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兩山之間相隔有點遠,可站在山頂的那個人,渾身上下充斥着一種讓人無法形容的氣勢,只要熟悉的人都能看出來,那就是楊洛。
所有看到這一幕地人都呆呆的發愣,尤其是那些武警,心裡都在猜測,那個人是誰啊,一個人站在那裡,居然能讓他們感覺到睥睨天下的氣勢。
一名肩扛一毛二的中尉拿着望遠鏡,楊洛臉上的表情盡收眼底,收起望遠鏡輕聲說道:“他可能和我們一樣,是軍人。”
黃平義回過神來,喊道:“他是楊洛。”
高明的臉頓時陰沉下來,這時對面山坡上出現了第二個人、第三個、第四個……時間不長,山坡上人頭攢頭,牛羊嘶叫,騾馬嘶鳴,寂靜地天地間這聲音隨風飄來卻似最美妙地人間仙樂。
淚水在每個人眼中流了下來,他們不可能不激動,雖然知道楊洛提前過來了,可看到整個村莊消失得無影無蹤,尤其是見不到一個人,那種絕望的心情不是能言語能表達的。
黃平義平復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揮手說道:“快點過去接應。”
楊洛看着對面坡頂,笑着說道:“老孫,老王,縣裡來人了,我們也下去吧。”
河溝裡除了還在呼嘯奔涌的洪流,什麼都沒有了,大可村已經在大化縣地圖上抹掉了。
當他們在大可村遺址碰面的時候,真有點革命時期雙方勝利會師的感覺。
當他們聽到楊洛說,大可村、王木村無一人員傷亡的時候,一些人開始歡呼。
當他們回到鎮上,安排好災民之後已經是凌晨三點,武警已經撤離,其他人都疲憊的坐在院子裡抽着煙。
而這個時候,誰也沒有注意高明,此時這個傢伙正躲在鎮政府外面打着電話。
“唐慧珍確實失蹤了。”
聽筒裡傳來低沉很有威嚴的聲音:“你怎麼才通知我。”
高明賊眉鼠眼的看了一眼周圍,壓低聲音說道:“這兩天大化一直在搶險救災,人多眼雜,我沒有機會通知您。”
聽筒裡沉默了一下,“你有沒有去李作羣親屬和朋友那裡問問?”
高明說道:“我怕打草驚蛇,沒有去問。不過我聽說,當天靈堂的休息室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來了不少警察,就連馮保國和錢榮都去了。”
“哦?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不清楚,不過我在一個縣局民警嘴裡聽說,是李作羣親屬不滿李作羣死亡調查結果,在鬧事。”
聽筒裡又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才說道:“那幾名日本客人有消息沒有?”
高明說道:“沒有,一點沒有,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
“嗯,我知道了。”
高明說道:“您說,唐慧珍會不會被抓了。”
“這種可能性不大,當時有那麼多人,要是唐慧珍被抓,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
高明遲疑的說道:“那我……”
“你儘量調查唐慧珍的下落。”
黃平義坐在楊洛身邊說道:“由於你提前發現險情,縣裡反應迅速,各鄉鎮及時把人員撤離,只有林業鄉一人死亡。而其他的幾個縣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市裡通知他們做好防洪防汛準備的時候,由於事發突然,準備不足,許多公路、電力、通訊等基礎設施中斷,無法下達通知,可謂是損失慘重。有2486處山體滑坡,造成19。6萬人受災,被困羣衆10。8萬人,130多人失蹤,倒塌房屋2100多間,損失房屋12435間,13500多頭大牲畜被沖走,17萬多畝農田被淹沒,1560多處水利設施被沖毀,死亡人數初步統計是179人。”
楊洛抽了口煙,看着幽深的夜空,眼神有些虛渺的說道:“我也沒想到這次的災害這麼嚴重,其實我不應該猶豫,應該直接向市裡彙報。”
黃平義拍拍楊洛的肩膀:“你不用內疚,就算你提前向市裡彙報,其他縣也不會重視,畢竟距離上次爆發山洪和泥石流,已經是一個遙遠的記憶了,除了我誰會相信你的話。所以,你向不向上面彙報,結果都是一樣。”
楊洛苦笑一聲,搖搖頭沒有說話,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楊洛喊道:“行了,這兩天大家都累得夠嗆,去休息吧,明天還有很多災民要安置,有得你們忙呢。”
鍾志新喊道:“大家都回去吧。”
人羣散盡,王羽佳渾身是泥的來到楊洛身邊,然後坐下來,歪着頭大眼睛眨呀眨的看着楊洛。
楊洛在她腦袋上拍了一下:“看什麼看,有話就說。”
王羽佳笑嘻嘻的說道:“我爸和我媽要請你去家裡吃飯。”
щщщ _тт kán _CO 楊洛奇怪的說道:“請我去你家裡吃飯?要找我做女婿?這可不行,莊浩非得殺了我。”
王羽佳俏臉一紅,擡起小拳頭在楊洛肩膀上打了一下:“哪有你這樣的書記啊,跟下屬說話口無遮攔,一點威嚴都沒有。”
黃平義無奈的搖搖頭,疲憊的站起身說道:“你們聊吧,我也該回去了,安置災民還有善後工作,得忙乎幾天。”說完喊了幾聲黃欣欣,可這小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就在黃平義上車的時候,見到高明在大門外走了進來,黃平義打開車窗喊道:“高副縣長,一起回去吧。”
高明笑着說道:“好!”
