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二排長鬍志軍那裡回來,王珂放棄了到其他地方轉一轉的念頭。
一是他得趕緊把那兩幅圖的拓片,取出來給二排長鬍志軍送過去,二是等着給燕焦排長回口信。
看着王珂匆匆忙忙,去而復返,從手榴彈空箱子裡取出疊的窗戶紙,又匆忙跑走的身影,燕焦排長也沒敢阻攔。只能靜靜地等候。
不一會兒王珂回來了,他把燕焦喊到門口:“妥了排長,我把你的事辦妥了。你看怎麼謝我吧?”
燕焦大喜過望,連忙說:“請你上村裡撮一頓?”
“不吃,剛從內蒙回來,現在肚子裡油水還足着呢。”
“那你說吧!”
“我還沒有想好,你先應下來,反正你欠我一個大人情。”王珂也就是成心想逗逗排長燕焦。
“那行,相片呢?”
“相片爭取明天給你,你就可以寄給你爺爺了。不過我得說明確啊,這真跡是真跡,就是被造反派給撕了,又重新拼在一塊的。”
“嗯,我知道,你上次不是說過一次了嗎?殘缺美,這本身就是一段歷史。我已經和爺爺說了,爺爺說,只要是真跡,哪怕是半張紙,都價值不菲。”
“那好,我們一言爲定。”
“一言爲定。”
第二天,二排長鬍志軍去找政治處攝影員小邵拍照,擬放大、沖洗出幾張五寸的黑白照片出來。而王珂卻在連隊接到了覃虎的電話,要讓他和劉立勇去他家玩。
劉立勇現在代理排長根本走不開,這樣覃虎只能夠帶着王珂走。
不一會兒,王珂就在排裡聽到門口“突突突”的摩托車聲音,接着覃虎在那裡叫:“王珂,王珂!”
王珂趕緊從排裡跑出來一看,好傢伙,覃虎騎着一輛不知道什麼牌子的摩托車,還掛着一塊地方牌照。
“覃虎你牛啊。哪來的摩托車?”
穿着一件夾克便裝的覃虎十分得意,“我的呀,怎麼樣,這車漂亮吧?”
“你們連隊允許你騎摩托車?”
“走吧,上車吧。”覃虎就沒有搭理王珂的問話,摩托車也沒有熄火。
“上哪?”
“去我家啊!”
“去你家不是坐火車去嘛,你不會讓我們兩個騎摩托車去吧?”
“聰明!”
“我還沒請假呢,你也沒說今天馬上就走啊。”
“王珂,你這種人辦事怎麼婆婆媽媽呢?我已經讓人打電話幫助你請過假了,不信你到連部去問問。”
王珂知道覃虎的能耐,但也不至於風風火火,說走就走吧!他家在軍部,離現在的營房至少七八十公里。“那我真的要去連部一下,如果假批下來,估計今天回來也得很晚。”
“去吧去吧,我在這等你。順便說一下啊,今天晚上不回來,明天下午我們倆再回來。”覃虎很是出了風頭,不少戰士已經圍過來,看着這輛摩托車。
王珂趕緊跑到連部去請示去了,還沒有到連部,剛剛跑到山牆,就遇到大鬍子田連長向指揮排這邊走來。
“王珂,跑什麼跑,我正要去找你。”
王珂趕緊止住腳步,向連長敬了一個禮。“連長,我也正要去找你。”
“找啥,覃副軍長要見你,你現在就收拾一下,去軍部。讓上士去套個車,把你送到火車站。”
大鬍子田連長還不知道覃虎來接的他,營房離火車站有十一二里路。那個時候幾乎每個連隊都養了一頭驢,除了買菜買糧以外,就是接送幹部戰士探家往返。
炮兵邊也有一頭叫驢,什麼是叫驢,就是公驢。每天半夜每隔一個小時就“昂昂昂”地叫上一遍,比手錶還準。而且整個營區,一頭驢叫起來,各連的驢差不多都叫。此起彼伏,也是當時營區的一道風景線。
這個先不說了。王珂一聽,知道連長關心他,也不多做解釋,連忙說:“不用套車了,覃虎來接我了。”
“秦虎是誰?”大鬍子田連長還不知道覃虎是秦副軍長的兒子。
“他是六連的一個班長,覃副軍長的兒子。”
“啊,你認識覃副軍長的兒子?”
“連長,我們一起去內蒙參加的特訓。”
“哦,就是那個步兵連的班長嗎?我聽說他的表現也很優秀,在哪,我去看看他。”大鬍子田連長,一聽說秦副軍長的兒子到連隊來了,說啥也要去看看。倒不是想巴結,而是想看看這位能吃苦的幹部子弟長得啥樣?
拐過山牆,就見一身便裝的覃虎站在沒有熄火的摩托車旁邊,大鬍子田連長的眉頭就皺起來了。真是幹部子弟,竟然把摩托車都開到營區來了。
“連長,這就是覃虎。”王珂趕緊向大鬍子田連長介紹。
而覃虎一聽王珂喊“連長”,一騙身從摩托車上下來,手忙腳亂的支好車,雙腿“啪”一併,給大鬍子田連長敬了一個禮。
大鬍子田連長回了一個禮,心裡想這個幹部子弟還真的有些不一般,能夠給自己敬禮,並非是那種紈絝子弟。可是眼前的這輛摩托車,還是讓大鬍子田連長心裡不舒坦。
“你是覃虎,你和我們偵察班長一起去的內蒙,參加的特訓?”
