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仁是在偏廳打的電話,一回身竟看到路凱就站在他身後。
一雙微微紅腫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着實是驚了一下那仁,然後就在那仁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他竟然轉身就走了。
那仁看着他腳底下,拖鞋都沒穿,就那麼光着腳。
昨晚給路凱換的是他的衣服,還是五年前的衣服,他們兩個身形差不多。
路凱穿着他的褲子也是一截踩在腳底下,看着都要不小心踩狠了,就會被自己給絆倒。
那仁現在算是能明白,爲什麼那個時候季沉舟不許他穿這樣的褲子了。
現在再想想那時候,也確實是很有意思。
季沉舟一直在逼迫他,他一直想要離開,那個時候感覺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那個時候的自己一定是想不到,他會有一天,一分一秒都不要離開這個男人。
季沉舟很快就把西紅柿雞蛋麪做好了,放在餐桌上,喊了一聲叫路凱來吃飯。
這一嗓子喊的聲音不小,也帶着氣。
路凱走進餐廳坐下來,看着那碗西紅柿雞蛋麪,一直也沒動筷子。
季沉舟脾氣就上來了,難不成還要他喂他?什麼毛病?
“怎麼不吃,一會面坨了就不好吃了。”那仁進來也看到路凱坐在那裡,不動筷子。
季沉舟抱膀站在那裡,那架勢就差手裡拿一把刀了。
“我從小到大最不喜歡吃的,就是西紅柿雞蛋麪……”
路凱拿起筷子,挑起面來,送進嘴裡,然後就吐了出來。
“我艹,你不喜歡吃你還要我做……”
尤其是他們家那仁還要他好好做,他還特意注意刀功了。
可是路凱竟然吃一口就吐了出來,這不是在侮辱他的手藝麼。
最主要的是,不喜歡吃,還特麼的折騰他做。
“以前我還以爲,我這麼愛你,就是你給我吃屎,我應該都會覺得是香的吧!可是,現在不是啊!我依然吃不下這西紅柿雞蛋麪,即便這是你做的……”
路凱說這話的時候,哭了……
十多年了,就這麼愛着一個人。
明知道他不會愛上自己,可是,心裡卻依然存在了期許,一年年的熬着,一天天的盼着……
從那時的青蔥懵懂,到現在,十多年……
也沒能讓這個男人喜歡上他。
而卻對那仁這麼一個不起眼的男人愛的那麼死心塌地。
昨天之前,他還不能想明白這個問題。
怎麼想都想不明白,所以心中鬱結,氣憤的不行。
可是,昨晚他在江邊碰到那仁之後,他似乎能夠想明白了。
然後他就醉意襲來,所有的事情,卻在早上醒來的時候,都清晰的出現在自己的腦子裡。
他試想如果是他處在那仁那個位置,面對昨天他那樣的情敵,他是絕對做不到那仁那個程度的。
不會有他那樣的胸襟和耐性。
季沉舟再狂再傲,再不可一世,可是他在那仁面前,卻完全的沒脾氣。
乖乖的聽話,那不是因爲他怕那仁,而那是寵他的方式。
路凱這話說的,讓季沉舟氣笑了,他想路凱是想明白了。
果然,路凱起身轉過來,看着那仁。
“輸給你,我心服口服!”
路凱的眼睛本來就因爲昨晚哭過,而微微的紅腫着。
這會兩行清淚劃過他白皙的臉,那麼的無聲,卻讓那仁看着心疼。
“愛情沒有輸贏,只有合適不合適,我想合適你的那個人,就在轉角處,你只要回過頭去看一眼,就會發現。”
路凱長的是真的漂亮,也許用漂亮這個詞語來形容一個男人不合適。
可是,路凱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精緻的漂亮,五官都透着媚氣,加上皮膚更是白皙,那股子高傲的氣質,真的是讓人不得不喜歡。
所以,那仁相信,一定有一個人在愛着路凱,只是他的眼睛一直在季沉舟的身上,看不到那人罷了。
“你以後可要小心了,看好了,太招人喜歡了……”
路凱回過頭去看着季沉舟,指了指那仁說道。
就衝那仁這話,路凱就知道自己真的是輸的心服口服。
他不是矯情,而是真的覺得的自己這些年真的是白活了,活的不通透。
不過好在是那仁點醒了他,讓他不再蹉跎下去,至少現在還不晚,他還可以再開始新的生活。
“只要你別喜歡上就行。”
季沉舟冷笑着,一想到要是路凱喜歡上那仁,再纏他個十年。
那他這輩子就防他玩了……
季沉舟感覺自己現在好像是個多餘的人了,就好像是,他本來是男主角,這會卻成了打醬油的一般。
“那天扣了你蛋糕抱歉了,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想起那天自己對那仁做的那些事情,路凱真的覺得挺操蛋的。
和那仁的胸襟比起來,他還真的是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不想讓你受到傷害的話,是真心的,你值得更好的。”
其實,那仁並沒有在意那晚的事情。
畢竟是他們兩口子讓路凱受了傷害,不管是直接的還是間接的。
都對他造成了傷害,他受那一點委屈又算得了什麼。
路凱笑了,沒有想到這麼多年的執念,就因爲那仁的幾句話,而得到放下,誰會想到。
怕是誰都不會想到……
“那仁,你也要看好他,我們外交部漂亮的女人,帥氣的男人都不少,愛慕他的人也不在少數,走了一個我,還有千千萬萬個我,有你忙的。”
路凱說完這話再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西紅柿雞蛋麪,轉身離開。
真的是誰都不會想到,當路凱離開時,那麼輕鬆的和他說再見。
他們家那仁已經不再是那個會臉紅,靦腆又害羞的那仁了。
季沉舟接到路銘的電話,說會要請那仁吃個飯,要謝謝他讓路凱放下。
他們一家人都感謝那仁……
隻字沒提也要請他吃飯的話,掛了電話的季沉舟一臉的鬱悶。
他的主角光環呢?
