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你,是一種奢望。
(而他,只希望,安安靜靜的吃完一頓飯,有她。而她,只奢望,順順利利的享用一次倒退的時光,有他。如果,時間可以倒退,多好!)
吃完一頓飯的時間需要多長?一頓飯能吃下多少東西?
吃的完是餐盤裡的食物,嘗不盡的是心中的情愫。懶
即便,他用餐很斯文很優雅很慢條斯理,哪怕,她吃的很悠慢很安靜很神態自若,終有一刻,餐畢。
輕輕放下刀叉,顧夜歌看着吃了不到一半的餐點,餐盤裡的東西早就涼了,她本就食量不大,今天的經歷過來,根本什麼都吃不下,只是,怎麼都捨不得過早用完餐。只因,對面有一個渾身散發着薄荷香的人,雖然她低着頭吃飯,不能很好的看清他的動作、容貌,可,只要對面是他,那種痛並滿足的感覺讓她想時間長一點,再長一點。
痛,是因爲三年前他們失去彼此相愛的資格;滿足,是她從來沒有想過,今生有一天,他們還能坐在一起吃飯,這樣的境遇讓她感激着上蒼。
見你,是一種奢望。
伍君颺同樣沒吃多少,見到對面的她輕輕放下刀叉,桌上虛捏着白色餐巾的修長手指不着痕跡的動了動,想擡起,想伸過去爲她拭淨嘴角,卻,終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看着她拿起旁邊的乾淨餐巾擦淨脣角,然後微微擡起頭,看着他。蟲
兩人的目光在餐桌中間相遇,脣瓣同時輕動。
“你沒吃多少。”
“你沒吃多少。”
說完,兩人同時怔默了三秒,看着對方,不是沒話說,也不是不想和對方說話,而是,怕!
怕說的太多,心中的真實情感會泄露出來;怕說的太多,知道對方過的不好,心會痛;怕說的太多,那些被掩埋了三年的感情會迸發出來將對方燒傷;怕說的太多,對方會轉頭離開自己的視線。
他看着她,鳳眸清冷而深邃。
如果,我有這麼多的怕,你可不可以理解我不敢在你面前說太多話的苦衷;如果,你知道我的怕,你會不會告訴我當年的實情;如果,你對我依舊還有感情,能不能信任我。
她看着他,清澈的美目裡,盈盈閃光,有着她的執着。
如果,我有這麼多的怕,你可不可以理解我沒有在你面前輕語撒嬌認錯;如果,你知道我的怕,你會不會原諒我不敢聽你說太多的話,我怕知道你這三年過的不好,會痛如刀絞;如果,你對我依舊還有感情,能不能仁慈的放我離開,因爲,我捨不得你知道真相之後要承受的痛苦。因爲是你,那個我願意用自己生命去交換的你,那個曾經我心甘情願失去自由也要和你在一起的你,那個我寧願放棄四年執念也要爲你重新拿起畫筆的你。因爲,是你!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轟轟的雷聲跟着響起來。
“可能,要下雨了。”她輕輕的說道。
“嗯。”
“走吧?”
