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勁兒打嘿!把這些兒逆明反賊都打死了,一個也別留!”
清軍炮兵陣地上,督戰的傅方傅大侍衛高聲叫喊着。
僧格林沁身邊的賽尚阿見着了頭一輪炮擊的氣勢,心中也大鬆口氣,這樣的火力,莫說是逆明反賊,就是京旗禁軍的精銳也扛不住,看來皇上練八旗新軍的路子還是聖名的。
隆隆炮轟持續了近兩個時辰,也就就快四個鐘點,清軍炮兵陣地上已經被濃濃的煙塵罩住,一里半外的白雲山大寨的木柵營牆全都被打得殘破不堪,壕溝外的據馬鹿砦也都被實心鐵彈砸得東倒西歪。
廣州八旗新軍的炮隊是有法國教官的,測距瞄準都有法國教官負責,八旗炮兵不過是裝藥填彈點火罷了。用得又是能裝十成火藥的法蘭西大炮,因而炮擊的準確度是極高的。
他們旁邊的綠營炮兵就不行了,雖然他們現在使用的大炮都是鴉片戰爭前後由林則徐、關天培、耆英等人嚴格督造的,而且是照着歐洲的12磅大炮仿造的,連炮架都和八旗兵的法國造12磅大炮一模一樣,質量雖然稍有不如,但也不存在太大的差距。可就是……
“這綠營真是荒廢太久了,一樣的大炮怎麼就打不好呢?一點準頭沒有,打得也慢。”
僧格林沁眯起了眼睛,臉上浮出了輕蔑的表情,賽尚阿也點頭,看來廣東綠營真是懶得不像話了。
“江山到底不是他們漢人的,他們不過是拿錢幹活,還不好好幹,活該一輩子當奴才!”
附和僧格林沁的是白斯文,他是洋務幫辦大臣,本來管不着軍務的。不過八旗新軍的武器是他從洋人哪兒買的,法國教官也是他張羅着請來的,所以就有個贊襄軍務的差事。其實就是個掛個名,有功勞的時候分潤一二,要是打敗了也沒什麼責任,不來前線也沒關係。不過白斯文是滿清的大忠良,放心不下白雲山這裡的戰事,就屁顛屁顛從九龍過來了。和他一塊兒來的還有發往軍前效力的曾國藩,侍郎銜沒有了,現在就是一個道員銜,而且還沒有正經的差事,不過對滿清的赤膽忠心還是沒變。
“綠營是不堪用了,該遣散了另組新軍纔好。”
曾國藩一邊這麼說着,一邊盯緊了正凝眉遙望前線的僧格林沁。
“另組新軍?怎麼個組法?”賽尚阿卻接過問題。
“該以旗人和儒生爲將佐,招募樸實農民爲營勇,任法蘭西洋將爲顧問,裝備洋槍洋炮,朝夕訓練……”
“樸實農民能打?”僧格林沁一臉的不屑。要是草原上的蒙古牧民也就罷了,成吉思汗的子孫,說不能打都沒有人相信。可是漢人農民素來贏弱,又不習兵事,當個團勇維持一下地方也就算了,真的要組成經制之軍恐怕還不如綠營!
“能不能打,待會兒就知道了。”曾國藩的話中也夾着槍棒呢!樸實農民就在白雲山上,待會兒看看是他們能打,還是你的八旗、綠營兵能打!
“傳令,停止炮轟,擂鼓,步隊進攻!”僧格林沁好像沒有聽見曾國藩的話,只是一揮手便下令進攻了。
……
“炮不打了?”
“清兵要進攻了!”鄭洪拍了拍身邊的陸思元,笑着說,“這仗要是打好了,這份功勞就夠你我吃一輩子了!”
“清兵很多啊……”
陸思元剛要往下說,從白雲山下就傳來了如潮的呼喊聲,接着就是一面面各種式樣的旗號從硝煙中招展而出,今天是個晴好無風的日子,所以剛纔從炮口中散發出的硝煙還沒有散開,大隊大隊的清兵就好似從雲霧當中衝出來的。
“清兵衝上來了!咱們也衝吧,居高臨下,一鼓作氣!”
