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禁錮在了她的脖頸裡的那隻手,堅硬如鐵,一股強大的玄力,讓月驚華有種被繩索捆綁住的錯覺。
月驚華暗暗運氣了起,那小廝也不知用了什麼邪門法子,扼住了她的脖頸的同時,掌中有一股玄力,遊走進了月驚華的體內,她本就不多的玄力,立刻潰散開,難以使力動彈。
好在那人似乎並沒有想要月驚華的性命,並沒有立下殺手。
陰魂不散的紫眸小廝。
貼着她的耳朵,一股悅耳如泉水作響的男音,“你逃不掉的。”
風吹過,吹起了月驚華的發,她耳垂上還掛着未乾水珠。
她的嘴角,似彎非彎,帶了幾分桀驁,熟悉月驚華的人都知道,這往往是月驚華深陷困境,開始逆襲前,慣有的笑容。
忽的,前方被禁住了脖頸的少女的頭往後一仰,頭撞向了身後的小廝,他下意識地一個急閃,扼住了月驚華脖頸的手,鬆了幾分。
她的身子反身一躍,人已經到了小廝的身後,手臂反手卡住了身後小廝的肩膀,雙腳如藤蔓饒古樹那般環繞上了他的腰間。
兩人的身體,此刻像極了菟絲子和寄生的樹木,毫無間歇地貼在了一起。
耳邊,多了一股軟軟的溫熱,少女的脣壓上了他的耳朵:“知道什麼叫做逆襲嘛?”
逆襲?紫眸小廝眼帶了幾分困惑。
耳邊那一張一合的柔軟,帶着股奇異的觸覺壓來,肺部的氣體一下子被抽空了。
還沒體味出,女人這番動作的目的爲何。
幾乎是同時,就在那時,變故已生,“啪,”只聽得一股力襲來,月驚華的身體繃成了一把人弓,手臂鼓足了勁,修長的腿猛地一蹬,如同騰空的兔子,在半空中彎成了一個漂亮的弧形。
就在紫眸小廝被甩出去的一瞬間,女人的臉清楚地顯露在了他的面前。
捲翹的長睫,略顯英氣的眉宇,眼中盛着滿滿的譏色。
是她,紫眸小廝的眼眸深邃無比,嘴邊似有若無地多了抹笑意。
若是月驚華細看的話,她會發現,那雙很少有過波動的眼眸中,就在那時,同時閃過了詫異、驚喜。
只是月驚華根本來不及細品那雙眼眸中的複雜情緒。
水花濺起,紫眸小廝被重重地甩進了水裡。
月驚華稍緩了口氣。
水面漸漸恢復了平靜,那名小廝也不知是暈了過去,還是怕驚動了宮中的人,半響沒有出水。
小商宮的水路,四通八達,方纔的一陣混戰,月驚華只知道避敵退讓,在了水路下隨便尋了一個方向,就地遁逃。
宮中地形複雜,月驚華回憶起了那張小宮女臨摹出來的地圖,迅速比照着四周的景物。
這處院落,雅緻清幽,一口不大的人工湖,湖邊鋪滿了光滑的卵石。
河岸邊,是一座小拱橋,一排排生長得很是茂盛的垂柳,倒映在了湖面上。
此處並非是國君法梟雲的宮殿。
按照着商國妃嬪的品級,太后的宮殿稍小於國君,其次再是太妃皇后。這座宮殿,比起幽潭殿稍小些,卻又比一般的宮殿大些。
如此的規格,在了小商宮中,只得是一人。
月驚華腦中靈光一閃,沙妃。
就在了此時,外面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法梟衣帶着一衆兵衛如洪水決堤般,迅速闖進了沙妃的宮殿。
方纔,幽蓮宮忽的起了無名大火。火光之中,只見了兩名賊人投入了水中。
法梟衣見了那紫色火,心下驚駭的同時,命人立刻找來了商國的護國天將。
另一方面,他又命人調來了宮中的水路圖,照着水路圖,逐個排查,一路查找到了沙妃的宮殿。
眼看法梟衣帶着一衆兵衛闖了進來,月驚華一時竟沒了退路。
此刻的月驚華,渾身溼漉漉,頭髮凌亂,換衣服換成了這個德行,無論她說什麼,任憑她怎麼解釋,都不會有人相信的。
來不及找藉口!更來不及躲閃!
怎麼辦?
“月驚華,你怎麼會在這裡?”法梟衣帶了一干兵士,衝了進來。
正在月驚華苦思冥想時。
“月姑娘是我請來的,”溫溫婉婉的女聲從了身後傳來,一名大腹便便的宮裝婦人與一名五六歲的女童,走了出來。
發話的是那名宮裝麗人,只見她年約二十,眉若柳,明眸美膚,長得秀麗無雙。
看着沙妃和沙爾曼有了三分相似,月驚華才記起來,原來這名叫做沙妃的女子,論起輩分,還是好友沙爾曼的姨娘。她一眼就認出了自己,該也是沙爾曼曾和她提起來過。
“沙妃娘娘有禮了,”法梟衣行了禮,忍不住再問:“沙妃爲何請了月姑娘前來?既是來做客,爲何月姑娘又是一身狼藉,站在了河岸旁。”
法梟衣也是有備而來,這一連串的發問,又密又急,倘若沙妃不是和月驚華事先對好了口風,被如此一盤問,必定會露陷。
“我的侄女兒沙爾曼與月姑娘是好友,”哪知沙妃卻是不緊不慢,娓娓說道,“我倆也算是舊相識,又聽聞月姑娘煉丹了得,老早就想請了她進宮一敘,今日有這個機會,就請了她過來。哪知道方纔修容調皮,與月姑娘玩起了玩水的把戲,這才讓月姑娘失了禮儀?”
