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7章 空謀一場,王皇后死
周暢源之所以要提前一步把樑晉被刺殺的消息傳遞給王皇后,爲的就是逼她狗急跳牆。
他前面已經做好了鋪墊,把王皇后包裝成了最有可能謀害樑晉的兇手,王皇后沒有辦法自證清白,那麼就只能鋌而走險,用了可以一勞永逸的一招——
弒君篡位。
只要樑帝死了,她也就成了這南樑前朝和後宮地位最爲尊崇的一個人,也沒有人可以拿捏她的生死了。
他確實是算的挺絕的,所以即便收到消息的時候王皇后就發現自己是上當了,可已然是成了甕中之鱉,除了更進一步,也再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了。
她只是沒想到,周暢源要剷除的終極目標並不僅僅是樑晉甚至是樑帝……
原來從一開始,她,也就在對方要剷除的目標裡。
王皇后逼死樑帝時,已經是孤注一擲了,又因爲事出突然,倉促之間她也做不到十全十美的掩藏所有的線索和痕跡。
現在被這個所謂的前太子步步緊逼的質問,已然是慌了。
眼見着所有的朝臣都持了觀望的態度,等着聽她的解釋,她也終於惱羞成怒,聲色俱厲的咆哮起來:“本宮是當朝皇后,一國之母!本宮面前,輪不到你來大呼小叫的質問。而且你又是個什麼東西?不過就是憑着兩道疤痕和一張臉,就敢謊稱自己是皇室血脈嗎?本宮是皇后!前太子樑元軒的嫡母,你是真是假,本宮一眼可斷。”
她霍的轉身,急吼吼的又奔回外殿裡,一指還站在靠近偏殿門口的周暢源,然後再霍的轉身再次指向樑元軒:“你——還有你!你們都是亂賊賊子,欺世盜名的騙子,現在行騙居然騙到這宮裡本宮的眼皮子底下了,簡直狂妄!放肆!不知死活!”
她心裡十分篤定,這個所謂的樑元軒是假的。
可是周暢源是做足了功夫的,這人身上的疤也都是數年之前就設想到了,並且準備好了,又到了最近這幾年,在發現樑晉不可能被掌控之後,他就又開始緊鑼密鼓的訓練此人,將他的語氣神態都給訓練了出來。
別說真的樑元軒早就成了一堆白骨,就哪怕是他還在世,周暢源都有把握,此人可以亂真。
王皇后這裡,明明心裡什麼都清楚,卻偏偏無力證明自己。
她惱羞成怒,激動之餘已經是方寸大亂,語無倫次了,就只顧着發狠。
樑元軒從內殿舉步踱出,卻是一副運籌帷幄的冷靜模樣,負手而立:“事實勝於雄辯,若不是王氏你行事太過,本宮也不想和你這位嫡母爲敵。事情都到了這個份上,你還要做垂死的掙扎,狡辯不認嗎?不僅僅是陸啓元,還有父皇宮裡的其他宮人和內侍……如若你真是清清白白,沒有做過大逆不道的事情,那又爲什麼在這靈堂之上獨獨不見了他們那些人?”
樑帝寢宮裡的宮人內侍,這幾個月因爲經常出入後宮給樑帝稟報朝政,幾部尚書也算見了不少次,這時候被提起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
那些人,似乎的確是從樑帝出事之後就沒再見過了。
這樣看來——
難道真的是皇后娘娘她……
人羣裡一片倒抽氣的聲音,衆人再看向王皇后的目光裡立刻就充滿了敵意和防備。
王皇后的嘴脣動了動,剛要再發聲——
院子裡,正在打鬥不休的亂局已經慢慢的被控制住,這時候就有幾個穿着侍衛服的人押着一瘸一拐,丟了頭盔又髮絲散亂的韓奇從外面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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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顯是經過了一場惡鬥,韓奇慘敗的樣子。
金嬤嬤驚了一跳。
周暢源看過去,此時又再度發聲,語氣卻很平緩隨意,根本就沒把王皇后當成是對手的樣子,閒閒的道:“就在前天夜裡,護衛宮城的御林軍大統領康宜年,副統領文嘉實全部突然失蹤,韓奇對外宣稱是他二人一人因故不當值,一人領了密令臨時出京辦事去了,進而一力接管了御林軍的統帥權。這兩天,宮城內外,一應的人手調動都是聽他一人之言。衆所周知,御林軍是護衛宮城和陛下安危的最後一道屏障,若是此間出了任何差錯,後果都不堪設想。下臣奉太子殿下之命,叫人將此人拿下了,現在大家當着皇后娘娘和諸位大人,當面對質,問問他究竟是因何接管的御林軍,而在他一力控制宮城的這兩天一夜之間又都做了些什麼。”
御林軍的兩位副統領是輪番當值的,而大統領責任更大,除了半月一日的休沐之日,其他大多數時候都是守在宮裡,護衛宮城的。
只是因爲御林軍統領誰該當值值勤這並不需要對朝臣們公開透露,所以衆人也沒過分關注此事。
而韓奇昨天就是親自出面將六部官員全部堵在了前朝,不准他們來後宮面聖的,直至——
樑帝駕崩。
沒人把事情往這個方向上引也還罷了,只要提起……
王皇后倉促之間做的很多事都不可能圓的盡善盡美,破綻就擺在那裡,等着去發現。
韓奇被推進來,還十分不忿的掙扎。
他也知道經此一事,他怎麼都難逃一死,故而也不露怯,哪怕淪爲階下囚了,都還是一副強橫的脾氣。
六部的官員面面相覷。
有人開始質疑:“康統領和文統領這兩日真的都不曾在宮中出現麼?”