見着清軍潮涌而來,韋紹光也振奮了起來,他現在是大明錦衣衛僉事,很大的官兒了,總要立點功勞才能對得起朱皇爺吧?
“紹光,你和黃麒英、鐵橋三各帶一營衝鋒,只能衝一陣……打完就退回來,不能戀戰,知道了嗎?”
“得令!”
韋紹光從身邊一個小兵手裡接過一把五尺多長朴刀,刀刃是用上好的蘭芳行的坩堝鋼打造,磨得雪亮,看着都滲人。和他一起接令的還有兩條好漢,都是江湖賣藝出身,後來在廣州開館授徒,當然也是洪家兄弟。白雲山起事後帶着弟子上山投靠,都封了一營之長。
“三元里的弟兄們!跟清狗子拼了,衝啊!!!”
韋紹光咆哮着,帶着幾個徒弟或者是親兵,當先就躍出壕溝往山下衝去,他指揮的三營肉搏兵也嚎叫着開始衝鋒。他們手中的武器是清一色五尺多的長槍,這些人都是三元里的農民,勇氣尚可,武功是不行的,所以韋紹光就給他們配了長槍,打起來只管矇頭衝鋒就行了。
“軍、軍門,賊匪衝鋒啦!”
正領着戈什哈在督戰的祥麟聽到戈什哈的報告,往前望去,臉色頓時就有些發白,這些賊匪打仗也太沒章法了吧!
怎麼能直接衝鋒呢?難道不應該用洋槍鳥槍對轟嗎?
“啪啪啪……”
火槍的聲音此起彼伏地響了起來,祥麟的心也一沉到底了。賊匪還在百步之外呢!現在開槍能打着?這火槍裝填麻煩,那幫綠營鳥兵又不熟練,恐怕在賊匪的長槍扎過來之前是沒有辦法再裝一回彈的!這情形看起來不妙啊……
“殺清狗!復大明!”
韋紹光又是一聲大吼,舞着大刀就開始全力衝鋒。他身後的一千多長槍手也氣勢如虹,他們已經和清兵對打了幾個月,早就知道清兵的那兩下子了。肉搏兵沒有遠射武器,火器兵又不能近戰——鳥槍和擡槍是不配刺刀的,少量的洋槍雖然有槍刺,但是清軍鳥槍手素來不習肉搏,就是插上刺刀也白給。更不要說這些火器兵有沒有膽子肉搏了。
“不許退!給我頂住!”
幾個綠營軍官還在努力約束部下,想避免崩潰——他們這些人可都是戴罪之身,要不好好打,僧格林沁準保砍他們的腦袋!
可問題是要怎麼頂住?對方都是長槍兵,清軍的鳥槍手、擡槍兵手裡面大多沒有近戰肉搏的利器,難道用根燒火棍去和人家的長槍打?真當這些綠營兵是武林高手?眼看着明晃晃的槍尖兒就要扎過來了,清軍第一線的鳥槍兵、擡槍兵頓時就潰了。把手裡面的傢伙什一扔,撒丫子就逃。
“後退者斬立決!斬立決!”
祥麟也發了急,讓手下的戈什哈提着腰刀在清軍陣後站成一排,凡是從前面退下來的,不論是誰,有一個砍一個!
祥麟手下的戈什哈在砍人,韋紹光、黃麒英還有綽號鐵橋三的樑坤也在砍人,砍得也是滿清綠營兵,他們仨都是砍人的高手,各自拿一把五尺長的朴刀,左右開弓,大砍大殺。這清兵如何抵擋得住,不僅火器兵全都潰了,連後面的肉搏兵一樣也四散逃竄,靠祥大軍門手下幾個戈什哈根本約束不住。
“媽的……這漢人果然沒一箇中用的!”
僧格林沁看得火起,頓時就破口大罵起來,全然不顧他身邊還有廣東巡撫葉名琛和四品道員曾國藩還有前任兵部尚書何汝霖這幾個漢人官員。
還好林則徐那個老刺頭現在已經去上海了,要不然準保和他頂嘴——這白雲山上如狼似虎的賊匪難道不是漢人?
不過曾國藩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敢和蒙古王爺頂嘴,但是心思卻更叼。
“王爺,看來靠漢人綠營是打不過白雲山上的賊寇了,不如讓八旗勁旅一展雄風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