咖啡館
霍仲饒今天沒有穿軍裝,那仁看他還有些不習慣。
而霍仲饒坐在咖啡館裡也是不習慣。
知道那仁還活着,他也是很意外,那天在修爺那裡見了一面後,回到家裡霍仲饒還是久久不能平復。
活着就好,即便是過去了五年,他都不敢在妹妹面前提起那仁的名字。
無意間提起都會把她惹哭。
即便是五年後,再見霍仲饒,那仁還是有些緊張害怕的。
在霍仲饒面前,他也會拘禁。
擡頭的時候看到霍仲饒的脖子上有幾個紅色的痕跡,那種痕跡那仁很熟悉。
看來霍大哥和小妖的感情還是很好,經歷了那麼多才在一起,真的不容易。
這些年,他躲在別墅裡,卻知道每一個人的生活。
一天天,一年年,如今想起來,自己是怎麼熬過這五年的,真的是不敢去想,想來都是痛……
“霍大哥,我今天找你是想和你說件,不能對別人說的秘密。”
那仁就是沒有明說,不能對季沉舟說。
因爲他知道自己說完以後,霍大哥就會明白,是不能對季沉舟說的。
霍仲饒喝了一口咖啡,皺眉,這麼難喝的東西,爲什麼那麼多人喜歡喝。
衝着服務員招招手,“來杯水。”
霍仲饒的臉上沒有絲毫的對那仁秘密感興趣的神色。
那仁也沒開口,等着水上來了,服務員離開了。
“說吧!”霍仲饒喝了一口水,把嘴裡咖啡的味道沖淡了一些,纔開口道。
“我……”霍仲饒讓那仁說,他反倒是不知道要怎麼說了。
或許是說,他應該總哪裡說起。
看到那仁這樣,霍仲饒微微的眯了眼,“或許你就先從你爲什麼假死開始說。”
那天他妹妹都要哭死了,問那仁爲什麼這麼狠心,明明活着還要隱瞞大家。
那仁只說了是生病了,可是,那也就是偏偏別人。
霍仲饒相信,季沉舟都不會相信那仁說的這個理由。
“因爲我和季沉舟不能在一起,我的父母,是被他父親殺害的……”
那仁握着咖啡勺,手有些微微的抖着。
我的父母,他的父親……
就像是一把鋒利的刀,一刀刀的刺進那仁的心裡。
即便是五年的煎熬,五年的分別,五年的懲罰,也都不足以讓他能平靜的來面對這個問題。
所以,那仁纔會找到霍仲饒,要來解決這個問題。
霍仲饒握着水杯的手一顫,玻璃杯從他的手裡滑落,倒在桌子上,又滾落到地板上,發出破碎的聲音。
那仁盯着地上破碎的玻璃杯,眸光久久不能移開。
一向冷靜的霍大哥,聽到這個都會是這般反應,可想而知,要是季沉舟知道了,會怎麼樣。
即便是假設的問題,那仁都不敢去想。
霍仲饒確實是被這件事給驚住了,怎麼會有這樣的事情存在。
季沉舟的父親……殺了那仁的父母……
什麼樣的仇恨,能讓他這麼做?
難道是?
