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 歸去來兮
當我們回到家中的時候,二舅已經到了。簡單的交流之後,我就知道,對於棺材方面的知識,二舅絕不會比現在的我少。看看時間也不早了,跟衆人道別之後,我們就不得不踏上了回市區的路程。接下來,選購十二段的時候,就主要是由二舅陪同了。好在,剛纔在棺材鋪的時候,那個熱心的老闆向我們推薦了幾家生意做得較大的店鋪。我堅信,最終,木匠和二舅舅一定能夠順利地選購到十二段的。
回到市區,老婆見我情緒低落,就不解地問:“幹嗎愁眉不展的?你爸今天看上去精神不是挺好的嗎?比好人都要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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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只是比前幾天精神略好一點的話,那麼興許是康復的跡象。可是,今天,我爸的精神有點興奮得過頭了。我爸一向少言寡語,但今天無論遇到誰,他的話都顯得特別多。實在是太反常了。”我很是擔心地說。
“別瞎擔心了。你爸他身體舒服了、心情好了,這話也就自然會多了。”老婆安慰道。
“怕只怕我爸的反常是因爲迴光返照。”想了想,我還是說出了自己心中最最擔心的事情。
“迴光返照?”老婆楞了一下之後,就繼續說道,“應該不會吧。我聽說,人家迴光返照,正常都是躺倒牀上不能動了一段時間之後纔會出現的。你爸到目前爲止,表現得都很正常。洗臉刷牙啊、吃飯啊、上廁所啊什麼的,全都是自己獨立完成的。我覺得,應該還沒到迴光返照的時候。”
不知道老婆是真的這麼想,還是故意安慰我,不過我聽了之後,覺得有些道理,因此心中的緊張不免輕了幾分。“但願如此吧。”我無奈地哀嘆一聲。看到老婆面有掙扎之色,我就知道她應該想到了什麼,於是鼓勵道:“有什麼你就說吧,沒關係的。我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了。”
老婆自然明白我的意思,但還是有些擔憂地問道:“那我真說啦!”
“說吧。”
得到我的肯定回答之後,老婆才接着說道:“我聽好多人說,一般到了那個時候的人,一旦提出自己想吃什麼,也就表明沒多長時間了。對門她的老爸食道癌手術之後,就出現過這種情況。”看到我越來越難看的臉色,老婆就趕緊補充道,“不過,這種事情也說不準,也許是人家捕風捉影。”
雖然我早有思想準備,但真的確信父親快要辭世,一時之間心中也有些接受不了。難道,父親真是迴光返照?難道父親真的快不行了?……
看到我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老婆很是後悔地安慰說:“別擔心,就是提出想吃什麼之後,一般也要好幾天才……”想想覺得不對,老婆硬是來了個緊急剎車,將我當時最最不想聽的那個詞給嚥了回去。
沒幾天,難道父親真的沒幾天了?老婆不安慰還好,她這一安慰,我立時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刺了一下。我感覺自己的心好痛、好亂。
見情勢不對,老婆立刻上前一步,深深地擁住我,然後輕輕地說道:“是不是迴光返照?是不是要了自己想吃的東西,就真的代表沒多長時間?這些都只不過是我們的猜測,都不是事實。別擔心了,也許情況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麼糟。”
對,對,對!這些都是猜測,都算不得準的!聞言,我就如同溺水之人突然間抓到了救命稻草。在不斷的祈禱之中,我的心情終於漸漸平復了下來。
那一晚,我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無論睡還是不睡,我都怕會突然間接到噩耗。我不斷地安慰、欺騙着自己,就父親昨天所表現出來的矍鑠精神,應該是快要康復的表現。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着的,陡然驚醒之後,發現窗外已經放明。我趕緊一咕嚕爬起來。所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管父親是什麼情況,今天必須要做的事情總是要完成的。第一,就是不能耽誤孩子的上學。
除了心中有一絲不好的預感之外,其它的都跟往常一樣。洗漱、吃過早飯之後,我就送孩子去上學。看着孩子走進校門、步入教室後,我纔打道回府。剛走出沒多久,我就接到了父親的電話。當時,我就覺得自己的心猛然間“咯噔”了一下。
說話的是母親。“某某(我小名的代稱),我還是讓某某(開小店的名字代稱)幫我撥的電話。你爸今天早上又吐血了,而且吐得不少。吐血之後,還暈了過去……”
“媽,你別急,我馬上就和姐姐一道回去。”我一聽就知道情況不對,沒等母親說完,就趕緊回道並果斷地掛斷了電話。
就在路邊,我第一時間就打了個電話給姐姐,將情形簡述之後,就強調說:“姐,爸恐怕要不行了。你趕緊到單位請假,然後就跟我一同回去。”
我懷着無比悲痛地心情回到市區家中。感覺精神一陣恍惚,雖然知道父親真的快不行了,但自己心中就是不願相信這就是事實。
沒多長時間,姐姐就來電話說:“我已經請了兩天假了,只是,我們該怎麼回去呢?”
“姐,你先開電瓶車到我家,然後我再用摩托車帶你回去。”
姐姐沒有任何猶豫地掛了電話。
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心中還依然存有一絲僥倖。我希望父親能夠多堅持一段時間,好讓中藥發揮出應有的作用。在悲傷以及一絲僥倖心理的胡思亂想之下,我和姐姐終於回到了老家。
從大路往家中而去的時候,我的心就變得無比忐忑了起來。放下摩托車,我直奔中堂。父親躺在小牀上,臉色很是蒼白。昨日雙眼之中的神光已然消失不見,現在的父親,精神看上去十分萎靡。看到父親的呼吸似乎還算平穩,我緊張的心情頓時放鬆了不少。上前兩步,看到的是父親那無神的雙眼。我和姐姐幾乎異口同聲地呼喊了一聲——“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