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不打算參與進去呢?或者你可以找一個別的物業公司,”朱二奎知道,自己事實上已經踏進了這趟渾水裡面,他不想沾這些東西,可是根本就逃不開,“你也知道,我現在手頭業務多、人員緊,很難兼顧這麼多啊。海洋物業公司還需要大量的人,醫院這邊剛剛又招進來一大批新手……”
“現在的形勢,已經由不得你了,”陳錦鴻臉上的表情很有些玩味,“不是你想不想進來,而是你能不能出去。從你跟劉老搭上關係的那天起,你就已經卷進來了。”
朱二奎當然知道自己已經很難避免,可是完全推掉卻是根本不可能的,他也只能儘可能地在這些人之間打一打太極,儘可能地不去觸碰那些敏感的地方。很久沒有跟爺爺聊一聊,今晚應該去看看他了。
“你說的這些我明白,我盡力而爲吧!”朱二奎輕輕點了點頭,兩邊都在利用自己,那自己就必須要跳出來,即便是跳不出來,也要擺脫身上的責任。
劉鳳清這段時間身體恢復的很穩定,慢慢地可以下牀行動,做一些相對簡單的動作,隨着他的生活逐漸能夠自理,朱二奎跟佩甄的心情也越來越好。當他走近病房時,卻看見劉鳳清正在屋內慢慢地散着步子。
“這會兒有空了?最近你發展的很不錯,要堅持下去,”劉鳳清嘴裡說着,腳下的步子卻沒有停,“我也在電視上看了。呵呵,挺好的。越是這種時候就越不能放鬆。”
“我哪裡敢放鬆,都正在關鍵的時候呢,”朱二奎連忙扶住了他,卻被他給甩到一邊,只好悻悻地說道,“今天陳錦鴻副書記找過我,希望能夠配合他們,完成新CBD的拆遷工作。”
劉鳳清雖然不出病房,卻對現在的形勢瞭如指掌。C市的經濟發展要是想走出一條良性循環的道路,那麼就必須要進行一次大膽的創新,可是這個創新卻伴隨着一系列的新課題新挑戰出現。
“曾國藩曾經說過,有福不可享盡,有勢不可使盡。這次的機會雖然你想跳出去,可很多人卻在羨慕你,我的意思呢,不用跳出去,也不要太賣力,盡力而爲。”劉鳳清結束了活動,坐在牀上微微地喘着氣。
“爺爺,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朱二奎抓了抓頭皮,“我只是不知道該辦到什麼程度。那些居民肯定不願意拆遷,可又不會去找有關部門,那隻好拿着我出氣了。我的人可是衝在最前面呢。”
“衝在前面多好啊,衝在前面,你纔有機會脫身,”劉鳳清晃了兩下腰,結束了今晚的鍛鍊,躺在牀上雙手枕在腦後,“你不是不想參與進去嗎?找個藉口就可以走了嘛!”
“您的意思?”朱二奎忽然間就明白了,老爺子這個主意相當妙,不僅可以迅速抽身而出,而且還能把責任推給他們,自己下一步就好做的多了!
回到物業辦公室,卻看見石建國正在訓斥幾個新來的學生。原來有個富二代帶着母親來看病,卻不願排隊,在保安勸阻了他之後,不僅不聽,反而打了保安一巴掌。那保安卻是個新來的學生,沒受過這種委屈,哭哭啼啼地跑來要求辭職了。才幹了一兩天就要辭職,石建國氣壞了,居然把這份工作當成兒戲不成?
“那對母子呢?”朱二奎對石建國問道。
“早就已經走了!”石建國的氣實在是放不下來。這個學生當時不跟對方吵架是對的,可他也不能離崗啊,還直接跑到辦公室來了,這下子找人都找不到了!
“算了,你也彆氣,氣也沒用。”朱二奎已經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只能怪這個學生保安沒有經驗,不會處理情況,“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先跟他好言相勸,語氣不要那麼衝;然後就呼叫離你最近的班長,讓他來處理;最後是不要離開現場。你都走了,別人能會承認嗎?”
“還不就因爲他家有錢麼?有錢就了不起啊!”學生很鬱悶,心裡依舊憤懣難當。
“你跟他比什麼?要跟他爹比,”朱二奎也有些好笑,現在這種事情太多,他也算有了經驗了,“他爹能走到今天這麼牛叉,還不是什麼苦都吃過什麼困難都遇到過?你心裡不平衡我也理解,但不能離崗更不能動不動就要辭職。如果這樣的話,恐怕沒有工作適合你了。你想自己創業更不可能!那麻煩只會更多,你受得了麼?”
學生不說話了,低低地抽泣着。
“行了,給他換了崗,讓他再接着上班吧!”朱二奎拍了拍學生的腦袋,笑着說道,“小夥,飯是要一口一口吃滴!”剛說完這句話,自己卻愣在那裡了:關於配合那些人拆遷的事情,也完全可以這麼辦!
