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等叮鈴鈴的打鈴聲涌入耳中,教學樓裡漸漸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
宮邪往前走了一步,看見擁擠的人羣,又停住了腳步,目光盯着樓道,搜尋宮小白的身影。
穿着各式各樣服裝的學生從樓梯口走出來。
每個人臉上都帶着如釋重負的笑容。
迎着夏日燥熱的風,踩着輕飄飄的雲彩,一步一步走出這個承載三年夢想的地方。
這樣輕鬆又釋然的氣氛並沒有維持太久。
不知是誰,爆發了一聲嘹亮的喊聲:“啊!終於結束啦——”
像是摁下了一個不存在的開關,氣氛瞬間活躍起來。
學生們你推我攘,嬉笑打鬧,把外套脫下來拋向空中,再接住,再次拋起來,接住……樂此不疲的玩着無聊的遊戲。
“考完了!結束了!”
“這一天等很久了。”
“別攔着我,我要先睡個三天三夜!爲了彌補過去無數個沒睡好覺的夜晚。”
“睡什麼睡,起來嗨!今晚出去好好嗨一把。不醉不歸!”
“這個主意好,以後都見不到面了,是該好好聚一聚。”
“走走走,先把我的磚頭資料賣掉再說。”
“賣幾把啊,扔掉!”
“雖然都考完了,結束了,但我還是好想哭,嗚嗚嗚……”一個女生抱着文具袋,感傷。
宮邪聽着許多種與他毫無聯繫的聲音,視線一轉不轉。
漸漸的,教學樓裡只有稀稀拉拉幾個學生走出來,到最後,三兩個同學往外走。
沒有宮小白的身影。
宮邪確定自己沒有看漏,不管涌出來的學生有多少,他總能在茫茫人羣當中一眼識到她。
道路上的保安撤走了警戒線,指路牌。
日頭正盛,蟬鳴陣陣。
宮邪心中莫名一慌,朝教學樓走去,找到了宮小白的考場,裡面空無一人,黑板上還寫着考試開始及結束時間。
他轉身下樓,給宮小白撥了一通電話。
——
宮小白提前了十分鐘交卷,她前腳剛離開考場,宮邪後腳從學校回來,兩人錯開了幾分鐘時間。
她回到了宿舍,把文具袋丟在牀上,倒在牀上閉上了眼睛。
柳明月和方玫有幸在同一個考場,兩人一同從外面回到宿舍。
“小白,你回來了?”兩人齊齊問。
“嗯,提前十分鐘交了卷子。”宮小白眯着眼睛回答,她們倆要是不出聲,她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
以前考試她都沒這麼累過,太想超越季燚了,她精神狀態一直緊繃,每一道題她都反覆看了兩遍纔敢下筆,每個英文字母她都盡力寫到完美。
陡然放鬆下來,繃緊的那根弦就斷了,特別困。
柳明月洗了把臉,急匆匆地跑去陽臺給她男朋友打電話,大概是詢問他考得怎麼樣。
方玫翻看了一會兒手機,“小白,晚上班長組織了班級聚會,我們一塊去唄。”
“班級聚會?”宮小白翻身坐起來,揉着腦袋看她。
“是啊。”方玫朝她晃了晃手機,“班羣裡剛通知的,羅川@全體同學了,我們上次交的班費還剩下好多,然後班主任建議組織一次同學聚會,大家好好放鬆放鬆。以後上了大學,大家各奔東西,天南地北,想聚在一起就難了。”
方玫看着一臉茫然的宮小白,撲哧笑了,“你沒看到羣消息?班長讓大家上報名字呢。”
“我手機沒開機。”高考的兩天裡,她的手機一直是關機狀態。
經過方玫的提醒,宮小白起身走到儲物櫃前,開了小鎖,拿出手機,開機。
手機裡好幾條未接來電,恰在她開機的這一刻,一個電話打進來了。
她慌忙接起來,“喂?”
