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靖熙從靖王爺書房出來,沒有回他居住的“熙陽樓”,而是直接朝“靜心苑”的方向走去。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有什麼不對,這種感覺讓他覺得心慌,而這種心慌是來自那個他一直以爲溫嫺賢淑的妹妹龍靖藍。雖然與龍靖藍三年前才真正的接觸,她的所有習性他一清二楚。他還記得一年前她曾不小心掉到“靜心苑”後院的水池裡,那時的她並不會游泳。除非她在這一年內學會游泳,這更不可能,“靜心苑”除了他,沒有人敢靠近一步,是誰教她呢?而且柔弱的她自落水後,就怕靠近水邊了。今天看到她躺在湖邊時他也曾懷疑過,經過正義廳的會審後,她更值得懷疑了。她到底是誰?他一定要弄清楚。
他來到“靜心苑”前院,輕輕推開門,正在跨進去時,裡面卻傳來丫環紅兒與靖藍的對話,他停住邁進的腳步,立足則身靠在牆邊靜聽。其實他並不想做這種小偷摸狗的偷聽行爲,只是他太想弄清楚這件事了。
“小姐,你今晚真但棒了!三言兩語就說服了靖王爺。呵呵~~看到那個鄭王妃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綠的,真夠爽!”
淨藍坐在小廳中央的桌子旁,趴在桌面上,玩弄着剛纔叫紅兒拿出來的玉器飾物。而紅兒就站在她身後,手裡拿着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爲她扇涼。
“你覺得很爽嗎?怎麼我一點都不覺得呢。”淨藍有氣無力地說着。
“爲什麼呀?她們倆母女以前常欺負小姐,雖然靖王爺並沒有責備八小姐今天的任性,但他不是說下個月宮宴讓小姐去嗎?這不就是說小姐你已經出頭啦。”紅兒停住扇涼的手,不解地問淨藍。
“你都說啦,平時她都很喜歡欺負我,經過這件事後,你想她們會甘心嗎?‘寧可得罪小人,莫得罪女人’,這句話你聽過沒有?”淨藍坐直了身子,靠在椅背,懶洋洋瞄了一眼身後的紅兒。
“有這樣的說法嗎?”紅兒皺了下眉,她把扇子放在桌面上,坐在淨藍旁邊,側頭定定看着淨藍。
淨藍不解她的舉動,眨眨眼睛,問道:“我臉上有什麼呀?”
“有……有一件事……我一直忘記了問小姐。”紅兒欲言又止地說。
“是什麼事呀?”
“你什麼時候會游泳的?”
這個問題不但紅兒想知道,站在外面的龍靖熙更想知道,他屏息着等待淨藍的答案。
“呃……那個……”淨藍沒有想過她會問這個問題,救人上來時候沒有問,以爲她就不會問了,那裡知道她卻會在這個時候。淨藍雙手合拾,放在胸前,指尖頂着下巴,裝出一副自己也覺得意外的表情說:“這個問題有點難答了,因爲我也不……不太清楚耶,當時我看到她掉到水裡了,沒有多想就跳下去了,遊啊遊,游到她身邊,抓起她又遊啊遊,游到岸邊,就這樣。”她知道紅兒是個單細胞的女孩,只要給她答案,她不會追根問底的。
“是這樣嗎?我還記得去年小姐也曾掉進水池裡,但你那時也沒有遊啊遊,游到岸邊呀?”紅兒並沒有那麼快就接受她的說法,仍帶着疑惑問道。
“呀喲!彼一時,此一時也。”淨藍無奈地翻翻白眼,對於這個問題她並不想繼續,於是,她裝作打了個呵欠,用手拍拍嘴巴,“喔……”
“但……”紅兒正想說下去,卻看見龍靖熙跨進來的身影,她連忙起身,向他行了個禮:“紅兒見過郡王。”
“嗯!”龍靖熙點下頭。
什麼?淨藍有些吃驚地轉過身來,看見龍靖熙就站在她身後,神情高深莫測地瞅着她。她心不由大驚,這時的龍靖熙與以往的不同,像多了些冷淡氣息。她蹙蹙眉,他什麼時候到的,有聽見她們剛纔說的話嗎?