沙妃笑罵着,往了身後一扯,一個五六歲的模樣的女娃娃,鑽了出來,她的發間溼漉漉,一身的裙子和鞋子也全都溼了。
正是當今商國國君法梟雲的長女,修容公主。
那小女童瞪大着眼,瞅了瞅月驚華和法梟衣,奶聲奶氣地說道:“二叔也要陪着容兒一起玩?”
方纔宴會生變,沙妃帶着過壽辰的長公主回了宮。
“容兒,不得無禮,”沙妃笑吟吟着,“你和月姑娘都淋了水,再胡鬧下去,可都是要受風寒的。彩月,你服侍公主和月姑娘去換身衣服。”
沙妃身旁服侍的女官走上前來,領着月驚華和公主一同下去了。
月驚華此時卻是雲裡霧裡,不知道這半路殺出來的沙妃到底是有何用意。
待到她換下了衣服,還不見沙妃,想來她還在外頭應付着法梟衣。
“大姐姐,好看的大哥哥說,你是個丹師,那你會不會看病?”修容公主也已經換好了衣物,這名小公主生得活潑可愛,也難怪上至國君,下至太后都對她疼愛有加。
“好看的大哥哥?”月驚華微微怔住,忽的意識到,興許這沙妃和修容公主出手相助,並非是因爲沙爾曼的緣故。
沙爾曼曾說過,她的生母在了沙家不過是一介奴婢,而據她所知,沙妃是沙家二房嫡女。
蒼龍大陸上,嫡庶之分,與華夏國古時一樣嚴格,更不用說主僕之分。
沙妃雖名義上是沙爾曼的姨娘,可沙爾曼從未提起過這個姨娘,更不用說跟沙妃提起了自己。
所謂王牌女間諜,那就必須是上至八個月,下至於八十八歲,老少都得通吃。
月驚華臉上,立刻拉出了個大大的笑臉。
“小公主,你能告訴我,誰是好看的大哥哥?是他叫你和你的母妃,幫助我擺脫外面那些壞人的?”能讓沙妃出手相助的,必定不是普通人,月驚華在商國,可不認的什麼皇親國戚。
“是的,好看的大哥哥還說,你一來,就能讓小菊花吃東西了,”修容公主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小籠子,送到了月驚華的手中。
一個用了金絲編織的籠子,與尋常的蛐蛐籠有些相似。
裡面鋪滿了新鮮的嫩桑葉,在了桑葉之中,有一團白花花,面露菜色的肉蟲。
“嗷嗷,”一聞到那股熟悉的氣味,裡面的那團肉蟲,已經接連數日沒有動靜的肉蟲,身上的肥肉一抖一抖的。
“小菊花真的有反應了,母妃,”正是這時,沙妃娘娘走了進來,她笑吟吟地摸了摸修容公主的頭,很是和善地衝了月驚華點了點頭。
“小菊花?!你說的是它?”看着肉蟲敢怒不敢言,死命瞪着那雙芝麻眼,月驚華哭笑不得,這一次還真是得來全不廢工夫,失蹤了數日的銷金蠶,原來不是被緋色太妃蒐羅了去,而是藏身在了沙妃娘娘的宮殿裡。
早幾日,修容公主跑到了太妃娘娘的宮中玩耍,只見了太妃娘娘的殿裡,養了這麼一隻“蠶”,而且用手一戳它身上的菊花胎記,它就會發出嗷嗷的慘叫聲。修容公主覺得好玩,就將這條小蟲蟲要了過來。
“咳咳,”月驚華假意咳了幾聲,“不知殿下,能否將這條小蟲送給我,不瞞你們說,這條蟲是我養的。”
修容公主自然是不肯的,此時沙妃已經走入了內殿,對月驚華善意得笑了笑,勸解了半天,長公主在嘟着嘴,將籠子交了出來。
那條肉蟲見了月驚華後,一下子變得生龍活虎,完全不像是早前那樣,死氣沉沉的,它兩眼淚汪汪,趴在了月驚華的手上,鼻涕眼淚一把抓。
“沙妃娘娘,剛纔多謝你的出手相助,”月驚華試探了幾次,想詢問到底是何人讓沙妃幫自己解了圍,可沙妃都小心着將話題繞開了,擺明了不想讓月驚華問出對方是誰。
月驚華也知多說無益,索性辭別了沙妃,帶着肉蟲去找烈柔等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