哪裡聽來的歪道理?你一個好好的女兒家,怎麼知道外頭的人要把你二姐姐的詩作編成小曲兒?”
蘇嵐秋身在官場上,又是男人,王府裡也養着一些歌舞妓,自然知道這閨閣小姐的詩作一旦流露到外頭去,那些個猥瑣的男人就配上了曲子,找了一些歌舞妓來彈唱,加以助興,背後不知道把那小姐說的多麼難聽,簡直是當成了青樓的風塵女子一般。
可他一個大男人會知道這些,不代表蘇夢葉這個閨閣小姐能夠知道。
就是已經成了親的女子,諸如向連若這樣子的,也不一定會知道這裡頭的歪歪繞繞。
蘇夢葉吐了吐舌頭,她又忘記了,她現在可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千金大小姐呢。
“還不是從前病了的時候在外頭瞎跑,隨便聽了幾句嘛。那會兒又沒有人管我,又沒有人教我的,我自然不知道這是不好的。如今父王都教了我了,女兒以後就再也不管了。”
蘇夢葉又開始撒嬌了,她發現蘇嵐秋最受不得女兒們撒嬌了,這招撒嬌大方對着蘇嵐秋,那是百戰百勝。
蘇嵐秋有些愧疚了,從前是他疏忽了,硬生生地把個嬌俏的小女兒給養成了這樣的性子。看來以後得嚴加管束了,萬萬不能讓蘇夢葉變成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野姑娘。
蘇夢葉正得意着呢,現成的理由,不用白不用,既能夠讓蘇嵐秋愧疚,也能夠讓蘇嵐秋更加討厭寧文韻。要不是因爲寧文韻的心狠手辣,她何至於成天在大街上跑來跑去?
殊不知,蘇嵐秋愧疚歸愧疚,卻生出了以後要嚴加管束她的決心。她的好日子,算是要到頭了。
寧文韻在一邊恨得牙根癢癢,蘇夢葉這個小賤人,三不五時就要告狀。像極了她那個死鬼孃親!
恨歸恨,寧文韻的臉上還得露出笑模樣來,印發蘇夢晗詩集的事情可是再也不敢提了。
蘇嵐秋卻被寧文韻的一番話提醒
了:“七月二十九是開朝祭典,各國使者都來朝賀,我估摸着燕海國的使者就要到了。此番那霓裳郡主必定會跟着一起來。她畢竟是個女兒家,歲數又小,住在驛館裡始終是不像。你着人收拾一處院子來,讓她住下。”
頓了頓,蘇嵐秋卻又擺手道:“算了,這件事情還是交給高嬤嬤去做吧。”
寧文韻剛剛還在心裡盤算着要趁着這個機會和霓裳郡主好好地套套近乎,也爲自己的女兒將來的出路攀上一根高枝兒,沒想到,還沒來得及高興,這差事就被高嬤嬤給奪了去了。
這回,寧文韻的不滿就明明白白地寫在了臉上:“王爺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妾身現在還不如一個婆子了麼?郡主是金枝玉葉,高嬤嬤一個婆子能夠懂得什麼?萬一要是哪裡惹得郡主不滿,對咱們和燕海國的邦交也不好呀……”
“夠了!你少在這裡裝着一副大度的樣子來,王府裡的事情暫時就不用你插手了,你先好好管管自己的五福堂吧!”