“紅兒,你先退下。”龍靖熙站在身側的紅兒說。
“是。”紅兒應道,她有點擔憂地看了一眼淨藍,然後轉身走出門外。
龍靖熙在淨藍旁邊坐下,那雙清澈的眼眸微微眯起,細細端詳她的眉眼,用一種很深沉的眼光,在她的臉上來回巡視,似要看穿她的心!淨藍的心緊張的越跳越快,似要跳出來一樣,但她卻笑容滿臉的讓他打量,然後裝出一副不解的表情對他說:“哥,我臉上有什麼啦?”
“你是誰?”清朗的嗓音在他優美的脣畔逸出,但淨藍卻感到一股寒流從腳底竄上頭頂,隱約讓她有種不詳之感。
“你怎麼啦?我是靖藍呀!”她裝出一副可愛的樣子,伸出雙手在他眼前恍恍。
龍靖熙擡手拔開她的手,讓淨藍臉上一陣愕然,隨即一雙翦翦雙眸霎時泛起水波,小臉蛋兒哀怨的垮了下來。當然,這她是裝的,只是眼前這個龍靖熙兩潭黑水讓她看不透內心真實的情緒,她一時束手無策。
“你不是龍靖藍,三年相處,我還不瞭解她嗎?別以爲我會像紅兒那樣,隨便一個答案就可以打發掉了嗎?”
淨藍心不禁暗暗震驚他的敏銳,她幽幽地嘆了口氣,神情有些泫然道:“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是誰,沒有了大半的記憶,你以爲我就好過嗎?醒來發現自己身邊的人都是陌生的,難道我不能爲了生存而堅強起來嗎?”
龍靖熙聳起兩道劍眉,定定地看着她欲泣的面容,似乎要把她的僞裝看穿,而淨藍也不甘示弱地與他對視着。
“今天救媮兒的事又怎麼解釋?我否定你剛纔對紅兒的回答。”他脣畔勾着一抺譏笑,口氣雖然很淡,但眼神卻很犀利地瞅着她。
“哥,要想在一個失憶的人身上找答案是很難的,因爲我也無法給自己答案。”對於他的問題,淨藍當然可以回答,但她不想生出太多麻煩來,唯有抵賴了。
他突然擒住她手腕,將她拉近眼前,幽黑的眼眸緊緊地懾住她小臉,眼中有着嗜血的瘋狂,森冷地道:“別以爲你這樣回答這件事就這麼算了,這件事我會查個明白。”說完,他推開她,然後站了起來。
雖然他推開淨藍時沒有用多少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她卻差點摔倒在地上,她穩了穩身子,然後坐定。這樣的龍靖熙是淨藍從沒有見過的一面,她一直以爲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謙謙君子,從剛纔的舉動所知並不是,也許這樣的他纔是正真的龍靖熙吧,文質彬彬的外表只是給別人看的。這樣的他,讓她覺得與那個三皇子極之相似,真不愧爲堂兄弟,他們的內心都是深沉的,讓人猜不透心思。只不過一個深藏在內,一個表露在外,前者是隻狐狸,後者是個惡魔。
可惡!這個該死的僞君子,將她的手抓得很痛,她低頭揉了揉被他抓痛的手腕,小心的掩藏起厭惡的表情,然後揚起頭,對他澱放了一個清雅幽靜,就像水中的蓮花一樣幽雅無染的笑容,說道:“既然大哥你都這樣認定了,那小妹多說也沒用了。”
看到她的笑容,龍靖熙定定地看着她,那眼神滿是懷念,又似是痛苦的,他小心地擡起手,想輕撫她的臉頰,卻被淨藍側面閃過。
龍靖熙臉怔了下,然後聳聳肩,垂手兩則,“咳咳”爲了掩飾剛纔的失態,他故作咳了兩聲,嘴角噙着和煦的笑,眼神也溫柔下來,“很好!你能明白就好了,希望你的表現不要讓我失望了。”他伸出手來揉了揉她的頭髮。
“討厭!”她嘟起嘴,拔開他的碰觸,哼!變臉也真夠快,既然不相信她,那她也不必給他好臉色。
“怎麼啦?”他臉微微變了變,但很快又被一抹溫適的笑意掩沒了。然後重新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摟在懷裡。
討厭!虛僞!原想掙扎離開他懷抱的,但又一想,就任由他了。
“沒有什麼,只是不習慣。”她淡然說道。她當然不可以對他說討厭他的碰觸。自從明白到他是個表裡不一的人後,淨藍在心裡像對他有種排斥。但她知道,寄人籬下不得不低頭,以後在靖王府的生活還要靠他照顧打點,所以她把這種感覺隱藏在心裡,伸手回抱他,把臉埋在他胸前,背後的手卻攥成了拳,她要怎麼做才能擺脫這種窘境呢?難道真的要靠靖王爺?還是另想他法?
