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色的窗紗輕輕擺動着,巨大的玻璃窗前是一張被時光摹刻了歲月的臉,漆黑的眼眸裡是深不見底的光,他靜靜地俯視着樓下不斷穿梭的人羣,想起自己這一生,愛過的和恨過的,得到的和失去的。
他只能用雙手捂住雙眼,看不見的表情被籠罩在雙手裡,肩膀輕微的抽動着,一聲輕不可聞的呼喚聲緩緩的飄來:“黎澈。對不起。”
對不起,他沒有照顧好小北,讓她一個人去面對這些時光也拉不遠的現實,對不起,他沒有照顧好左黎,生命這麼漫長他總來不及去問他想要什麼,而現在他竟不知道他在哪裡,甚至不知道他是否還活着。這些痛苦他只能壓在心裡,他不能對任何人開口,他的軟弱,只能給自己看。
英國最貧困的一個地區,破碎的磚瓦和塗在牆上黃褐色的牆漆,大片的紅色叉號和成堆的遠遠望去就像是一座一座黛色的山峰般的垃圾堆。和徘徊在路兩邊的身着低劣衣物的小孩,他們似乎年少不知愁滋味,用木棍挑着那些垃圾並致力於從裡面搜出些什麼。這是英國不爲人知的另一面,在這個地方一直是連英國警察和小偷都不屑進入的地方。
此時一個身着深灰色衣物的年輕男子正從路的另一方急匆匆的走來,陽光透過他裹得嚴實的兜帽照進去,只能瞥見一道清淺的光,他的步履匆忙卻不顯慌亂,身後不遠的地方正站着一個年輕的女子,她有着火紅的頭髮,卻是典型的非洲人,亮紅色的馬甲勾勒出渾圓的長腿和誘人飽滿的胸部,左腿的地方斜插着一個紅色的皮帶,她微微彎身的時候,從皮帶裡便不小心露出一點刀刃,她濃黑的眼睛裡是忽而閃過的狡黠,看着面前急匆匆的男人,眉間慢慢的皺在一起,卻忽然轉身離開。
前面疾步行走的男人感受到那道鋒利的視線離開,心中是驟然的放鬆,卻面色氣率呼吸心跳都不改,向着目的地大步走去,很快,那個消失了的女子又忽然回來,眼睛依舊盯着前面的男人,卻怎麼也看不出來異樣,只能放棄轉移目標。
終於確定離去的女子不能再回來,男人忽的深深吐出了一口氣,深色的兜帽裡滑出一小截銀色的頭髮,絲絲縷縷的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這個人就是秦若西,也就是此時此刻等在美國的曲未央一定要見到的人,他是在幾個月前接到【天堂】送來的任務後就坐上去往美國的班機,並一起把學籍轉走。他剛到洛杉磯想要轉機的時候,在機場裡看見了神情不對的左黎,他捂着腹部,臉色是蒼白的他看着他卻裝作不認識,從他的身邊走過,多年的合作讓秦若西一眼便看出,左黎被人跟蹤了,而且不是普通的跟蹤,甚至還受了重傷,這些信息一瞬間在秦若西的腦海裡閃過,什麼人傷害了左黎,還有什麼人能傷害得了他?很快,秦若西就找到了答案。
擁擠的人
羣裡,各色的皮膚混雜不清,他還是通過敏銳的直覺找到了那些人,一共五個,三男二女。
爲首的一人是黃皮膚的亞洲人,光頭,臉上有一道刀疤毀了原本俊逸的美感,另外兩個人是金髮碧眼的歐洲人,一個鷹眼顧盼眉心一道豎痕,一個俊美風流,翩然佳人。兩個女子倒是各有千秋,一個大膽熱辣的非洲黑人,一個面紗遮面投上裹着厚厚的頭巾之餘一雙勾人的眼睛顧盼生輝。
這樣五個人的組合雖然看不出什麼異樣,但是卻給秦若西一種危險地感覺,有的時候眼睛是可以騙人的,只憑借直覺就已經足夠。他任由左黎從自己面前面不改色的走過去,任由自己裝作不經意的樣子走過那五個人面前,用一口流利的英語和那個穿着熱辣的非洲女人對話,言語之中恰到好處的表現了對她的青睞,女人似乎對秦若西這樣俊逸儒雅的英俊異國男人產生了興趣,不時的攀談,但是她還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依依不捨的同他做告別。
秦若西看着女人遠去的身影,眉間的霧霾漸漸加深,左黎怕是有麻煩了。
清晨第一道光線透過破損的窗戶的漏洞照進來,牀上男人的睫毛輕輕眨動了一下,似乎是有些不適,嘴脣微微蠕動着。眼睫又輕輕眨了幾下然後慢慢張開,他感覺到視線所及皆是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有隱約的影子在他的眼前慢慢凝聚成型。
那雙眼睛倏爾張開,像是一瞬間地桃花從枝頭大簇大簇的盛開着,紅的烈焰,灼灼其華。那上挑的眼角雖然透漏出些許虛弱,卻依舊笑意邪邪。窗外的光線有些耀眼,他環顧四周淺淺的吸了一口氣,門吱呀吱呀發出一陣聲響,一身灰衣的秦若西從外面走進來,大大的兜帽遮住了整張臉,原本左黎繃緊得神經在看到他後瞬間放鬆下來,嘴角輕輕地勾起。
“還是把你給扯進來了啊,外面情況如何了?”