這御林軍統帥是何等要職,幾個統領副統領本來就應該是互相制衡和監督的關係的,如果讓哪個人一家獨大,萬一出點事那就麻煩了。
而韓奇雖然假傳了消息,靠着他平時經營起來的形象和人脈暫時接管了御林軍,可當初樑元軒在位時候的餘威仍在,御林軍校尉中也有親近他的,周暢源以他的名義約見了其中兩個,並且道明瞭韓奇一事裡存在的貓膩,而且康宜年和文嘉實同時不在職,這本身就不怎麼合情合理的,而且還有一定的風險,兩個校尉天然的就信了幾分這事情裡面是有貓膩的。
再加上週暢源因勢利導,許給了他們好處,這倆人自然是會暗中倒戈,配合他行事的。
不僅做內應順利放了周暢源一行人進來,並且還趁機煽動,很是籠絡了一批御林軍配合他們“撥亂反正”。
總歸——
樑元軒的名頭就是個一本萬利的活招牌,有用的很。
只要他站出來,不僅王皇后想要扶持的宗室子弟沒了立足之地,朝臣百姓的立場也馬上就都有了傾向性,也彷彿是有了主心骨。
而王皇后——
終究一個深宮婦人,她能穩定朝綱嗎?又能爲這個國家和百姓做什麼?
別說她現在露出了弒君謀逆的馬腳,就算沒有……
只要樑元軒往這裡一站,她也就再沒有理由插手前朝諸事了。
韓奇咬着牙,一聲不吭。
是押解他進來的那個校尉代爲開口:“康、文兩府卑職等人都親自去尋過人並且打探消息,文家嫂嫂說前天夜裡文副統領交接了差事回家之後又被韓奇請走吃酒去了,而康家的人則一直以爲大統領這幾日是公事繁忙直接宿在了宮裡,已經有兩日不曾歸家,也沒有傳過要外出公幹的消息。”
他招招手。
下頭的人又把一併押過來的另一個人也從殿外推了進來。
那人明顯被嚴刑拷打過,一身傷,進門就被按着跪在了地上。
那校尉接着往下說:“此人是康大統領的隨從,他已經招了,同樣是前天夜裡,韓奇請了大統領去吃酒,之後大統領就不知所蹤了,而他收了韓奇的好處,早就是韓奇的眼線了,蟄伏在大統領身邊已有四年之久。”
“這麼看來,兩位統領應該是已經凶多吉少了?”這麼一說,衆人就後怕的直冒冷汗了。
掌控御林軍的三位統領,倉促之間已去其二,這兩天兩夜,也就是說整個皇宮都落在了韓奇掌握之下,御林軍都是聽他一個人指揮的,他還曾扣押了六部尚書,不准他們面聖……
而在那之後——
樑帝就駕崩了!
現在根本就不用親見,大家也隱約能猜到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
“王氏。”樑元軒並不被滿殿的議論質問聲干擾,只是穩穩地望定了王皇后,再度質問出聲:“你是六宮之主,父皇駕崩前後,這宮裡都是聽你的懿旨行事的,大家有目共睹,這一點你賴也賴不掉,你敢說韓奇的所作所爲不是你指使的?你敢說你與他不是互相勾結在欺上瞞下的意圖一手遮天?”
韓奇這件事,其實王皇后還可以推說不認的。
可是——
陸啓元她交不出來,並且還在金嬤嬤的話茬裡已經落了把柄下來,這她就百口莫辯了。
“韓奇做的事,你說是本宮指使就是本宮指使?無憑無據的,你們這些賤民又當真覺得可以顛覆乾坤,信口開河了嗎?”王皇后反駁,她這個人是向來強勢的,這時候明知道對方就是個冒牌貨,還做局害她,要竊取這江山,她卻沒有任何的證據來揭發此事,心裡早就恨得在滴血了,面上卻也只能咬牙爭辯,“焉知不是你們串通了韓奇等人,自導自演了這一場鬧劇來構陷本宮?本宮是當朝國母,陛下的髮妻,說到底陛下本來就時日不多,本宮犯得着鋌而走險去做那些事嗎?反倒是你們,不過就是個和前太子長相相似的冒牌貨,竟是處心積慮的設局意圖染指皇權?你們纔是膽大包天,其心可誅!”