“我已安排好了,過兩天你打點好去“禮儀部”跟秋嬤嬤學禮儀。”他淡然道,但語氣卻沒商量,只是簡單的告知。
“不去行嗎?”她在他懷中擡起頭,裝作可憐契契地看着他。
“不行!這是爹的命令。”
“好吧。”只是去而已,又沒有說一定要學會。呵呵~~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
“放心吧,我自己有安排。”他輕地摸着她的頭說。
“什麼安排呀?”她又伸手拍掉他放在頭上的毛毛手。
龍靖熙低下頭,細細地端詳她這張絕色容姿,一雙翦水秋瞳,此時眨呀眨的,更襯出她的慧黠精靈,的朱脣微啓,小臉隱約像期待着什麼,又似乎蘊藏着慍怒。他微側頭,將她垂在耳畔的一簇秀髮拔到耳後,眼角瞄了下她耳後,他雙眸子閃過異樣。心中不由得臆測着:她到底是誰?她妹妹龍靖藍絕對沒有眼前這個她這麼天真率性,更不可能像她這樣機智聰慧?龍靖藍總是溫柔如水,嫺靜優雅,對他更有種不可自拔的迷戀,這些都沒有在眼前這個她身上有發現。從剛纔的發現,她明明是龍靖藍啊,到底問題出在哪裡呢?他眼神忽然一暗,慢慢俯低頭……
淨藍感覺到他看着她的眼神是越來越幽暗,也愈來愈迷離,然後見他慢慢俯低頭來,她續漏了一拍,恍惚間,他那的嘴脣貼上她的朱脣,她驚駭地睜大雙眼,忘了反應。當他的舌尖正想打開她的脣瓣時,她突然驚醒過來,伸出雙手猛烈地推開他,然後雙手掩住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被推開的龍靖熙卻沒有怒憤,只用一種別具深意的目光瞅着她,而脣畔卻勾起一抺詭譎的笑意。
“你……”這一個吻對於來自二十一世紀的淨藍來說並沒有什麼,反正又不是她的初吻,但對於身份爲龍靖藍的她來說,這不就說她給人非禮了,而非禮的人正是她掛名的哥哥。天哪!怎麼會有這麼變態的哥哥啊?不對,如果是以前的龍靖藍也許對剛纔的吻並不會像她現在這麼大反應,但她並不是龍靖藍啊,難道他是故意的?可惡!這隻死狐狸!
“你知道嗎?以前的藍兒是不會推開我的。”他繞起雙手擱在胸前,嘴角噙着慵懶的淺笑看着她說。
“你都說了是以前,我現在失憶了,一切反應是正常的。”她眉頭微皺,撇了下嘴,然後裝着一副無聊樣子,白了他一眼,打了個呵欠,“很晚了,我要睡美容覺,有什麼事,等醒來再說吧。”她說完,轉身要走入屏風後。
“美容覺?”這個詞語倒有些新鮮,他喃喃自語,然後望向消失在屏風後的纖影,不由得搖搖頭笑了笑,轉身走出門外。
躺在牀上的淨藍聽到漸行漸遠的腳步聲,微笑地合上雙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