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靜心苑”,淨藍換了襲素色青衫,烏黑柔亮的秀髮梳成整齊簡單的髻式,無妝無飾,素淨的臉龐卻有雙充滿靈氣慧黠的眸子。這樣的她看起來既柔弱無害,又在她身上感覺到一種堅貞不屈的特質。
“小姐,王爺叫你到正義廳是不是爲八小姐落水的事訴訓你呀?”紅兒憂心忡忡地說。
“也許吧。”淨藍站在銅鏡前對着鏡子做了最後的審視,覺得滿意後,對着鏡子做了個鬼臉。她發現自己越來越喜歡對着鏡子欣賞龍靖藍的樣貌了,都快成了自戀狂啦。嘻嘻…誰不喜歡美的東西呢?“我們走吧,不然,讓大家久等就不好了。”說完,轉過身來走向門外。
“小姐,你爲什麼還笑得出來?”紅兒跟在後面,以王爺寵愛八小姐的程度,她怕小姐受委屈。
“爲什麼不啊,笑就是最好的表情呀。難道你想看我哭嗎?”她淡然道,扭頭瞄了一眼紅兒。
“我只是有點擔心小姐呀!正義廳不只有王爺在,可能三個王妃與那幾個夫人也會在那裡,而小姐勢單力薄,說得過她們嗎?尤其那個鄭王妃,今天出事的是她的寶貝女兒耶,她會那麼好說話嗎?”真是皇帝不急,卻急死太臨了,看小姐還是這麼淡定,紅兒只好想盡辦法分析即將要面對的處境,好讓小姐有個心理準備。
“紅兒,你放一萬個心吧!”淨藍不是不擔心自己即將要面對的處境,只是她覺得如其在擔心害怕,不如勇敢去面對。
當紅兒帶着淨藍進入正義廳時,果然不出紅兒所料,裡面已坐滿人。譁!要不要這麼大排場呀?這算是什麼呀,審犯嗎?她有點緊張握緊拳頭,連心手也冒出汗來了,環視了下四周。正中央坐着威嚴霸氣的靖王爺,右邊座位是位衣着華麗的中年貴婦,她正皺着眉看着她,想必她是正王妃吧,當她看到正王妃身側的龍靖熙時,心無來由的平靜下來了。大哥身邊坐着兩位二十五、六歲的年輕男子,其中一位相貌與鄭王妃極相似,神情冷淡,好似這一切與他無關,他大概是三公子龍靖海吧;而另一位有雙與靖王爺一樣的虎眼,威嚴、霸氣的氣息,他正深沉地瞅着她,似乎想要把她看透,以年齡猜,大概是二公子龍靖康;二公子身旁坐着一位約二十歲左右的絕美少女,她有一雙迷人嬌美的秀眸,兩道柳葉似的優美豔眉間,一點素娥,使整個芳容俏臉美得不可方物,令人聯想到嫦娥奔月時美麗的仙景,想必她就是心月郡主龍靖月。心月郡主覺察到淨藍在打量她時,她回敬了她一個柔柔的微笑,讓淨藍的心莫名一股暖流。左邊座位坐着是兩位同樣衣着華麗的中年美婦,其中一位正怒視着她,眼中似乎要噴火,她就是鄭王妃吧,另一位則是江王妃,這位王妃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兩位側妃下面是依偎在鄭王妃身側的龍靖媮與幾位美豔高貴的夫人吧。
淨藍正在想要不要先開口時,龍靖媮嬌滴滴的嗓音響起了:“爹!我不管啦,你今天一定要爲媮兒做主呀?”說完,向淨藍挑釁一眼。
靖王爺臉上沒有表情,他掃了一眼龍靖媮,然後沉聲對淨藍說道:“這件事你有什麼解釋?”
淨藍擡頭看着龍靖熙,而他清俊的臉孔有抺溫柔,對她點點頭,似乎在說:放心,萬事有我在。
於是,她上前慢慢地跪下,低垂眼瞼,隱藏眼中的情緒,心裡卻不斷地咒罵着,從小到大,她水淨藍沒有向誰下跪過,今天的事她會記住的,她小心眼地想着:你,龍靖媮,千萬不要讓我抓到把柄,不然你死定了。
當她擡起頭時,換上一副乖巧的表情,定定地看着靖王爺,用婉柔的嗓音回道:“回王…呃…回爹,姐姐落水的事並不關女兒的事,如果女兒有心推她下水,女兒還跳下去救下幹嘛呀,是姐姐當時攬着我腰不准我走,而她丫環也看到的,四個人拉扯中,誰推誰說不清,只能說是意外了。”她頓了下,裝着有點哽咽地道:“當時救姐姐時,她不肯合作,掙扎中我還喝了幾口湖水,差點咽死了,好不容易把她救上來,她們卻冤枉我。”
“你會游泳?”二公子龍靖康帶着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她。其他人也以同樣的眼神盯着她看。
“呃……”慘啦!柔弱的龍靖藍根本不會游泳呀,這麼重要的事她怎麼忘記了呢?