“你父親姓歐陽?”這是霍仲饒能夠想到的,也是唯一覺得可能的。
因爲當年季沉舟的父親準備競選總統的時候,他的最大對手就是歐陽家。
最後,歐陽家一夜間就毀了,通敵叛國盜取國家機密,這些罪名,逼的歐陽家一家三口外逃。
至於再後來的事情,霍仲饒就不清楚了,畢竟那個時候他也是剛進軍隊。
“嗯……”那仁哽咽了一聲,難得霍大哥還記得歐陽家……
“你和沉舟……怎麼會有這樣的孽緣!”
霍仲饒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兩個孩子是多麼的相愛,他是知道的。
那仁“死”後,季沉舟又是一種什麼狀態,他也是見到過的。
真的是生不如死,原來那仁假死是因爲這個,那他要承受的,該是要多痛。
“所以,我纔會假死,卻沒想到,最後還是走在了一起,因爲太愛了,也因爲太痛了……”
那仁低着頭,捏着咖啡勺的手,關節處微微泛白,和他臉上的顏色差不多。
泛着白青色,像是在極力的忍受着疼痛。
霍仲饒看着那仁,季沉舟的父親是什麼樣的人,他還算是清楚的。
可以用爲達目的不折手段來形容。
這也是當初季沉舟找到他,要他幫忙的時候,他會答應的原因。
那個時候,他是爲了幫助季沉舟給他母親討一個公道。
雖然後來他母親死的誤會解開了。
季沉舟和他的父親也和好了,但是,那是在親情範疇。
他對季沉舟到底是存在着多少親情,霍仲饒不去評斷。
畢竟是年紀大了,就這麼一個兒子,想要彌補也好,想要讓季沉舟坐上他的位置,讓季家的光環榮耀持續下去也罷。
那都不是他該管的事情,他相信季沉舟那麼聰明的人,自然是會判斷的。
至於總統做事的方式和手段,依然是讓霍仲饒不能認同的。
“那你們現在在一起了,你打算怎麼辦?你說不能說的秘密,其實是不能讓沉舟知道吧?”
以前霍仲饒總覺得那仁是很弱的性子,就是該被保護的人。
可是,一想到這五年來,他獨自承擔的,霍仲饒就覺得心疼。
一般人怎麼能隱忍到這個地步。
霍仲饒想五年前總統被刺殺,應該也是和那仁有關的。
因爲就在那仁死後不久的事情。
當時他的心情又是怎樣的。
要是那個時候總統死了,霍仲饒想,即便是那仁隱藏了五年,或許是時年,他和季沉舟也不會在一起。
因爲雙重的仇恨在他們之間,誰都不能原諒。
“我想讓他從總統的位置上下來,他不是爲了總統的位置,殘忍的殺害我父母,那我就讓他失去他最在意的權利。”
那仁說這話的時候,語氣神情都很淡,但是,手卻依然在抖。
那是因爲氣憤,他父母慘死的那一幕,又在他的腦子裡出現,揮之不去。
“你找我,是讓我幫你?”雖然霍仲饒是這麼問的。
可是,他又覺得那仁的性子,是不會給別人添麻煩的。
但是,他又想不到別的原因……
“不,讓他下位,我自己就能做到,我是想,讓霍大哥上位,做總統……”
那仁這時才說出了自己的目的,這也是他認爲最好,也是他能接受,又不會對季沉舟造成傷害的方式。
若是沒有季沉舟父親當初使出來的那些卑鄙手段,逼的他父母外逃,他們就不會死。
現在坐上總統位置的就會是他的父母。
所以爲了父母,在天上能得到慰藉,那仁想要一個最合適總統的人選來坐這個位置,那麼就只有霍仲饒了。
霍仲饒沒說話,沉默着,那仁又沒有追問他是不是答應。
“你和沉舟不虧是一家人,當初沉舟讓我答應他一件事,就是要在他報完仇後,讓我做總統!”