“你在哪兒?”那邊的聲音聽起來短促,還有一絲絲緊張,爾後,由於聽到她的聲音,語調變得醇和,“我在教學樓沒等到你。”
“你……”宮小白靠在儲物櫃上,“你去教學樓等我了?什麼時候到的啊?我、我提前十分鐘交卷了。”
怪不得,宮邪舒一口氣,他那會兒從校外回來,只剩下五六分鐘考試結束,她在他之前就離開了。
“那你現在在哪兒?”
“宿舍。”宮小白抿脣說,抓了抓自己的裙襬,還有點不好意思。
宮邪拿着手機,邊往宿舍樓走邊說,“待在那兒別動,我來接你。”
“那個,我……”
“嗯?”
宮小白越發不好意思,“我們班晚上有聚會,我暫時還不能回家。不過你來了正好可以幫我把衣服和日常用品帶回去。”
話音落地,電話另一端沉默了良久,“先下來。”
“你已經到了?”宮小白握着手機飛速跑向小陽臺,大大的裙襬翩飛起來,像一隻花蝴蝶,飛向了屬於她的那朵花。
正與男朋友打電話的柳明月,被猝不及防出現的她嚇了一跳。
那棵綠蔥蔥的冬青樹下,男人穿着黑色v領的短袖衫搭配菸灰休閒褲,穿黑色運動鞋,一手插褲兜裡,一手握着手機附在耳邊。
除去他身上凌然的氣勢,說他是高中生都不會有人懷疑。
這樣想着,宮小白轉身就往樓下衝。
方玫怨氣滿滿的衝着她的後背喊道,“誒!晚上去不去聚會啊!我幫你報名字——”
“去!”門外傳來宮小白的喊聲。
大家相聚的時間確實不多,更何況她要離開帝京,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能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
不捨宮邪,她也絕不會缺席這樣的場合。
宮小白從擁擠的樓梯艱難的往下走。
來來往往都是學生家長,幫着孩子收拾東西。
終於下到一樓,宮小白吐出一口氣,暗歎差點被擠成肉餅了。
距離他越來越近,近到往前一步就能觸及他腳尖的時候,宮小白才掛了電話,“你說來接我,我沒想到來這麼早。”
“嗯。”宮邪把手機裝回兜裡,“晚上去哪兒參加聚會?結束了給我打電話,我接你。”
宮小白微愣,他這是同意她去參加聚會了?
“怎麼了?這個模樣。”宮邪輕笑,額頭滲出的汗珠亮晶晶,眼睛也亮晶晶,溫柔得簡直又要讓宮小白懷疑他是假的了。
小丫頭今天穿得挺漂亮,民族風的湖綠色長裙,上面星星點點的描繪了些橘色的方塊花紋。領口接近一字肩,又比一字肩保守一點。上身是很多個收緊的小褶皺,綁在身上,凸顯了圓巧的胸部。腹部以下,裙襬蓬大,垂至小腿。
宮邪多看了兩眼,只覺得越看越好看。
“沒有怎麼呀。”宮小白揹着手往後退了一步,“走吧,我們去宿舍。”
宮邪原本以爲女生宿舍不准許男士進入,想起來就在剛纔,高考結束,家長們要來宿舍幫孩子收拾東西。
他這算是又一次充當家長。
走到宿舍門外,宮小白先從門縫中探頭,“有男生要進來哦,你們沒問題吧?”
“啊?”方玫從牀上翻起來,藏了掛在牀尾的一條內褲。柳明月笑笑,“我沒問題,進來吧。”
宮小白先進來,露出後面的宮邪。
兩個女生愣愣地看着,雖然見過他幾面,但每次見到都會生出緊張畏懼的情緒,可能跟他身上自帶的氣場有關。
可這一次——
宮邪面容溫潤雋俊,穿着不打眼的休閒裝,氣質也如泉水一般寧和。
他有條不紊地幫宮小白整理衣服,裝進地上攤開的行李箱裡。
方玫和柳明月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認爲,這樣一副整理東西的簡單畫面,透着賞心悅目的美感。
宮邪抓起她牀上一隻粉色長耳朵兔子的毛絨玩具,“這個也要帶回去?”