“而且我聽家僕說,媮兒救上來時已沒有了呼吸,是你救活了她,一個三步不出閨門的千金小姐,你是怎麼辦到的?”龍靖康陰沉地逼供。
“二哥,你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游泳呢?”淨藍似笑非笑地看着龍靖康,腦海不停地轉動着,“至於救活姐姐的方法是人工呼吸,那是我曾在醫書看過的,裡面就有介紹溺水者如果沒有呼吸或心跳停止,可以用人工呼吸或擠壓溺水者的胸口來救援。我這樣說,不知道二哥清楚了沒有。” шшш •ttκΛ n •℃O
“二弟,藍兒會游泳是我教的。那本醫書也是我從師父那裡拿來送給藍兒的。”龍靖熙站出來爲淨藍辯白。
淨藍暗暗鬆了口氣,她感激地看向龍靖熙,而他那雙幽黑的雙眸子睨了她一眼,似在說:回去才與你算賬。
淨藍吐吐舌,回了他一個挑釁眼神:誰怕誰,放馬過來呀。當她做了這個動作後,又不禁後悔了,唉~原本想當個柔弱文靜的富家千金的,看來是不行了,自己沒有這種天份啊!
“爹!既然藍兒是救了媮兒,那她是不是應該先站起來說話呢?”龍靖熙補充說道。
對呀,跪着很痛耶。還是大哥最疼我!
她擡起素淨的小臉,裝作楚楚可憐的樣子,含着水霧的眸子幽幽地看着靖王爺。
“既然媮兒落水的事已清楚了,你起來吧!”靖王爺放柔了嗓音,擡了擡手。
“是!謝謝爹!”淨藍站起來,然後向龍靖媮與鄭妃瞥了眼,前者臉色有不甘,後者神情繃緊活像人家欠了她錢似的。
“爹!你怎麼可以這麼快讓她起來呢?”龍靖媮不滿地嘟了嘟嘴,然後憤憤不平地投訴着,“你不知道她多可惡呀,她罵我呀。”
“哦!”靖王爺挑眉,“她罵你什麼啦?”這個女兒他平時太縱容她了。
“她……她罵……她罵我是孔雀。”龍靖媮吱唔道。
“孔雀?”衆人愕然了,衆雙眼睛不解地看向淨藍。
“呃…”看到他們的目光,淨藍有點不好意思了。因爲當時說出這兩個字時也沒有想過是什麼意思呀,只覺得當時的龍靖媮那態度真的像只高傲孔雀,就隨口說出來的。
“孔雀是一種吉祥鳥,象徵富貴的意思。”她不知道怎麼解釋,只有聽隨心了,腦中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它開屏時最美麗了,很值得人欣賞。但…”停頓下,看着在坐的正一臉洗耳恭聽樣子,然後她又幽幽開口道:“但也有人說:‘孔雀開屏雖然很漂亮,但轉過去就是屁眼兒了。’”
“爲什麼呀?”衆人不解地問。
“因爲孔雀開屏,它那光禿禿的屁股就醜陋地顯示出來呀。”
“噗哧”心月郡主帶頭忍不住笑出來,接着其他人也跟着哈哈大笑,就連冷淡的三公子龍靖海也不禁咧嘴笑笑。剛纔沉靜、嚴肅的氣氛被這樣一來衝得一乾二淨。
只有龍靖媮臉色一陣紅一陣清的,而鄭王妃更甚,惡狠狠地瞪了眼淨藍。
淨藍不由得打了個冷顫,慘!又一時心直口快,得罪了人。唉~~~她在心裡無奈地暗暗嘆氣。
“我一直都不知道九妹原來說話是這麼有趣的,都是大哥啦,將九妹藏起來,不讓我們接觸。”心月郡主話一出口,衆人又一陣沉默了。
