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荻花宮,綠色的毒氣如一張大網罩在她們的頭頂,而她們則在這張綠毒大網下行走,荻花宮被這片毒氣染上一層綠色,頭頂的天空也被這張大網遮住。花燭淚暗忖,這毒氣只怕比陸影紗布在棄谷外的還要毒上幾分。她回頭看一眼小妖,見小妖氣色如常,睜大一雙眼睛好奇地四下張望,手裡長槍緊握,滿臉戒備。
兩人前行數丈,便見地上躺有幾個荻花宮守衛的屍體,死狀頗慘,很像是被羣毆死的。她們沿着大道一路往前,七零八落的屍體倒在路上,不難看出之前的打鬥有多激烈。又經過幾片種滿各類毒草的藥田,便見一座小石橋,石橋下碧綠的水池子裡翻滾地冒着綠泡,且不斷涌起綠煙,陣陣刺鼻的腥顫味撲鼻而來。看來這就是製造出大量瘴氣的毒池子了。走過毒池子,便見一平臺,縱然是殺人無數的花燭淚見到這平臺也不禁微微變了下臉色。平臺上密密麻麻地堆滿紅衣教弟子的屍體,花燭淚略一細數,竟有數十人之多,其中不乏紅衣教的高手。
小妖立於在平臺邊,站了會兒,猶豫了一下,走進去,逐一檢查屍體。
花燭淚環抱雙臂靠在邊上的柱子上,等小妖檢查完屍體她才平靜如斯的問道,“發現了什麼?”
小妖撅了下嘴,把長槍抱在懷裡,搖頭,又點頭。
花燭淚見狀難得好脾氣的復又問道:“那你到底有沒有發現?”又搖頭又點頭是什麼意思?
小妖這才低聲言道:“像是五大門派的聯合行動,但是又不像。”她一指地上的屍體,說,“很多人都是死在暗器之下的,如果是五大門派聯手,不可能用暗器。”
花燭淚聽完總結似地定論,“是絕色天下的人。”說完,轉身徑直沿道山道朝荻花宮深處走去。那幫能說出“單挑?還是羣毆?單挑,你一個挑我們一幫,羣毆,我們一羣毆你一個”這樣的話的幫派,你能指望他們以有限的人力攻打荻花宮還對敵方用什麼正大光明的手段?那自然是什麼有效用什麼,用“無所不用其極”來形容也不冤他們。
如果荻花宮沒有這綠幽幽的瘴氣,風景還是蠻不錯的。可偏偏,遍地皆是噁心的屍體和毒物、瘴氣,她自是一點看風景的興趣都沒有了,一路上看屍體也看得審美疲勞,對倒在路上的屍體選擇性失明。
小妖遠遠地跟在花燭淚的後面,一步三喘氣。這荻花宮很大,又依山而建,拾階而上,越走越是陡峭,她中毒後體力急劇下降,去哪都是以馬帶步,還沒試過徒步爬這麼陡的山、走這麼遠的路。她又怕這裡面的瘴氣把踏影毒死了,不敢牽進來。繞到一座盤山而建的巨大石橋下,小妖實在走不動了,就抱着槍,蹲在一棵紅花樹下休息,看到花燭淚休閒得像逛風景似的穿過一堆灌木叢朝前方的屋宇亭臺走去,她也不作聲,仰起頭閉上眼睛休息,很想靠在樹下睡一覺。
突然,小妖的耳際傳來打鬥聲,且是從花燭淚剛過去的方向傳來的。小妖一驚,抱着槍跳起來,施展輕功奔過去一看,便見花燭淚和十幾個紅衣教的弟子戰成一團。這些人的功夫極高,一時間竟將花燭淚逼得險象環生。小妖驚訝地張圓嘴,不是前面有人開路麼?這裡怎麼還有荻花宮的活人?就在她這一失神的功夫,邊上突然竄出一個身穿白衣紅襪子的荻花宮的弟子,此人的速度極快,身法快得近乎詭異,她不聲不響地衝到花燭淚的身後,掄起手裡的彎刀就朝花燭淚的後背劈去。“當心!”小妖驚聲提醒,想也沒想,直接把長槍對準那人的背心擲了過去。
那人聽得破風聲響,心頭一動,立即回頭,彎刀“咣”地一聲劈在槍頭上,將槍彈飛。
