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暗,洞外幾乎再無光線射入,想來已近晚間。
不知何時起,石臺漸漸溫暖起來,司馬涵靈下意識的靠近石臺,但不久之後,她也發現此間事情蹊蹺。卻是起始之時,那石臺還只是溫暖,但後來一直升溫,直至變得滾燙起來,她不得不微微遠離那石臺。
她以手輕觸石臺,然後快速收回,將手捏在耳垂之上,不久之後,那灼傷感才漸漸退去。
司馬涵靈看了看不遠處的冰面,然後奇道:"好燙,怎麼卻不見冰層融化。"
"看石臺。"南宮夏指着石臺道。
原來此時那石臺之上所刻的日月星辰、五行八卦之物也亮了起來,明明暗暗,閃閃爍爍,起初還似是雜亂無章,不久之後,二人這才發現,那雕飾的閃爍亦是有規律可尋的。
南宮夏仰頭思考,卻在無意間發現洞頂之上也有諸多亮點閃爍,細細觀之,竟是北方玄武的鬥、牛、女、虛、危、室、壁七宿,玄武居北屬水,當是極陰,南宮夏輕觸石壁,果然是變得極爲陰冷。
"莫非這玄冰崖的寒冷,竟是與此間陣法變化有關。"南宮夏道。
二人相視一眼,然後又去查看這玄冰洞中的變幻。
二人回首石臺,這才發現其上所刻爲南方朱雀井、鬼、柳、星、張、翼、軫七宿,朱雀居南屬火,當是極陽,石臺之熱,自是與之有關,這一陽一陰之間,自成一體,組成一個法陣,藏於此山之間。
這法陣的作用,明顯是和那劍有關了。
再看那劍,初時還不見任何變化,但不久後,其光芒便似強了一些,也不知是否爲二人錯覺,還是此劍反射石臺之光之故。那劍似乎平靜的插於石臺之中,但二人還是從它與石臺接觸之地,發現它原是在不停的抖動,雖是微小,但有了對比之後,依然是可以看出。
"你是痛苦,還是害怕。"南宮夏道,他似是對劍而言,又似是自言自語,此時他似乎能夠感覺到那劍的憤恨,那劍欲擺脫此處束縛的意願。
也不知何時,南宮夏的手再次握在了那劍柄之上,南宮夏輕輕一拔,但這次卻不似白日那般,那劍輕輕鳴動,卻是無法從石中拔出,南宮夏用力試了幾次依然不行,他不禁有些氣悶,他雙手握劍,暗運道力,猛力拔之,那劍也傳來一股暖流,然而最終卻依然只是劇烈抖動,無法拔出。
"你與一把劍說話有什麼用。"司馬涵靈道,她此時又微微遠離了石臺一點。
"萬物均有其靈性。想必它應該可以明白。"南宮夏道,說完他便細細觀查此處陣法。
司馬涵靈見此,也與他一同觀查此處陣法。
南宮夏細細的查看劍與陣法,實際上,他也無法確定那陣對此劍是相損還是相助。但直覺卻告訴他,這陣法對此劍不會有什麼好的作用,它竟似要毀滅此劍的意識,讓它變爲毫無思想的傀儡一般。
想到此處,南宮夏心下不盡釋然。
此時劍與陣法的爭鬥依然繼續,時而劍光壓過陣法,時而陣法壓制此劍,但二者均無法真正奈何對方,相爭不過相損而已,最終任誰勝出,其結果也是失敗的,要麼便宜外人,要麼相互毀滅,世事多是如此,萬物之靈的人都無法真正看破,且是其它事物。
此時陣法卻是越來越強,石臺熱極,而四周極冷,這一冷一熱之間,令二人感覺非常難受,二人不得不運行自身道力以圖壓制。
此時,司馬涵靈感覺自己發間玉簪無法抵擋冷熱之氣,幸好那荀攸子的玉符也散出一股靈力加入進來,這才堪堪將此處陣法所溢出的冷熱之氣強壓下來,同時她還在心中暗自敬佩這荀攸子前輩。