韓奇反正是死路一條,他當時歸順王皇后,就是爲了得對方提攜他,在他配合王皇后行事的時候也知道一旦事敗就萬劫不復了……
雖然王皇后現在反口往他身上潑髒水這很不地道,但路也是他自己選的。
所謂富貴險中求,現在不過就是時運不濟,失敗了而已。
所以他倒也沒反口去咬王皇后,就只是冷着臉面無表情的站着,任由她潑髒水。
王皇后這一番叫囂,也是義正辭嚴,據理力爭了。
此時院子裡的廝殺已經結束。
毫無懸念,在周暢源已有散播消息說韓奇是加害了兩位同僚又假傳了消息在利用御林軍謀反之後,絕大部分人就軍心動搖了,很快的,周暢源這方的人就佔了上風,將韓奇的那部分心腹全部斬殺或者拿下了。
院子裡,本來正在哭靈的宮人和官員命婦全被逼着縮到了一起,惶惶的觀望着這偏殿裡的動靜。
王皇后自知大勢已去,她是不甘心,但垂死掙扎也不過是出盡洋相,根本無用。
這時候,她突然倒退兩步,然後一扭身,就提着裙子大步的跨出門去。
她不過一介婦人,又貴爲國母,雖然現在身負弒君的嫌疑,但在場的也沒人夠資格定她的罪,現在她既然不是拿着利器到處砍殺傷人……
就是周暢源和樑元軒也不好貿然動她。
眼見着她三兩步衝出了殿外,然後跑到院子裡,隨後就猝不及防的振臂高呼:“皇太孫在回朝途中死於非命,兇手卻逍遙法外,不知所蹤,陛下驟聞噩耗,不堪打擊,以至於悲痛崩殂,本宮之所以沒將實情道出,只是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得朝中人心惶惶。現在太孫冤死,陛下屍骨未寒,竟有宵小之徒斗膽冒認是皇嗣闖進宮裡來,栽贓本宮還意圖染指皇位。本宮一介婦人,又孃家式微,無力與這些宵小之們搏個勝負出來。但是我雖無能,你們今天也都在這裡給本宮看清楚了也聽清楚了……”
她回首,猛然甩袖指向站在偏殿裡的樑元軒,歇斯底里的怒喝道:“這個人,他絕不是我南樑皇室中人,就是個欺世盜名的騙子。”
這樣的一番指證,顯然在周暢源看來只是垂死掙扎而已,無力的很,根本就不足爲懼。
王皇后當然也不至於這點自知之明都沒有,說話間忽的彎身從腳邊慘死的侍衛手裡搶過一把刀提在手裡,癲狂了一般,目光狠厲的掃過衆人,然後哈哈大笑起來:“陛下,臣妾無能,護不住您的江山和我梁氏一脈創下的百年基業,但也萬不會眼睜睜看着它落入外姓宵小之手,如今唯有一死,眼不見爲淨了。”
瞭解她的人,都不覺得她這樣的人會有那樣的膽氣去尋死。
只以爲她是惱羞成怒了,在發癲。
卻不想,她卻是動作乾脆利落,話音未落,已經擡手橫刀,狠狠的抹了脖子。
“娘娘……”金嬤嬤慘叫一聲,慌亂中一腳沒能跨過門檻去,被絆倒在地。
這邊王皇后在一衆宮人命婦的尖叫聲中,手中長刀落地,頸邊鮮血噴涌,身體也跟着轟然倒地,摔在了滿地鮮血和屍體的樑帝的靈堂外面。
因爲剛纔經過了一場廝殺,現在再多死她一個,這場面也並不見就是更加慘烈幾分。
她彷彿就和這裡橫倒着的這些屍體一樣,不過就是鮮血染髒了地面而已,清理出去也就算了。
可畢竟是曾經風光了幾十年的當朝國母,就這樣滿是不甘的圓瞪着眼睛又血淋淋的倒在眼前……
反應過來之後,衆人心中多少是忍不住有些震撼的。
金嬤嬤這時候已經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衝過去,抱着王皇后的屍體失聲痛哭。
天空中豔陽高照,院子裡血腥味瀰漫,與這滿地陳屍狼藉的畫面顯得格格不入。
周暢源也是真沒想到王皇后這樣的人會自戕,不由的微微皺了眉頭……
不!她這樣做的根本目的原就不是悲憤自裁的,而是最後發狠,用唯一可用的性命做籌碼絕地反擊,又擺了他一道。
這女人是要用這樣的方式震懾,在所有人心裡都打下一個烙印,隱晦的提醒他們現在這個樑元軒的身份有問題!
只要大家心裡都存了疙瘩,那以後就怎麼都會心存隔閡,無法真正的做到君臣一心。
可是——
這關他周暢源什麼事?這南樑國中是好使壞,哪怕是要被滅國了,他也都不在意。
他要的,僅是宜華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