淨藍不解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突然有個念頭鑽入腦中。於是,她向衆人行了個禮,對衆人說:“是小妹以前膽小怕事,大哥纔會讓小妹搬到“靜心苑”裡住,自從上次在樹上掉下來差點丟了性命後,小妹已想開了。人生下來,來到這個世上,不就是要開開心心地過日嗎?一個人思慮太多,就會失去做人的樂趣,何不瀟灑一點好。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人生苦短,我們不要爲了那些過去的事而煩惱着。所以,爹,大哥,放心吧,女兒再也不是那個膽小怕事的女兒了,現在站在你們面前的是一個重新活過來的龍靖藍。”她這樣說一來是告訴他們,她已不是以前那個龍靖藍,所以,如果在行爲上與以前的龍靖藍會有出入,就可以解釋過去了。二來,她不知道其他人對龍淨藍是什麼想法,但她知道,在靖王府,只有靖王爺與龍靖熙是最有權威性,只要他們兩人對龍靖藍認同,那她以後在王府的生活就順利多了。
靖王爺聽了她剛纔那番告白,先是蹙起眉,後慢慢用一種深思的目光打量她。她沒有迴避,靜靜地站在那裡任他打量。半響,靖王爺才逸出沉隱、豪邁的笑聲,“哈哈~~難得藍兒有如此想法,好!真不愧是我龍嘯天的女兒。”說完,然後扭頭對身側的龍靖熙說:“這三年來,你將藍兒照顧得很好,以後她就是你的責任了。下個月宮廷夜宴就讓藍兒去見識見識吧。”
龍靖熙溫爾的俊臉沉靜下來了,他遲疑在說:“爹,我覺得還不是時候呀?藍兒什麼都不懂,我怕她會……”
靖王爺擡手打斷龍靖熙的憂慮,“你所擔心的事我想過了,放心,這只是見個面。”
淨藍用滑溜溜的眸子看着他們,咦~~他們在說什麼鳥話呀?怎麼她一句都聽不懂,什麼夜宴?什麼不是時候?管他們在說什麼,她只知道可以去皇宮見識見識。呵呵~~看來她也挺幸運嘛,來這裡不但做了千金小姐,還有機會見識這裡的皇宮。不知道這裡的皇帝是個怎樣的人呢?他有李世民的英明嗎?有雍正那樣霸氣嗎?還是像乾隆那麼多情呢?正在她天馬行空亂想時,肩膀被人撞了下,她才清醒過來,擡起頭,咦~~他們怎麼都看着她呢?
“你明白了嗎?”靖王爺沉聲問道。
“呃…明白?”明白什麼?剛纔王爺是跟她說話嗎?哎呀,她怎麼會遊神呢?她不由得看向龍靖熙,希望他能給她答案。
龍靖熙只是淡淡掃了眼她,然後轉向靖王爺道:“爹,我會帶藍兒去秋嬤嬤那裡學禮儀的。”
學禮儀?淨藍現在明白了大概了,如果要進宮,就要懂得宮裡的禮儀,天啊,能不能不要學呀?
龍靖媮落水的事雖然已落幕了,她卻得罪了鄭王妃母女,不知道她們會怎樣報復她呢?其實她一點也不想惹是生非,無奈就算你不想惹麻煩,但麻煩偏就向你靠近。
“爹,你真的打算讓九妹去赴下個月的宮宴?”龍靖康在靖王爺書房內,問坐在桌案後的靖王爺。
靖王爺靜默不語,他低頭像是在沉思,也像是在看桌面的摺子。龍靖康站在一邊,也靜候着王爺的回答,很久,久到讓龍靖康以爲靖王爺是不是睡着時,王爺才擡起頭來,深嘆了口氣,“唉!這時我欠她母親的,同時也欠她的。”
“這跟她出席宮宴有什麼關聯呀?萬一她出了狀況怎麼辦?”龍靖康那張與靖王爺相似的臉孔染上一層憂色。
“我自有打算。”靖王爺意味深長說道,“她也有十八歲了吧。”
“難道爹的意思是……”龍靖康恍然,然後,他輕蹙着眉,“大哥會同意嗎?”
“如果不這樣做,你大哥會一直沉浸在過去的痛苦中。”知子莫若父,他何嘗不明白兒子的痛苦呢?更何況當年他造的孽爲什麼要讓他的兒女來還呢?