其它她不知道的是,此玉符正是荀攸子留給後人用以剋制此陣法寒熱之氣的,只是那荀攸子沒有想到的是,進入崖底的弟子修爲竟會如此之低。
司馬涵靈暫時將寒熱之氣壓下後,這才轉頭向南宮夏望去,只見南宮夏臉色一會極紅,另一會又是極藍,竟已是無法壓制之像,但她此時卻無法幫助對方,畢竟她也只是勉強壓制而已。
再說南宮夏感覺身體冷熱難忍,便運道力抵禦,而此時那玉骨也散出溫熱氣息意圖中和這寒熱之氣,然這寒熱之氣越來越強,玉骨竟也無法抵擋,最後南宮夏已無法控制體內氣息,只能任陣法溢出的寒熱之氣在自己體內交替攻伐。
"也許,便要這麼結束了嗎,可我又怎麼甘心,我還沒有弄清琴姐姐救我之前發生了什麼,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叫什麼,父母又是誰,我還沒有找到那南宮尹問清,這些死去,我卻不甘心。"南宮夏心道,此時他的意識似乎已離開了自己的身體,他的思維似乎變得極爲敏銳,但對身體的感知卻漸漸消失。
"一切,都要這麼結束了嘛。"南宮夏對自己道。
楚山山腳,那竹屋之中。
"你便這麼進入了嘛。"一女聲傳來,她聲音柔和,但卻顯得中氣不足。
卻說南宮夏感覺身體已不復存在,他此時如陷在雲霧之中,四周柔軟異常,溫暖的讓人直欲睡去,雖然此處令他感覺非常安全,但那種孤獨的感覺,卻讓他感到極度的恐懼。他努力回想,卻只換得劇烈的頭痛,在無法忍受之時,他便會再次隱入黑暗的深淵。
也不知睡去多久,南宮夏隱隱聽聞有人彈唱,那聲音極是好聽,叮叮咚咚直如天際梵唱,又如耳際呢喃,南宮夏也跟隨其輕唱起來。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尚未完結,那琴聲便嘎然停止,南宮夏這才醒悟過來,初始時,他本是暗自隨唱,並未出聲,但一時興起,他卻唱出聲音,其音雖小,但依然被那彈唱女子聽聞。
那種奇怪的感覺消失,南宮夏睜眼起身,此時光線刺眼,他揉揉頭,還微微有些疼痛。
此時他身處一間竹屋之中,屋外光線射入,卻顯刺眼,南宮夏以手掩之,許久才適應過來,掀開白紗,下得牀榻,南宮夏粗粗的打量了一下此處。
牀亦以翠竹製成,其上以白紗罩之,南宮夏將牀榻整理好。牀的左側,一小桌之上,中間置一銅鏡,銅竟中央非常光潔,四周飾以各種雲紋獸刻,銅鏡左邊有幾支小筆,筆尖顏色各不相同,小筆旁邊還放有一把銀質梳子,另一邊則是步搖耳墜等飾物。飾物擺放整齊,桌上一塵不染。
銅鏡上方,竹牆之上,掛有一柄長劍,長劍爲水藍色,裝飾卻是極爲華美。
南宮夏步行出屋,他的鞋子置於門邊,穿好後,出得竹屋,他見竹屋被架離地面數尺,想是防那些蛇蟲鼠蟻。屋前不完處,一條小溪流過,竹屋四周,多是一些人工種植的花草,再遠一些,便是草原,更遠處,則是重重青山,山中雲霧漫漫,偶有一些奇怪的鳥兒飛過。
遠處風景如畫,卻給南宮夏一種非常奇怪的感覺,南宮夏看了許久,才發現同一鳥兒總是在同一個地方出現,然後沿着同一條線路飛過,在同樣的地方消失。遠處的風景,總是在不停的重複着同一件事情,就連雲霧也是重複出現,以相同的方式消失。