“報告首長,是的。今天我來接王珂去軍裡,邢參謀已經打過電話了吧?”
“打過了,打過了,你們怎麼去軍裡?坐火車去,還是就騎着這輛摩托車去?”大鬍子田連長問。
“我們騎摩托車去,這樣也比較方便。”
“七八十公里,路途不近,那你們路上可要注意安全。”大鬍子田連長叮囑。
“請連首長放心,這條路我跑過,熟着呢。而且我開的也不快。”覃虎在和大鬍子田連長說話的時候,態度謙恭,也讓大鬍子田連長對他頗有好感。如果不是這輛摩托車,那就更完美了。
“那就好,那就好,你們什麼時候走啊?”
“如果連首長同意,我們現在就出發。”
“可以,可以。”接着田連長轉過臉來,對王珂說:“你收拾一下,把工作和排長說一下。去了以後聽秦副軍長的,首長讓你什麼時候回來,你就什麼時候回來,代向首長問好。”
“是!”王珂進屋,也不知道該給首長帶點什麼東西,外面的人不知道,但他和覃虎清楚,此行哪有什麼覃副軍長要見自己一說,就是應覃虎之約,去他家做客。
王珂突然想起自己手榴彈箱子裡,還有兩塊從沙鍋鼎山頂上摳下來的石頭。王珂趕緊打開手榴彈箱子,裡面正是兩塊所謂的火山石,一面燒得都是氣泡,而另一面則是光溜溜的條狀物。這兩塊火山石,他曾經寫信去問過溫教授。溫教授的回信是,根據西山的地形地貌,那個死火山可以追溯到五百萬年前。想一下,大的他要帶給溫教授研究,於是他撿了一塊稍微小一點的裝在挎包裡,然後向躺在牀上的燕焦排長告辭。
其實燕焦早就聽到大鬍子田連長在門口說的話,也懶得出門。便向王珂揮揮手,“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是,排長,我爭取明天回來。”然後俯下身子,“要不要帶些什麼回來?聽說那邊的漕河驢肉火燒不錯,帶兩塊回來嚐嚐?”
“行啊,不過你抓緊一點,我還等着你的相片呢。”他倒是沒有忘。
王珂點點頭,揹着挎包出了門,兩人上了摩托車,一溜煙地向大門口駛去。
開了兩個多小時,王珂只覺得是風馳電掣,臉上吹得麻酥酥的。摩托車終於進了軍部家屬院。
覃虎輕車熟路來到自己家的門口,王珂心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子,“砰砰”亂跳,這是他第一次到首長家裡來做客。以前在津門時他到過葉榮光教授的家,那是知識分子之家。現在是將軍門府,要是放在古代,那可不得了。
軍部首長的院子一律都是那種一溜的回字形平房,帶一個小院,紅磚灰瓦。平房足有七八間,迎門的是一間比較大的客廳,客廳兩側各有一個廂房。
而出了門,一側有兩間客房,一側是餐廳廚房。
小院裡收拾得非常潔淨,一棵草都沒有,只是一側種了幾畦蔬菜。
覃虎首先把王珂帶到隔壁的客房,王珂進來以後打量了這間客房,發現竟然還有浴缸,可以洗熱水澡的那種。
在營房的時候,每週才能洗一次,是那種大浴池,兩個連隊下去都坐不滿。
覃虎把自己的摩托車停好,就在客房裡陪着王珂聊天,以打消他的緊張和焦慮情緒。
不一會兒,就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洪鐘般、略帶沙啞的問話:“老虎,你又騎着你這輛破摩托得瑟了啊?這次回來不允許帶走。”覃副軍長回來了,他一眼就看見擺在院子裡的摩托車。
覃虎趕緊帶着王珂走出來,穿着一身軍裝的覃副軍長,一看身着便裝的覃虎眉頭就皺起來,而他身後跟着王珂,覃副軍長打量一下,卻是一愣。
“報告首長,我是王珂!”
覃副軍長認出了王珂,立刻“呵呵”笑起來,“王珂,偵察班長,你們從內蒙回來了,我聽老虎說,你們團成績不錯,還拿了個第二名。我正要問問他們作訓處呢,你們回來也不向我報告?”
“首長,我們也是剛剛回到營房,今天來看你,還給你帶了點東西。”說完王珂回身就向房間裡走,去取那個挎包。
一聽說有禮物,覃副軍長臉上就有一些不開心了,現在的兵怎麼也開始興這一套。等到王珂拿出挎包,覃副軍長就問,“禮物就算了,我這也不缺,你們帶回去吃!”
“報告首長,這個吃不了,是塊石頭。”說着,他就把那塊火山石從挎包裡掏出來,一邊覃虎也不知道王珂還給他爸帶了這麼一個禮物。
覃副軍長一看,是塊石頭,心也放下來了,“什麼石頭?”
“是一塊五百萬年的火山石,是我從山上挖下來的,要是再雕一個木頭底座,那就更完美了。”
“什麼?五百萬年的火山石,這個我喜歡,軍人就喜歡剛烈,喜歡火!”
覃副軍長接了過去,仔細地端詳了一下,還是蠻有造型的。嘴裡不住地說;“挺好,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