楊洛微微眯着眼睛看着高明上了黃平義的車,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王羽佳沒有注意楊洛的表情,接着說道:“其實是我爺爺的意思。”
楊洛收回目光:“你爺爺?”
王羽佳說道:“我老家就是王木村的,我爺爺奶奶還在村裡住呢,這次要不是書記你及時過去,估計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
楊洛明白了,笑着說道:“替我謝謝你的家人,這幾天肯定還得忙,過幾天之後我要離開一段時間,等我回來一定去。”
王羽佳笑着站起身說道:“那好,有您老人家的這句話,我就可以回去覆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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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洛笑着揮了下手:“快點回去吧,弄得跟泥猴似的,好像幹了多少活一樣。”
王羽佳一撇嘴:“書記,我這兩天可都在下面跑呢,看看我累得,都瘦了一圈。”
楊洛打量一下王羽佳,點頭說道:“嗯,確實瘦了,那你快點回去找你家莊浩好好給你做點好吃的補補。”
王羽佳好像想起了什麼說道:“書記,昨天有一個叫葛榮欣的過來找你,說是來派出所報到的。”
楊洛一拍腦袋:“我把這件事情給忘了,他走了?”
王羽佳說道:“沒走,這不他來了,就跟着莊浩去下面鄉鎮排查水患險情,今天沒有回來。”
楊洛點點頭:“他回來之後,你讓莊浩通知他到我這來吧。”
“好!”王羽佳答應一聲,“那我先回去了。”
楊洛說道:“走吧!”
王羽佳離開之後,整個大院裡就剩下了楊洛一個,夜色如濃稠的墨硯,深沉得化不開,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着閃閃繁星,讓人不由深深地沉醉。
楊洛又點了顆煙,坐在那裡感受着夜的靜謐祥和,銀白的月光灑在地上,遠處傳來蟋蟀悽切的叫聲,雨後那特有的氣息和夜的香氣在空中瀰漫,織成了一個柔軟的網。眼睛所接觸到的都是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樣都隱藏了它的細緻之點,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種如夢如幻的感覺。
楊洛抽着煙,耳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沒有收回投在遠處的目光,輕聲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董悅婷來到楊洛身邊,也不顧地上的泥水坐了下來,屈起雙膝,下巴放在膝蓋上輕聲說道:“睡不着!”
兩個人誰也沒有在說話,只是靜靜的坐着。董悅婷歪着頭,看着楊洛在月光下那張特有味道的臉,眼神慢慢的變得癡迷。
“給我一根菸吧,我也想抽。”
楊洛看了董悅婷一眼,苦笑着說道:“一個女孩子抽什麼煙。”
董悅婷摟住楊洛的胳膊,把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我只是想知道,吸菸是什麼味道。”
楊洛一笑:“真的?”
董悅婷點頭:“當然是真的。”
楊洛說道:“那好,我就給你一根。”說完在兜裡把煙拿出來,然後點燃遞給董悅婷。
董悅婷抽了一口,並沒有吸進肺裡,然後吐出來說道:“也沒什麼啊,爲什麼你們男人那麼喜歡吸菸呢?”
楊洛說道:“煙,是男人精神上的寄託。”
董悅婷沉思了一下:“不明白!”
楊洛笑着說道:“不明白就不要想。”
過了一會,楊洛沒有聽到董悅婷說話,奇怪的歪頭一看,只見董悅婷臉上掛着淚珠。
“怎麼了?”
董悅婷臉上露出一絲笑容,“沒事!”
楊洛把董悅婷摟到懷裡,“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董悅婷搖頭:“沒有,只是見到那些災民心裡有點不好受。”說完舉起手中的煙說道:“你喜歡抽哪種牌子的煙?”
楊洛想了想說道:“不知道!”
董悅婷看着煙霧隨風飄散,輕聲說道:“女人就像煙一樣,有濃有淡,各不相同,每個男人一生當中,會抽各式各樣的煙,可是很多人都像你一樣,不知道到底喜歡哪種。可不管是哪種煙,當煙變成了煙霧,在你身邊停留瞬間,卻總會被風吹散。”說到這,董悅婷苦澀的一笑,“真不知道,哪個女人才是你喜歡的牌子,是你一生抽不完的那支菸。”
楊洛的心裡一顫,什麼話都沒有說,只是保持沉默。
董悅婷接着說道:“我昨天在林業鄉,一戶人家的房子塌了,男主人被壓死了,女主人抱着男主人哭得很傷心。當時我一直在想,其實那個女人比我幸運,雖然在這次的災難中她失去了心愛的男人,但她畢竟得到過。在以後的日子裡,那些失去的美好回憶,一定會永遠在她心裡,是一滴永遠幹不了的蜜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