秦若西把想盡辦法弄來的藥拿出來,讓左黎把外衣脫掉,一邊給他敷藥一邊輕聲說道:“情況遠不如你想象那般好,他們不僅沒有離開反而開始控制了這個城鎮周圍的地方,剛剛我回來的時候,那個非洲的熱辣小妞盯了我很久,不過她沒有看出來,我確信。”
左黎的悶哼聲讓秦若西的手勁一下子放輕了下來,那雙眼睛裡是忽而流轉的眸光,顧盼間奪魂攝魄。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左黎,你說,他們會派多少人來圍剿我們呢?”
“說什麼圍剿,我還沒有這麼狼狽過,【地獄】我記住你們了,就那幾個小雜毛能耐我何?”左黎的眼睛裡閃過的狠戾被秦若西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對着左黎說:“如果只能離開一個我留下來替你擋着,你有牽掛的人而我沒有。”
說完這些話的時候,秦若西明顯的感覺到身體裡有一個地方疼的痛苦,他牽強的笑着,左黎將雙臂枕在腦後
,突然側過臉來,那雙狹長的眼睛裡是邪邪的笑意,就像那一年他第一次遇見左黎時一模一樣,嘴角掛着桀驁的笑,那一瞬間的笑容被陽光籠在深處,他說着:“怎麼會,若西,你忘記了我們的命可是硬的很呢。”
他忽然笑起來,眼睛裡是濃烈的霸氣,看着病牀上的左黎眼角綴滿笑意。他們之間的感情是用生死換來的,不用太多的一言一語就能夠明白,只是忽然他又想起那個停在江南雲霧裡的女孩子,淺色的嘴脣輕輕抿着,漆黑的眼眸裡是溫婉恬淡的水意,她穿着素色的衣物不畫一點淡妝站在花海里,輕輕衝着他笑,他便已經忘了今夕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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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他還是沒能忘記,用力的搖了一搖頭,未央。也許推開你是我做過的唯一一件錯的事,可是我從來不後悔,你就應該站在江南的水鄉里,風輕雲淡。像我這樣雙手血污的人是不能自私的將你拉進來的,對不起。
屋外忽然傳來腳步漸進的聲音,秦若西的眉間忽的瀰漫起一層陰霾,透過玻璃的縫隙,秦若西看見那個五人之中面紗遮面,只餘一雙眼睛在外的清冷女子正緩步向着他們所在的屋子走過來,一步一步猶如三尺金蓮徐徐開放,那雙眼睛裡是深沉的黑,彷彿沒有什麼可以進入她的視線。她穿着傳統阿拉伯人的長衫,像是天地間的一抹雪白。
不知爲何,秦若西總覺的這個女子渾身上下透漏出一股高深莫測的意味,他回身將左黎的身上蓋滿了布簾,將他忽然打暈藏身到一堆木頭裡,身形連閃來到牀上,他側着臉低着頭,沒有人能看清他的表情,甚至沒有人知道在面紗女子將手抵在門前時,他說了什麼,才能讓她的手在一瞬間抽回去。
他坐在白色的布單牀上,銀色的頭髮柔軟的在微起的風裡打着弧,他微微擡起眼睛,那裡面像是隱匿了魔法石在剎那間驚豔了人的眼睛,微卷的眼睫輕輕向上一翻便能看見那兩點寒泉,勾魂奪魄充滿了無盡的誘惑力。
他隔着一道門對着門外的那些人輕聲笑着,笑聲裡竟有些張狂,這樣的秦若西左黎是熟悉的,當他從昏迷中醒來的時候,就看見坐在牀邊的秦若西肆無忌憚的笑聲,他的臉色瞬間就白了,***,秦若西你竟然敢砍暈我,他嘗試着動着手腳,卻因爲傷勢過重而不斷地滲血,他像是絲毫也絕不的疼,眼睛死死地盯着那道坐在牀上的身影。
心底裡竭斯底裡的喊着,快點再快點,秦若西一定會將這些人引走的,在不快些就來不及了。一股後悔油然而生,左黎看着半側着臉的秦若西在陽光肆意的光影裡衝他淺淺一笑,那笑容裡包含了太多的東西,彷彿是不捨,彷彿是骨肉般清晰地決絕,他的眼睛裡忽然流出眼淚,一滴一滴的砸在他半張的嘴脣上,喑啞的聲音確實說也說不出來,只能含糊的咕噥一句:“秦若西,你***給老子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