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0 各方準備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時分,父親表兄家的大兒子方纔到來。他給我們的感覺完全是一副風塵僕僕、疲勞不堪的模樣。來到之後,他即刻向母親彙報“報喪”的具體情況。絕大部分都已經送到了,但也有少部分親戚家中沒人,電話還沒人接。
“那你是怎麼辦的?”母親聽後就非常緊張地問。
“大媽,你放心,我已經將布、鞋和錢都放到他們鄰居家了。並囑託再三,一定要將大大(對父親的稱呼)出殯的日期如實相告。這種事,沒人敢耽誤的(死者爲大,我們這裡的人將白事看得很重,如果接受了人家這樣的囑託,那麼就一定會及時轉告,否則將會收到強烈的良心譴責,更有甚者會覺得如此作爲將給自己帶來晦氣)。”
聽了父親表兄家的大兒子的解釋,母親緊張的神情才逐漸放鬆了下來。“每到一個人家,你有沒有記得最起碼得喝口水?”最後,母親依然有些不放心地問道。
“這……有些人家根本就沒準備,我總不見得在那裡等着他們燒開水吧?如果真這麼做了,那麼恐怕一整天,我也未必能將所有的人家都跑個一圈。這不是時間不允許嗎!”父親表兄家的大兒子有些難爲情地辯解道。
看到母親那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我就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媽,算了,算了。從時間上來看,確實有些來不及。再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再過個幾年,到年輕一代了,又有多少人會按這些老規矩來辦事呢?”
也許是覺得我說得有道理;也許是認爲,人家是過來替我們幫忙的,即便有哪裡做得不好也不便責備。反正,最終,母親起初升騰而起的那股怒意就在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也悄悄消散而去了。
出殯那天是爲正日,既然已經“報喪”,那麼就表明即將到了出殯的時刻。而白事跟紅事又自不同,現在流行火葬,因此親朋好友可不能像紅事那樣,只要正日那天趕到即可。所有的親朋好友都必須在出殯正日的前一天晚飯之前就必須趕到。那個晚飯,就如同紅事正日那天的午飯一般,是最最隆重、最最正式的一頓。之所以如此,那是因爲,這頓晚飯之後,等上一段時間,衆親朋好友就會隨同我們一起前往火葬場,以便送父親最後一程。
既然正日將至,那麼我們就必須得有所準備。在堂哥的事先準備下,我們已經預先預約過做家宴的了。現在,請人家過來,是要將晚宴的食譜給初步確定下來,確定的尺度當然是“物美價廉”。在還過得去的大前提下,儘可能地少花錢。
第二日上午,堂哥和父親表兄家的大兒子即開車前往菜場並按照確定下來的食譜買菜去了。隨行的有老婆和嬸嬸。老婆作爲主家人,負責付賬;嬸嬸經驗十足,負責(食物質量)把關。在這裡不得不提的就是叔叔和嬸嬸了。在獲知父親過世之後,第二天一早,嬸嬸就帶着孫女大老遠地從外地趕了回來。嬸嬸一回來,就立刻取代悲傷至極的母親,忙前忙後地處理着各種雜務。作爲父親的嫡親弟弟,叔叔恨不得立即從工地上趕回來。只是,叔叔的工地在東北,距離實在是太遠了,所以,雖然在獲知噩耗之後就即刻啓程,但還是過了兩日方纔到家。叔叔回來之後,感覺輕鬆許多的就是堂哥。用堂哥的話來說就是“很多我處理不了的事情,只要有二叔出面就可以了。畢竟,在咱們家族中,現在,二叔可是輩分最高的了!”雖然在父親手術後,我們跟叔叔家的關係方纔改善,但在父親的後事處理上,叔叔和嬸嬸總的來說還是頗爲盡力的。最起碼,在我的感覺的之中,已經很像是一家人了。如果父親有在天之靈的話,那麼看到如此溫馨的一幕,想來也定然會感覺到欣慰。
在衆多菜譜之中,有一樣是不需要買的,那就是豬肉。因爲,昨日,姐夫和姐姐已經跟做家宴的(也兼做豬肉生意)預定了一頭豬。我們這裡有這樣一種風俗,在父親過世之時,女兒、女婿在條件許可的情況之下,要送整豬整羊。能夠送整豬整羊的,就表明家庭條件相當殷實。因此,這一舉動,無論是對女兒、女婿,還是對孃家而言都是一種風光和榮耀。改革開發之後,生活條件好了,現在誰家買不起整豬、整羊呢?所以,發展至今,女兒、女婿送整豬整羊似乎已經演化成了定例。其實,這種好面子的行爲,很有些鋪張浪費的嫌疑。好在,當晚就要宴請左鄰右舍以及親朋好友了。到時候,將買的整豬整羊直接用到家宴中去也就是了。因此,最終,姐夫和姐姐還是決定也按照定例來辦。
上午九點多,宰殺並清理停當的整豬就送到了。當然不能直接送到我們家,因爲還有正常的程序(儀式)要走。在離我家大約五百米的地方停下,收到消息的的姐姐和姐夫立即帶着炮竹煙花趕了過去。整豬是實實在在的,而整羊就只不過是做做樣子了。在農村,自然少不了養羊的,姐夫和姐姐臨時向隔壁家借了一隻活羊。
在五百米之外,先要將整豬和整羊裝備一番。主要是在豬和羊的頭上各戴上一朵紅花。此刻,人們是將白事當做喜事來辦的。更有甚者,會在豬的臉上塗上胭脂,描上眉。如此濃妝的豬頭,看上去就更增添幾分喜氣。
一切準備停當之後,做家宴的就再次開起他那電瓶三輪車,只是速度放得很慢,這樣,其他人也就能跟得上了。二舅專門負責牽拉帶有小紅花的活羊。與此同時,鞭炮與煙花齊鳴。在一聲聲震耳欲聾的炮竹聲中,整豬整羊的護送小隊就緩緩往我家開進。最最無辜的就是那頭羊了,完全搞不清狀況,在轟鳴的爆竹聲中被嚇得上躥下跳。但,被繮繩死死控制住的它,又如何能夠逃脫得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