南宮夏微微警惕。
竹屋附近,僅有一棵大樹存在,樹枝之上,垂下兩條絲帶,絲帶下方繫有一塊木板,正是一個鞦韆,鞦韆微微搖動,卻不見人影,只是兩條絲帶被綁在樹上不同的高度,使得絲帶長度不同,那鞦韆搖擺總是無法同步。南宮夏微微皺眉,對方能將絲帶綁的如此之高,總該不會是個小孩,又怎會不知長度應要相同的道理。
"莫不是那彈琴之人。"南宮夏很快笑笑,暗道自己莫不是病暈了,坐在鞦韆上彈琴,這也能想得出來。
離鞦韆不遠之處,有一小桌,小桌之上,有一套茶器,傍邊小爐之上有一銅壺,壺中泛出絲絲白汽,顯是正在煮水。
不遠處,還有另外一間竹屋,其大小外形與方纔那間一般無二,南宮夏向那邊行去。他站於門外向內望去,房屋無門,正好可以看見室內陳設,此屋與方纔那屋大致相同,只是飾品少些,他正在猶豫是否要進去,卻聽到身後傳來質問之聲。
"你怎得這般無禮,竟然亂闖他人宅室。"說話的是一女子,其聲音儒軟,頗爲好聽,正是方纔唱歌之人。
"對不起,我並不知情,多有冒犯,還請海涵。"南宮夏轉身,雙手交疊禮道。
眼前女子年約十六七歲,其像貌卻是極美,其身材長挑,削肩細腰,腮凝新荔,鼻膩鵝脂,俊眼修眉,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她長髮以白綢系之,輕插一隻樸素玉簪作爲固定,其身着素白衣裳,儒裙齊腰,下墜玉珠也以白絛飾之,隨風而舞,廣袖之邊,對襟領側,繡有白色鳳凰,其形逼真,直欲飛出。
南宮夏微微一愣,心中卻是暗自奇怪,原是這少女一身全白,再無雜色,要知衣裳單色,也算是一忌,更何況衣飾全爲白色。
他總是感覺這少女似乎在哪裡見過,卻一時又想不起來。
"看你病也好了,就快點離開此地吧。"少女皺眉道,說完竟也不再理會他,獨自向另一邊走去。
"請問姑娘此間何處,可是你救了我。"南宮夏跟上去問道,好不容易找到主人,南宮夏自是不能讓她就此走開。
那少女也不理南宮夏,她獨自行至樹邊,坐在鞦韆之上,不見有誰推她,她便輕輕的蕩了起來,鞦韆兩邊長度不同,卻不見有何不穩。南宮夏再次皺眉,卻也想不通其中原因。
"你怎麼了,可是有何問題。"那少女見南宮夏皺眉,便出言問道,鞦韆無外力憑藉,便慢了許多。
"二邊不同長,爲何可以平穩的。"南宮夏道,他站在樹側,見那少女廣袖飄舞,自有一番美感。
"不同長。"那少女重複一句,她雙腳觸地,鞦韆停下來後,她便仰頭而望,過一小會才道,"怪不得每次都很費力控制,原來如此。"
"這個玩過鞦韆的人都應該知道的,你又怎會不知。"南宮夏說道,同時以手指了指鞦韆頂部。
"你沒有告訴過我,我又怎會知道。"少女說完,便轉首認真的看着南宮夏,然後又道,"你怎麼不早說的。"
南宮夏啞然。
"算了,這也怪不得你,我玩這個時,你還不知在哪裡玩泥巴呢。"女子站了起來,行至不遠處桌前正坐下來,同時將衣裙壓好。
"可能吧。"南宮夏道,他見這女子比自己還小,竟然會如此說話,不禁有些好笑。
他卻不知這少女所說是指另一層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