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完美操辦
我一直不清楚,父親最後爲什麼要噴我一口熱氣,也一直想不清楚,這口熱氣到底代表着什麼。然而父親已經駕鶴西去,也許,這將會成爲我心中永遠的迷。當然,我也揣測過。父親已經知道自己得的是傳染性極高的“肝癌”,難不成,父親最後的那口氣是想……不可能,這絕不可能!雖然我們曾經衝突甚至大打出手過,但我相信父親臨終前所說的那句話,手掌手背都是肉。我畢竟是父親的親生骨肉,再怎麼說,父親也不會希望我被傳染。否則,父親也就不會將他的後事全權託付給我了。也許是我的孝心感動了上天,雖然我跟父親零距離接觸了好長一段時間,但卻並未被傳染上奪命追魂的“肝癌”。
父親最後所吐出的那口氣,既輕柔,又溫熱。觸之讓人心醉神迷。那一口氣就宛如父親七十多年的生命精華一般。似乎,父親是想將他生命中最最寶貴的東西奉送給我。不過,事後,我也沒感覺自己獲得了些什麼。怪就怪在,在這口熱氣的輕撫之下,我既未失去什麼,也未獲得什麼。好像,一切的一切只不過是一種幻覺。但,我又切切實實地感覺到了它的存在。我能夠感覺出,父親是有意這麼做的,只是我卻無法弄清楚父親的真實目的而已。
與三大(父親的親哥哥,排行老三)不同,父親過世前,一點也未出現所謂的“迴光返照”。父親就那麼不斷地衰弱着,一直到最後的嚥氣。可能,“迴光返照”並非每個人都有吧!當然,這只不過是我現在的感慨。那時,父親剛剛嚥氣,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安排和處理,因此根本就沒有時間和閒心去留意什麼“迴光返照”的問題。
按照常理來說,父親的後事理應由我和弟弟兄弟二人共同承擔。不過,我曾經在父親面前承諾過,因此自然不會要求弟弟什麼。整個過程,幾乎全部是由我一人安排和處理的,各種各樣的支出幾乎被我一力承擔了下來。而弟弟,很多時候就如同客人一般,只是在該當露面的時候出席一下而已。當然,如此盛大的白事場面,弟弟估計也是第一次經歷,因此即便是讓他來主持,恐怕他沒這方面的經驗,到時候很可能會出現一團糟的尷尬局面。從中,也就不難看出父親病危囑託之睿智了。
父親是在弟弟家斷氣的。根據風俗,我並未立即觸碰父親的遺體。待到十小時之後,方纔請人爲父親淨身、換衣(壽衣)。按照父親的遺囑,我請人將儀容整潔的父親給擡到自己家中。雖然我家已經翻建成二層樓房,但那畢竟是祖宅地,封建思想甚濃的父親一再表示,死後一定要將遺體盛放於祖宅之中。
因此,接下來,就是村裡人和親朋好友到我家中祭拜了。由於父親的輩分非常高,所以剛剛擺好之後,過來祭拜的就已經絡繹不絕了。
那時可不像現在,並沒什麼能夠製冷的冰棺。父親首先是被擺放於棺蓋之上。倘若木棺未能造好,那麼一般是將死者放於門板上的。至於入殮、蓋棺(響釘)以及出殯,那都是需要請陰陽(師)看日子的。一般情況之下,陰陽所選擇的日子都會在死者逝世那日的好幾天之後。因此,正常情況下,死者都得露天擺放在家中好長一段時間。如果天氣炎熱,那麼滿室異味就是常有的事。不過,父親是在正月裡過世的,那時的天氣依然寒冷,因此倒無需擔心這方面的問題。
我知道父親十分在意,所以就特地從別的鄉鎮請來了一遠近聞名的陰陽。花費了重金,讓這位陰陽精心挑選了一系列上好的日子和時辰,並虛心向其請教了白事過程中的相關注意事項。我在遵循本地風俗和各項祖矩的基礎上,儘量將父親的後事給辦得風風光光。同時,還時刻注意,儘可能地做到不觸犯任何忌諱。我相信,如果父親泉下有知的話,那麼也一定會無比滿意的。
將父親風光大葬之後,甩脫心中的憂傷,我纔開始反思起“饅頭徵兆”的事情來。今年的年貨“饅頭”做得確實蹊蹺。沒有任何一絲紕漏,但調好的麪糰就是一點不漲。在衆人皆認爲這是不祥“徵兆”的時候,我還不大相信。但,此後不久,父親就被查出患了“肝癌”。然後,短短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父親就已經溘然而逝。也就說,“饅頭事件”徵兆着短期內家中將會有人喪命,而事實上,在不到一個月時間之內,我父親果然就病故了。這難道就只是巧合?也許是巧合,但我卻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自此之後,我就逐漸開始相信起原本並不相信的封建迷信來。
此後,閒暇之餘,我就開始從閱讀新聞、故事、小說之類的向介紹鬼怪之類的轉變。我也看了很多相關方面的書籍,比如說《周公解夢》。也許,死亡,在人們的心目之中都是不好的事情。但周公有時候卻認爲夢見某某親人淹死,卻是大吉;也許,“鬼怪”,在人們的心目中乃是大凶之物,但周公卻認爲,夢見鬼怪進攻,乃是吉兆。在有關鬼怪的介紹中,我也看到了有關淹死鬼的介紹。因此,對於淹死鬼,我並非一無所知。
“淹死鬼”代表情感過於豐富,形象特徵是溼淋淋的。很多淹死鬼就像我們常常說的那樣,既不打你,也不罵你,就用情感來折磨你。因爲,淹死鬼表達的是對感情的渴望與糾纏。一個人沉溺於情感無法自拔,那麼他就會淹死。溺死的人往往是情感非常纏綿的人,所以纔可能爲情而死。這樣的人往往會躲在情感的世界中不能自拔。
正是基於這樣的認識,所以,我對圍攏而來的衆淹死鬼並不恐懼。因爲,我自己就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所以又怎麼可能會懼怕那些感情過於豐富的“淹死鬼”們呢?再者說,他們既不打我,也不罵我,那我還有什麼好怕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