小妖躍過去,一把抓住槍桿,手腕一抖,便迎着那人攻了上去。那人出招極快,招式又狠又辣,反應十分迅速。小妖見招拆招長槍耍得令人眼花繚亂,聞之失色,掃、挑、刺、劈,羽林槍法接連不斷地施出,一招狠過一招,一招勇過一招。連殺七八個回合,小妖自知體力難支,心下發狠便施出殺招!“着!”驀地,一聲大喝,小妖騰空而起,大喝一聲,“中!”她甩出一招“龍牙”對準那白衣人的頭頂拍了下去。“龍牙”乃天策府的殺招之一,鮮少有人躲得過“龍牙”與“龍吟”的暴擊連攻。小妖一招龍牙拍下,那白衣人立即橫刀擋在頭頂上方,意欲硬扛。卻沒想此舉正中小妖下懷!小妖第一擊以泰山壓頂之勢迫得她曲膝跪地,不等她起身已再一次騰空,又將一式“龍吟”使出。
“咣”地一聲,彎刀被小妖的長槍劈斷,緊隨着“碰!”地一聲,小妖的槍直落在那白衣人的腦門子上。那白衣人頓時血花四濺,腦漿迸射,一雙眼球“噌!”地一聲子從眼眶裡噴出來飛出老遠滾落在草叢中不見了蹤影。
小妖落在地上,深深地提了口氣,回了下神,馬上又施出一招回馬槍對着紅衣教的包圍圈殺了過去。只見小妖手裡的長槍飛舞,“呼呼”風聲不絕於耳,槍走游龍,奔行間挑、突、衝、刺,紅衣人一個接一個地被她凌厲的槍勢撂翻在地,生生地將包圍圈殺出一個大缺口助花燭淚脫離劣勢。花燭淚脫離包圍圈後便放棄她本擅長的短刺突擊,轉變身法,全力撲殺,鳳血刀縱閡交錯,一個接一個地將人砍翻。鳳凰泣血,見血封喉。眨眼間,那羣紅衣人盡數倒地,毒發而亡。
花燭淚砍翻最後一個人,握着鳳血刀回身,便見小妖緊握長槍,微傾的身子將所有重量都壓到槍上支撐,紫脣微張,急促地喘着氣,汗水順着臉頰有如雨下。“沒事吧?”她收刀回鞘,兩步並作一步地走到小妖的身後扶住她。“你不是坐在後面歇息嗎?怎麼趕上來了?”
小妖擡起眼皮子瞅一眼花燭淚,輕哧一聲,她要不是趕上來,花燭淚難保不會受傷於此。
“來,歇一下。”花燭淚扶着小妖在屋檐下的臺階上坐下,手撫在小妖的背後替她順氣。
小妖坐在臺階上,垂下頭去,眼皮子眨巴幾下,擺出她那經典的慵懶表情,剛打完架又開始犯困。
花燭淚側頭默默地看着小妖半晌,輕嘆口氣,伸過手臂將小妖攬在懷裡,“困就休息下,但別睡,這裡危險。”
小妖微微偏了下頭,斜眼瞅一眼花燭淚,又將視線落在花燭淚攬住自己肩頭的手臂上,眉頭一挑,“你幹嘛?手放開!”她困又不代表她真要睡!要睡也不是在這種找死的地方。
偏不!花燭淚不僅不放,反倒把小妖摟得更緊,自己的身子也貼過去靠在小妖的身上,蔥嫩的玉指捏在小妖的下巴上,“你讓我放就放呀?”絕美的臉上蕩起嫵媚的笑容,睫毛輕顫,狐媚般的眸子流光迴轉,勾魂銷骨。
小妖眯起眼瞅向花燭淚,就看到花燭淚的臉越湊越近,且把嘴巴朝她的嘴巴上貼。又要親她嘴巴!小妖很不樂意。她的嘴巴一抿,突然一個壞主意劃過腦海,飛快地把嘴巴湊過去,“啊”地一口咬在花燭淚的鼻子上,咬完了跳起來拔腿就跑。
“唔!”花燭淚捂住被小妖咬得生疼且陣陣發酸的鼻子,淚水連連地朝小妖望去,那小丫頭已經躥到不遠處的天橋上。不是她想哭,是鼻子酸得直冒淚。憤!早上偷親,挨一耳光。這會兒還沒親到,又被咬了鼻子!花燭淚越想越恨,恨惱地一跺腳,站了起來,抖抖衣裙就朝小妖撲去。
小妖站在天橋邊的柱子上俯下身子去看天橋下,像正被什麼吸引住了。花燭淚撲過去,剛好壓到小妖的背上,“咬我?”她冷哼一聲,“找死呀?”嬌嗔的語調,盡是小女兒的埋怨,嗅不到一絲殺氣。
“下面,有死人。”小妖沒理花燭淚的抱怨,只伸手指向橋下。
花燭淚“哼哼”兩聲,“荻花宮裡到處都是死人,下面有死人有什麼好奇怪的?”