兔子毛都被她摸掉了,兩隻長耳朵弄得髒兮兮,不忍直視。
“她是小小白,當然要帶回去。”宮小白在整理儲物櫃,看了一眼,堅定地說。
小小白……
宮邪咳嗽了一聲,突然想起某個晚上,兩人躺在牀上聊天,聊天話題不知怎麼扯到他們的孩子,反正話題肯定是她帶跑偏的。
她當時就說,他們兒子的名字就叫小小白。
現在,他看到手裡這個髒兮兮的兔子,不能好好對待它了。
宮小白聽到他咳嗽,扭過頭,“你渴了嗎?宿舍裡有礦泉水。”
“不渴。”宮邪強忍住要把兔子扔掉的衝動,塞進了行李箱。
寢室裡另外兩個女生,幾乎在同一時間,聞到了空氣裡瀰漫着戀愛的某種氣息,是酸臭?還是甜膩?不想去判斷了。
收拾好所有要帶回去的東西,宮小白送宮邪到樓下,揮揮手,“拜拜。”
宮邪深深地看着她,眼神凝在她嘴脣上。
以前分別,她可不會幹巴巴地說一聲拜拜。她會親他,哪怕親親他下頜,也是親。
“記得別喝酒,一口都不能喝。”這幫孩子放下了一個壓在肩膀多年的重擔,晚上肯定興奮得找不到北,難免會喝點小酒慶祝。
宮小白點點頭,“知道了,保證不喝。”
宮邪:“晚上記得提前給我打電話,免得在餐廳外等太久。”
宮小白小雞啄米般點頭。
宮邪:“出門時跟人結伴,別一個人單獨行動。”
宮小白點頭如搗蒜。
宮邪:“手機保持通暢,別再關機了。”
宮小白不厭其煩地點頭。
“還有……”
“我都知道。”宮小白打斷他,踮起腳在他下巴上親了一下,“可以走了吧,站在這裡挺熱的。”
心思被戳穿,宮邪彆扭地轉移了視線,抓着行李箱的拉桿,快速轉身。
宮小白低頭笑了笑,往回走。
——
晚上六點半,結合大家的意見,在一件超大豪華的包廂裡聚餐,結束後再到隔壁的ktv唱歌。
除了沒來參加高考的封媛和不願來聚會的封檸,剩下五十五個學生都到了。
女生們穿了漂亮的裙子,化了淡妝,以往清湯掛麪式的馬尾綰成了各種清新好看的編髮。男生們的眼睛都看直了。
男生們則穿着帥酷的t恤或者規整的襯衫,一表人才的樣子也令一班的女生刮目相看。
不知是誰先透露了火箭班的學生晚上要在餐廳聚會,其他班級紛紛效仿,都來了這家餐廳。
一時間,各個包廂人滿爲患,熱鬧得好似在舉辦婚宴。
班長羅川組織着每桌同學玩遊戲,真心話大冒險,數字爆炸,擊鼓傳花……
這個時候,作爲領導人物的班長就要起帶頭作用了,他率先給大家做遊戲規則示範。學習成績優異的羅川,化身遊戲黑洞,實在叫一衆同學大跌眼鏡。
他被罰了好幾杯酒,又被男生們推到每桌說祝酒詞。
整個人暈暈乎乎地轉到了宮小白這桌。
女孩編着幾根細長的小辮子,夾雜在烏髮中,側臉靈動秀美,像一隻小精靈。
羅川定定看着她,被人推了一把,“班長,你在看我們班萌小白啊。那麼,有什麼話對她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