牛彩玉坐在小飯店的門口,看着一些人在牆上寫了個大大的拆字,然後畫了圈,她卻完全沒力氣去阻止,也知道根本就沒有用處。這地方一旦拆遷,那就意味着兒子的學費沒了着落,即便是給了十幾二十萬,生活來源怎麼辦?
“牛姐,吃飯了,”虎子從廚房鑽了出來,他彷彿根本就不知道有這麼回事,也根本就不在乎似的,只是看着牛彩玉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又有些不忍,把飯菜端到她手裡後,輕輕地說道,“其實你可以先在市裡找一家門面的,等到這邊開始拆了,就搬過去嘛!”
“大兄弟你是不知道啊,哪裡有這麼容易?”牛彩玉一點食慾也沒有,把碗筷放到了一邊,“市裡面的房租貴的要命,不是我不願意搬,只怕一個月的收入,還不夠交房租的。我現在是愁哇,到哪裡再去找個便宜的門面房?”
虎子對這個完全不在行,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勸解牛彩玉,只好自顧自地吃起了飯來。仰起頭卻看見,好幾輛拆遷辦的車已經到了跟前。
今天的主要任務是去下發拆遷通知,要求居民在一定時間內搬遷完畢。可是拆遷委本身人手也不是很夠,況且爲了避免麻煩,拆遷委主任周宇給朱二奎打了個電話,希望他能帶些人趕過去。朱二奎沉思了幾分鐘,才讓石建國點了最忠誠的二十幾個人,到拆遷委門口集合一併帶過去。
“朱總啊,你親自帶隊?呵呵,咱們今天主要是去下通知,不需要做別的,過幾天才是重點呢!到時候還希望你能多多費心啊!”周宇看了看他帶來的人,覺得很滿意。就是這樣纔有威懾力,纔會讓那些居民儘快主動搬遷,防止後期的麻煩。
“周主任,既然是下發通知,應該用不着這麼大陣勢吧?”朱二奎有些不明白,他也並不瞭解到底是怎麼樣的程序。
“你纔不知道呢。這前期是最關鍵的,他們自己不搬,那你我就得另想辦法。到那個時候才麻煩呢!這兩天他們搬了,也省得咱們麻煩不是!”周宇意有所指地笑了笑。
很快車就開到了地方。當看到這一片老舊的民房和街道時,朱二奎才明白,也難怪這裡物價房租都比市內要便宜一些,畢竟基礎設施太差太古老。周宇帶來的人已經開始挨家挨戶地下發文件,而他要做的,就是儘可能地維持好秩序,防止意外的事情發生。
不過還是有些情緒激動的居民,這邊剛剛遞過去,那邊就撕得粉碎扔出門。不過只要他們沒有過激行爲,朱二奎就可以按兵不動。這也是最好的情況了。
“記住。不許還手,還是老規矩,用人牆保護住領導。”朱二奎不知道周宇是什麼來頭,萬一出現意外,當然要先保證他安全無事,撤回去纔是王道。
“拆拆拆,我們這裡哪裡需要拆了?”當進行到牛彩玉的小飯店時,她終於抑制不住心裡的火氣,對着周宇情緒激動地大罵出聲。
“這是政府行爲,市政廳明文規定的!我們不是亂拆,也希望你能理解。今天只是下發通知,兩天後會有人來跟你談具體的補償,好吧?”周宇根本不生氣,反而笑着對牛彩玉說道,示意手下只管把通知遞過去。
牛彩玉接過通知卻看也不看,撕爛後扔到了周宇的臉上:“這是我的家,我告訴你,我哪裡也不搬!”
“給臉不要臉是吧?”一個周宇的手下忍不住了,匪氣沖天地走上前逼問道。
“兄弟,別激動。”虎子從廚房裡迅速竄出來,把牛彩玉擋在身前,冷冷地對那人說道,“有話好說,別跟咱玩這一套。”
虎子?朱二奎和石建國等人都呆了!這麼長時間都沒他的消息,還以爲他失蹤了,卻沒想到居然會在這裡遇到他!朱二奎趕緊低聲對周宇道:“周主任,這戶交給我吧,我來處理。”
周宇疑惑地看了看朱二奎,又看了看虎子,什麼話也沒說就到了下一家。
“你怎麼會在這裡,不去找我?”朱二奎走進牛彩玉的小飯店,四下打量了一番,才急促地對虎子說道。
“我在這裡挺好的,不需要去找你。朱老闆,您現在混的不錯,連拆遷這種活都幹上了,”虎子的話裡不無譏誚,帶着些許的諷刺,“可我告訴你,想拆這家小店,那就得先過我這一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