小妖瞄一眼花燭淚,站直身子,抖抖肩膀,示意花燭淚閃開別壓着她,結果花燭淚沒動,她乾脆擡臂一振,把花燭淚甩開,然後踏步沿着天橋朝上面走去。她說,“下面不僅有死人,還有很多腳印。我估計他們是從這橋下翻上來的,根本就沒走我們剛纔打架那地方。”也就是說,翻山抄捷徑,留下那麼一撥活人在那裡。花燭淚這個莽撞鬼就那麼不長眼地撞過去,差點被滅在那地方。
花燭淚沒反駁小妖的說法。早在預襲的時候她就知道那些人可能抄小道走捷徑,小妖所說正好證實她的猜測。她跟在小妖的身側朝前方走去,順便把腳下一具擋道的屍體踹下山去。
在天梯的中央有一個圓盤狀的祭壇。祭壇邊沿高聳着六根石柱,石柱上方的火把正燃着熊熊火焰。但祭壇上卻已不見那爲新人洗禮的主祭祀站在那裡。兩人走近,還未踏入祭壇便見祭壇入口處躺了幾個侍衛的屍體,而祭壇中央的祭臺上呈三角方位躺着三具屍體。花燭淚走過去一看,“赫!這不是紅衣教的祭司和左右護法嗎?”連這讓肖藥兒頭痛至極的鐵三角陣也被絕色天下的人破了!想當初,肖藥兒僱請的那些到荻花宮救人的英雄好漢中,有多少人死在這三人手上。肖藥兒還特意叮囑過她要當心他們的“黑雲蓋頂”絕技,說那招式施放出來,鮮少有人逃脫。這下倒好,這“黑雲蓋頂”他們自己受了吧!
小妖一瞧花燭淚看到那三人屍體的興災樂禍樣,很懷疑花燭淚跟他們有什麼過節。她撅起嘴,覺得花燭淚好無聊。突然,一陣 “嘻嘻哈哈” 的笑鬧聲傳入耳中,驚了小妖一大跳。在這煉獄般的荻花宮裡居然還有人說笑?
“我說沙姐呀,你怎麼穿這麼少呀?紅衣教沒衣服給你穿呀?”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嘰嘰喳喳的很像鬧山麻雀。但小妖不得不承認,雖然這聲音有點聒噪,可很動聽。好吧,不是麻雀,是黃鶯。
“沙姐,你怎麼不穿肚兜呀,肚臍眼都沒遮住。”另一個女人懶洋洋的聲音響起,聽那語調還頗有幾分嫌棄。
“沙姐,你是不是本命年啊,怎麼還穿紅內褲!”又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不輕不重,卻很欠扁。
花燭淚她擡起頭循聲望去,聲音是從身後的山上傳來。從此處望去,僅可瞧見山上大屋的一角屋檐,但僅這一角已可窺其奢華。飛檐陡峭,琉璃金瓦,白玉雕欄,堪比皇宮。她估計上面應該就是荻花宮正宮,也就是沙里亞居住的地方。
“沙姐,我聽說把你推倒了,你會給我們神兵寶甲,是不是真的呀?你給不給呀?”一個嬌滴滴的又非常歡快的女聲響起,聲音歡快得像恨不能馬上跳幾支舞來表達她的歡樂。
小妖問花燭淚,“沙姐是誰?”稱人家爲“姐”,又這麼刻薄地說人家,真不知道那“沙姐”會做何感想。
“沙里亞,走,上去看看。”花燭淚說完,也不等小妖,直接施展開輕功沿着圓環天橋朝上面奔去。
“你們給老孃去死!”一聲怒不可遏的雷霆咆哮聲傳出,看樣子某人被氣得不輕。
“呀,沙姐沙姐,您別生氣,生氣容易長皺紋的。”
“錯了錯了,生氣容易出錯招,決鬥的時候會吃虧的,消火消火啊。哎呀,沙姐你走光了,小褲褲又露出來了。”一個女人說話像放鞭炮似的,噼哩叭啦都不帶歇一下。
這時一個年輕的男聲冒出來:“阿咪陀佛,罪過罪過,非禮勿視!”和尚!花燭淚一怔,頓時停下步子,他果然在!隨即又聽到那和尚說,“哎呀,沙姐,你的胸好大啊!”
“噗——”花燭淚沒忍住,一下子笑噴出來。都看到人家的胸好大了,還叫什麼非禮勿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