蘇夢葉忙老老實實地低了頭,就站在蘇嵐秋的座位旁邊,心中暗喜,蘇嵐秋總算要開始處置正事了。
寧文韻眼皮子一跳,這說的好好的,怎麼又忽然發起脾氣來了?眼風往旁邊一掃,見蘇夢葉一副天真無邪的樣子,心中的火氣就“蹭蹭蹭”地往上長。準是這小賤人又在蘇嵐秋眼前兒說了什麼,這是領着蘇嵐秋來找她的麻煩來了。
寧文韻便再也忍不住了。
江南寧氏還未曾落魄的時候,寧文韻在家中也是個嬌養的女孩兒。幾個妹妹長得都不如她,也沒有她會說話,更兼她是個嫡出,寧文韻從小兒便很有一種傲氣,把什麼都不放在眼裡,脾氣也好不到哪裡去,跟現在的蘇夢語有的一拼。
要不是後來遇到了向連若非要嫁給蘇嵐秋做正妃,她原本的正妃之位泡了湯,只能夠做個委委屈屈的側妃。嫁進來幾年間,蘇嵐秋又和向連若恩恩愛愛,寧文韻守了幾年的冷落。她的性子恐怕還和從前一樣,不知道收斂。
自從向連若去了之後,寧文韻一家獨大,這高傲的性子又慢慢地拾了回來。以前沒有顯現出來,是因爲這王府裡沒有人敢違逆寧文韻的意思,蘇嵐秋也算是對寧文韻相敬如賓。
可如今寧文韻幾次三番被蘇夢葉給壓上一頭,這脾氣就再也忍不住了。
以前還有個碧璽在一旁提點着,寧文韻總不至於當場就發作起來。如今碧璽去伺候王念卿了,珍珠和翡翠兩個大丫頭又病了,剩下一個寶珠是老實人,不大愛說話,琉璃又是新近提上來的,正戰戰兢兢呢,還不大敢去提點寧文韻,寧文韻這一發脾氣,便沒人勸得住了。
她當即就柳眉倒豎,怨氣沖天地質問蘇嵐秋:“王爺,可是這五丫頭又在王爺面前告妾身的狀了?”說着還狠狠地剜了蘇夢葉一眼,“我說五丫頭,我從前還真是沒看出來啊,你這張嘴,可真是會搬弄是非,跟外頭那些走街串巷的婆子也沒
有什麼分別了。要不是因爲你生在我們蘇家,沒準兒現在就是那三姑六婆了。”
蘇夢葉一怔,忽然想起方纔蘇嵐秋斥責她沒有規矩,便索性掏出了帕子,也蓋在了臉上,拱在了蘇嵐秋的懷中,抽抽噎噎地哭道:“父王,您聽聽,側妃這是說的什麼話?她把女兒當成什麼人了?
女兒好歹也叫了她這麼多年的‘母妃’,不過是這幾日沒有如了她的意思,她便這麼編排女兒,竟然說女兒是那愛嚼舌頭根子的三姑六婆,這要是傳言出去了,女兒還活不活了?”
寧文韻沒想到平常臉皮子那麼厚的蘇夢葉,竟然說哭就哭,正在發怔呢,尋思是不是要說幾句話,暫時先將眼前的事情給揭過去,卻瞧見蘇夢葉揹着蘇嵐秋,掀開了帕子,衝着她做了個鬼臉,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五丫頭,你可不要仗着王爺這些日子疼你,就這麼無法無天起來!我是你的庶母,你親孃不在了,我就管得你!小小年紀就不學好,整日家調三弄四的,這要是嫁到了別人家,做人人家家中的主母,可不是要去禍害人家了?”
蘇夢葉伏在蘇嵐秋的懷中嗚嗚咽咽地“哭”着,抽抽噎噎地說道:“側妃這是什麼意思?我哪裡做的不對了?我就算是做的不對了,就算是母妃去了,我還有父王在呢!自有父王來教導我,我可不敢勞煩側妃來操心!”
“王爺,你聽聽五丫頭這是什麼話?有哪家的小姐這樣對待自己的庶母的?”
蘇夢葉半點不讓:“又有哪家的庶母是這樣對待嫡女的?嫡女的穿戴還不如家中的奴僕,吃的都是冷湯冷飯,要不是父王去瞧我,我現在還在那間小院子裡窩着呢!”
寧文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瞧着蘇嵐秋臉色陰沉,乾脆也坐在了地上,用帕子蓋着臉,假意哭道:“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好心伺候你這個小孽障,你卻反過來咬我一口!我從前哪一樣不是給你好的?
你身上穿戴的,可是燕海國進貢來的綢緞,你幾個姐姐都沒有的!你每日裡吃用的,哪一樣不是最好的?是你自己不要,每次送去吃的,都要打翻了,如今卻又要怪到我的頭上來!
我好端端的孃家陪嫁過來的廚子和管事婆子,就因爲你這般胡鬧,就被王爺給打發出去了。怎麼,你如今是要把我也給打發出去嗎?”
蘇夢葉氣極反笑,寧文韻的臉皮夠厚的,竟然也好意思說這個。從前的蘇夢葉是個癡傻兒,看到冷菜冷飯自然會不高興,癡傻兒沒有那麼多心眼,也不會去告狀,不好吃的東西就要丟掉。寧文韻就抓着這個,在蘇嵐秋面前上眼藥,說蘇夢葉不知道好歹,浪費糧食。久而久之,蘇嵐秋自然就更加不喜歡蘇夢葉了。
那燕海國進貢來的綢緞做成的衣裳,可是蘇夢語不要的,統共就那麼一件兒,寧文韻這個時候還好意思說出來。幸好她那會兒就讓蘇嵐秋瞧見她的處境了,不然現在豈不是沒有辦法辯駁寧文韻的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