“嗯。”
兩人同時站了起來,相差三步的距離,她轉身的動作有點慢,他邁步的反應有點快,三步之後,她走出第一步,他已在她的身邊,兩人並肩而行。
走出雅閣藍調的時候,夏天的雨前風帶着一股燥熱吹來,似涼猶暖。
行駛的跑車裡,伍君颺依舊開着整套車內換氣系統,車速慢到是顧夜歌從四年前遇見他以來最慢的一次。
車廂裡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薄荷香,香氣飄繞在她的鼻尖,讓她有種想要逃遁的感覺,因爲,她清晰的感覺到他們之間已經瀕臨到要直面的邊緣了。他身上那種冷情漠峻的感覺比三年前濃烈很多,從他的車速裡她就知道他給她的時間不多了,他在等,他一直在等,等她開口。
有些人,即使分開再久,你也能從他的舉動裡讀出他的意思。
跑車滑停住,等一個紅燈。
忽的,遠方的天空裡炸開一個光點,辨不出那個光點的所有顏色,從聲音和它迅速消失的情況看,有人在放煙花。因爲是雨前的黑雲天空,煙花爆出來的光芒顯得格外閃亮。
紅燈跳成綠燈。
黑色跑車突然衝了出去,卻不是回君悅酒店的路,車速也越來越快,直到,二十分鐘後,停在了w城的人工湖廣場的停車區。
又一顆煙花在湖心小廣場上升起,綻放。
顧夜歌坐在副駕駛上,透過擋風玻璃,看着湖心廣場,心房一下繃緊。
是這!就是在這裡,他和她,情定終身!可,後來才知道,那一夜,他們叫——私定終身,是不能圓滿在一起的。
緩緩的,顧夜歌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走下車,一步一步走上人工湖的外廣場,大風吹着她的長髮和白裙朝一邊拂動,纖細高挑的身影一點一點遠離依舊坐在跑車駕駛座上看着她的伍君颺。
最後,顧夜歌站在外圍廣場邊緣爲了防止民衆掉入湖中的白石圍欄邊,看着湖心的小廣場,湖面已經被風吹起了連綿不斷的波紋,水中倒映的高層建築也被波紋蕩得一閃一閃的,虛虛實實。
那一年,爲他過生日的場景,她從未忘記過分毫。
他說:歌,我是你的,我的生日自然也是你的生日,我希望以後的十年、二十年......直到更久,在九月九號的這天用爲你慶生的幸福感來度過。
他說:答應我,今生,你這隻手指,我預定了!
他說:歌,總有一天,我會用我們的婚戒將你的無名指牢牢圈緊,給你一生的幸福,我保證!
她說:我會好好戴着這枚戒指等你。
她送他一顆刻着六個字的墨玉。一顆,她給他承諾的墨玉;一顆,她說了大實話的墨玉。
夜歌只要君颺!
她說:我想不到你缺什麼,只記得你那件黑色襯衫的第二鈕釦被我拽掉,那顆天寶石你送給了我,我再沒見你穿過那件襯衫,我知道這個墨玉和衣服上其他鈕釦不配對,我也知道你不會再穿那件‘不完整’的襯衫,可,這顆墨玉我讓精工師傅在一個角上穿了個小孔,明天我幫你釘到那件襯衫上,你的不完整,我來彌補!
顧夜歌輕輕擡起手,合捂着自己的鼻子和嘴巴,指腹緊緊的壓着自己發酸的鼻頭。
對不起!對不起!我曾經是真的想要彌補你的不完整。是真的。可是,當我看到你買下君悅和雅閣藍調,在1499號房聽着‘i-swear’的後,我知道,今生想彌補你人生的我竟然成了你一生都無法補全的缺憾!對不起!
伍君颺坐在跑車裡,鳳眸一直看着顧夜歌,看到她擡起手的動作,眉心輕輕的蹙了下,輕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微微的捏緊了一些。
帶你來到這裡,是否能讓你對我說實話?能嗎?
兩年前起,我周圍所有的人都不再提起你的名字,偶有人不經意說到你,也會像單子對你的稱呼那樣,叫你的全名。每一個人對你是不解,疑惑,甚至是討厭和埋怨,而那些看着我走過第一年痛苦不堪的日子的朋友們,對你,則有着,恨。
他們每一個人都以爲我當年的振作是因爲看穿了愛情的不可靠,看穿了你的惡劣,每一個人都以爲我對你,是恨,是入骨的恨。只有我自己知道,那,不是恨。如果我不努力,如果我不振作,如果我不變得更強,我就買不下君悅,買不下雅閣藍調,買不下不夜餐飲城,買不下羅記食府,買不下德隆大酒店,買不下神農大酒店......。如果我不把自己一人當兩人用,我就調不走單子去s市,不能讓dt-資陽拿下你當年住過的小區。如果我不熬夜編寫原代碼程序,如果我不在政界擴充權勢,就不能讓s市和w城的交通用我的安檢程序。
你可知道,我振作是因爲我發現,當年我的能力無法找到你,我想變得更強大,將當年不告而別的你找到。
我可以不愛你,你也可以不愛我,可,我不能讓你不明不白的丟棄我們的感情,像從來都愛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