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鬼山的第二條河溝到前一山要翻越十四個山頭,算起來有三十里路。牛漢一刻不停的走到了夜裡九點鐘,他走來了前山的第二個山頭。他望見大雪綿綿不斷的下着,彷彿他心裡的淚那般。雪落在地上沒有聲音,淚在心裡也沒有聲音。
他背靠一棵大樹坐了下來,心道:“七七,我休息一下,馬上就走。”
他的身上披着白斗篷,戴着白棉帽,脖子裡掛着望遠鏡,身上斜挎着彈夾帶。他端着一支衝鋒槍,揹着一支步槍。
他摘下了臉上的白口罩,緩了幾口氣。從系在腰上的武裝帶上摘下了酒壺,他辣辣的喝了一口酒。他扭曲着臉嘆着氣的“啊”了一聲,他是爲了暖和身體才喝酒。
他從棉衣兜裡掏出了一個饅頭,狼吞虎嚥的吃了起來。他終於明白二黑哥的吃相是因爲太餓太餓了,他滿臉大苦笑的站了起來。剛邁了一步,看見下面的林裡走來了一個黑影。
牛漢爬在了雪地上,衝鋒槍的槍口瞄準了黑影。他看見黑影站在了一棵歪樹前,距離他有十五米。
他見黑影的手裡向東邊亮起了一束光,接着光滅了。他心想這個年代有手電筒的人不是村裡的百姓,這麼晚上山的人不是土匪就是鬼子。
牛漢擔怕附近有危險,所以不敢開槍。他用望遠鏡觀察着樹前的那個黑影,看見又來了一個黑影。他發現趕來的黑影是一個鬼子偵察兵,他看見鬼子從那個村民的身上抱下了一個大揹簍。
這兩個男人四十來歲,一個是日本偵察兵的喬扮,一個是村民的喬扮,他們的真實身份是八路軍地下黨員。
張飛把半包煙遞給了於江年,語氣沉痛的說:“我們的同志從門部長的口裡得知了名冊的下落,你要抓緊把名冊交給賀書記。如果名冊落到了鬼子手裡,我們的抗日工作就完蛋了。”
於江年把煙盒裝進了棉衣的裡兜,說:“難道門部長犧牲了?”
張飛點了點頭,嘆着氣的說:“鬼子今早槍斃了趙百康的一百三十多個弟兄。”
於江年吃驚的說:“趙百康也犧牲了嗎?”
“趙百康逃了,錢櫃犧牲了。”
“我在山上看見了三十多個人,我想是趙百康和他的弟兄。我跟蹤他們去了深山,我認爲趙百康投靠殺陀了。”
“門大花同志早說過,趙百康的親弟弟是殺陀,就怕殺陀不願意抗日。”
“外面的戰況如何?”
“外面的同志無法進來應縣,具體戰況我無法得知。現在鬼子佔領了整個應縣,正在緊鑼密鼓的搜查喬軍。我們的同志被關在鬼子營部的一號監獄,趙副部長也被關在那裡。”
“游擊隊轉移到了周莊一帶,賀書記做好了營救的準備。你們必須炸掉鬼子的彈藥庫,賀書記纔有把握營救到同志們。”
“鬼子重兵把守彈藥庫,僞軍無法越過彈藥庫的警戒線。何書記必須想出其它的營救方案。”
於江年心情沉重的嘆了口氣:“哎……猴年馬月纔是個頭啊!我躲在山裡三年了,天天盼望應縣百姓拿起武器抗日。”
“面對死亡,人的意志薄弱。抓緊找到名冊,我們組織百姓抗日的艱鉅任務不能停止。”
“我保證完成任務。”
“地圖進展如何?”
“我摸不進第五條河溝後的山裡。”
“同志們建議你喬裝成土匪。”
“土匪有規矩,不是山西人不能落草。”
“你抓緊繪圖,同志們要轉移到深山。”
“據我觀察,鬼子的偵察兵摸到第四條河溝遇到了困難。那裡有土匪,他們的槍法很準。”
張飛吃驚的說:“你的意思是說我們無法在深山建立抗日根據地?”
“從雁門關到應縣的恆山山脈大部分被鬼子佔領了,眼下是這樣。”
“這可麻煩了,我怕會打擊同志們的抗日信心。”
“我對賀書記說過這事,賀書記認爲組織起抗日隊伍就不怕沒有根據地。”
“賀書記要違背上面的指示?”
於江年笑道:“我們要見機行事,靈活抗日。鬼子已經佔領了前山,每天都有明崗暗哨在巡山。”
張飛堅定的說:“無論如何都要建立抗日根據地,恆山山脈是最正確的選擇。”
“爲了革命的勝利,我會全力以赴。”
牛漢沒有聽到他們的對話,他以爲那個村民是鬼子的走狗。牛漢看見兩個黑影站起來握手,他果斷的射了兩槍。
兩人全是眉心中彈,這下可壞了!!!
張飛是應縣裡的主要情報聯絡員,他的死象徵着各鄉的地下黨員與游擊隊之間斷了聯繫。賀書記沒有地下黨員的名冊,就無法進展組織百姓抗日的工作。
於江年對恆山山脈有一定的瞭解,他的死象徵應縣的抗日根據地成了泡沫。
牛漢拿起了手電筒,撩開了揹簍上蓋着的布子。他打開了手電筒,突然赫赫的一驚。
揹簍裡裝滿了大包子,散發着冷肉的香氣。牛漢饞的不得了,拿起一個肉包子就吃。他一邊吃一邊摸着於江年的棉衣,他從棉衣兜裡摸出了一支駁殼槍。他打開了於江年身上的軍用書包,他從書包裡翻出了一張疊着的牛皮紙。接着翻出了十幾根鉛筆,兩個大紙包和一個小紙包。
他又拿起了一個肉包子吃了起來,吃的滿嘴流油。
他打開了一個大紙包,發現是紅紅的辣椒麪。他驚喜的不得了,因爲重慶人最愛吃辣椒了。他趕緊打開另一個大紙包,發現是白鹽。真是太好了,琥珀留下的鹹鹽已經吃光了。
他打開了小紙包,包里居然是六盒火柴和十幾顆白色的藥片。藥片上有退燒藥的字樣,他驚喜的叫:“夠意思。”
他把這幾樣東西裝進了軍用書包,從於江年的身上摘下了書包,掛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摸遍了於江年的全身,從棉衣裡兜裡摸出了半包煙。他把煙盒也裝進了軍用書包,又把槍彈裝進了揹簍。他從張飛身上摸出了一個良民證,一把駁殼槍,三十多塊大洋,他都裝進了軍用書包。
他充滿了力量的背起了揹簍,走向了來時的路。
鬼山從外看是那麼的平靜,其實山裡充滿了兇殺。日本偵察兵每三人、四人一組,共有十七組,六十人;分佈在各處,他們的任務是看守前山和摸查深山地形。
土匪是深山裡的霸主,他們無論白天夜裡都是神出鬼沒。別看鬼子的武器先進,可對土匪沒有辦法。
趙百康率領弟兄們走過了第三條河溝,他們在河溝對面的山林裡休息。趙百康把三十多個弟兄一個不落的看了個遍,他發現海子和小安不見了。
“孃的,他們敢違抗老子的命令。”趙百康氣的七竅生煙,對着弟兄們喊道:“出發出發,趕到第四條河溝就有人接應俺們了。”
一個游擊隊員走來說:“司令,小安不見了。他肯定溜掉了,土匪殺了他一家。”
自己的親弟弟殺死了自己弟兄的家人,趙百康心裡不好受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