“但大哥……”
“叩叩”兩聲敲門聲音打斷了龍靖康的話,靖王爺臉色一沉,似乎知道門的外是什麼人,他看了龍靖康一眼,然後沉聲道:“進來。”
門被推開,龍靖熙修長的身軀邁進來,俊雅的臉孔帶着一絲慍色,當他看到龍靖康也在時,微微輕蹙下眉尖,然後對靖王爺說:“爹,關於藍兒……”
“這事我已決定了,你不用再多說了,監督好讓她學習宮裡的禮儀就夠了。”靖王爺擡手打斷龍靖熙的話,他沒有看龍靖熙一眼,低頭看着手中的摺子,似乎並不想在這個話題裡打轉。
龍靖熙垂臉,隱去眼中的怒火,緊握了握拳頭,當他再揚首時,臉已換溫煦神色,“既然爹已決定了,孩兒也不多說了。”頓了下,然後看了眼龍靖康,慢慢開口說:“收到來報,太子真的動手了。劉愚似乎讓他收買了,皇上聽信他的讒言,有意收回龍紹雲手中的兵權。”
“劉愚?”靖王爺陰沉着臉,喃呢着,然後擡起頭來,看着他們說:“你們以後要小心這個人,他纔是真正的笑裡藏刀,野心也極大,他現在靠向太子一定是有什麼陰謀,康兒,你在太子門下做事,要多多留意他與太子的互動,有什麼情況馬上向我報告,不要私自行動,知道嗎?”當年劉愚與豔妃發動那場宮變,自己也差點誤中他的詭計,如果不是羽妃所救,他早就人頭落地了。想到羽妃,不由得想到三皇子龍翊寒,對這孩子他既然心痛又愧疚,他之所以變成今天這樣子,應該是與當年羽妃的死有關吧。無論如何,他一定要保住羽妃唯一留下來的骨肉。
“是的。”龍靖康低首應道,掩去眼中的幽光。
“爹,你有何打算?”一旦捲入這場宮廷內鬥,確立自己的的立場是最重要環節,所謂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稍有不慎,就兵敗如山。龍靖熙抿着薄脣,不屑地想。
“靜觀其變吧,以目前形勢來看,我們並不宜這麼快確定立場。”靖王爺雖然這樣說,但他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了。
“這樣也好。”龍靖熙嘴角輕扯着一抺嘲笑。“既然沒事了,那我先告退了。”還沒等靖王爺頷首,轉身往門外走。
“熙兒,無論局勢如何,我們都不要忘記當年的恩情。”在龍靖熙消失地門外前,靖王爺輕聲說道。
龍靖熙停下來,並沒有回頭,十指緊了緊,才說:“孩兒知道。”
靖王爺緊皺着眉,看着龍靖熙消失在門檻時,幽幽地嘆了口氣。這孩子雖然表面上溫馴順從,內心卻有自己的想法。這多麼兒女當中,就只有他與自己的性子最像,屈強又死心眼。
“康兒,雖然你與太子是朋友,但別爲了私人感情而忘記自己的使命。”靖王爺對站在案桌前的龍靖康說。
“嗯!孩兒明白。”
“你也退下吧。”
“是,那孩兒告退。”說完,龍靖康轉身退出書房。
書房內剩下靖王爺一人,他從案桌抽屜裡拿出一卷畫像,他慢慢打開,放在案桌上,眼中充滿着柔情,深情地看着畫像中的少女,畫中的少女有張絕色容貌,彎彎的柳葉眉下有雙晶瑩剔透,烏靈閃亮的眼眸,垂首燕尾形的髮簪,優美的嬌軀玉體,身着淺綠色的羅衣長褂,襯托出她的清逸脫俗,猶如不食煙火,天界下凡的美麗仙女。而這少女竟然與龍靖藍有着驚人的相似。
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撫着畫像中少女的臉孔,喃喃低語:“蓉兒,我要爲當年所犯的錯贖罪,我對不起清兒,更對不起我兩個兒女,希望這個決定沒有錯。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嗎?當今天看到溼漉瀌的藍兒時,我還以爲是你站在我面前。她越長大就越像你了,無論樣貌還是性子。唉~~只是苦了熙兒,看他對藍兒的呵護就知道,他還不能忘記韻兒,更怕他會…”說着,靖王爺聲音有些哽咽了,他左手撫着胸口,低沉沙啞喃道:“我不可以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兒子走我以前的路,他這樣不但會傷害自己還會傷害更多的人。而藍兒更不是任何人的替身。當年我已負了清兒,現在更不可以讓悲劇再次重演。”
靖王爺擡起頭,看着窗外,眼神憂鬱,神情縹緲,但在他心裡卻暗暗下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