當初季沉舟就是這麼和他說的,說是修爺的意思。
現在那仁做的事情和當初季沉舟做的事情,其實都是差不多的。
那就是要總統下位,爲他所做過的事情,付出代價,讓他失去他最在意的權利。
只是就不知道這次,又會不會是個誤會,也許那仁的父母不是總統殺的……
但是,這種可能在霍仲饒這裡都覺得不太可能。
畢竟設計陷害那仁父親那件事是真的,逼着他外逃,在國外好下手,這是知情人,都清楚的。
那仁詫異之後就笑了,原來不止是他覺得霍大哥合適,修爺那個時候就覺得霍大哥可以當個好總統了。
原來季沉舟也是這樣想的,真的是……
要怎麼說,或許兜轉回來,老天就是讓他用這種方式報仇吧。
不傷害季沉舟,又算是給了他父母交代。
只是一個是讓季沉舟的父親直接死,動刀動搶的那種。
一個是讓他的父親生不如死,就是讓他走下權利的寶座。
“霍大哥你會答應我嗎?我不想因爲我的個人原因,而讓國陷入混亂,必須要有人能在他下位之後,直接坐鎮,那個人只能是你霍大哥。”
季沉舟的父親希望季沉舟接替他的位置,季沉舟也和那仁明確的表示過。
他不會做總統,他只想陪着他和孩子,就像是他爹陪着他小媽,照顧小七小九一樣。
他們也計劃好了,好好的享受生活,人生真的說長不長,他們之間五年,不也是這麼快就過去了,即便是你再覺得度日如年,時間的腳步也從未停息過。
霍大哥不一樣,他天生就是該久居高位的。
所以,那仁纔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相信霍大哥也會是個好總統。
“好。”霍仲饒只說了一個好字。
有些人天生就該是掌權者,就如同霍仲饒這樣的。
只是不知道,這事兒要是讓小妖知道了,她又會鬧成什麼樣。
最近就因爲他忙,沒時間陪她,就不讓自己上牀,耍起來,他也是真的沒辦法。
“謝謝霍大哥,還有,我父母的事情,不能讓沉舟知道,主要是不能讓……嫂子知道。”
其實叫小妖嫂子對於那仁來說,還是挺有挑戰的,畢竟是同齡人。
而且他對小妖的印象一直都是,停留在女扮男裝的那個時候。
可是,她現在卻是孩子媽了,多麼不可思議。
霍大哥這樣的硬漢,卻被小妖那樣的小妖精給繞指柔了。
和霍仲饒分開後,那仁心想着回學校一趟,去食堂買點楠哥喜歡吃的那家刀削麪的滷子帶回去,讓廚師再做點刀削麪給楠哥吃。
讓那仁沒有想到的是,竟然在學校後面的小吃街那裡碰到了賀廷琛。
雖然他一身休閒裝,還帶了鴨舌帽,但是,依然擋不住他那張帥氣的臉,和完美的身材。
那仁是沒有看到他的,倒是他先看見了那仁。
“賀少,你怎麼會在這裡?”那仁是相當的意外。
畢竟像賀廷琛這樣矜貴氣質的人,怎麼會到這種小巷子裡吃東西。
賀廷琛剛要拿出手機打字,就被那仁開口攔住,“就我們兩個,你就開口吧!”
那仁搖着頭無奈的開口,一個說一個寫,多累。
他又不是不知道賀廷琛會說話。
賀廷琛笑着收回手機,深邃迷人的眼眸帶着笑意,像是要把人給吸進去一般。
“我想懷念一下學生時代的日子。”
賀廷琛的手裡拿着一杯鮮榨的玉米汁,喝一口都很滿足。
其實,賀廷琛沒有和那仁說,他是爲了躲某人,纔來到學校附近,租了一套一室的房子,享受一下簡單快樂的生活。
因爲一旦被那個男人抓回去,他的生活將會是暗無天日。
“你這麼看……倒是挺像學生的。”
那仁上下打量了一下賀廷琛的這身裝扮,確實像是大學生。
“要喝麼?我帶你買去。”
賀廷琛看着那仁一直盯着他的玉米汁看,問道。
“那個……好。”那仁在這上學那會,是沒有賣這個鮮榨玉米汁的。
聞着就很香,現在的天氣也有些微涼,喝一杯應該很舒服的。
賀廷琛給那仁買了一杯,那仁喝一口,確實很滿足。
本來是要去給楠哥買刀削麪的滷子的,最後卻成了和賀廷琛逛小吃街了。
賀廷琛大概是不習慣說話,想說什麼的時候,總是會下意識的要去拿手機。
然後突然想起來,又會對着那仁抱歉的笑一笑。
那仁的手機響起的時候,賀廷琛特意和他說,要是季沉舟來的電話,不要告訴他,他們在一起。
那仁爲他爲什麼不能說,賀廷琛直說,受不了他那醋罈子。
那仁一想也對,季沉舟現在真的是一個醋罈子。
“你在哪兒?”電話那邊傳來季沉舟的聲音。
“準備去修爺那裡,怎麼了?”
那仁也沒說在學校這邊,他擔心自己說了,季沉舟也會過來。
“我晚上有應酬,來了個麻煩的人物,要作陪,你晚上要麼在修爺那裡吃,要麼回我爹家吃,不對,我爹還在咱們家呢,你就在修爺那吃吧,然後就在那邊住一晚吧!”
季沉舟到這個時候都還在防着他爹,他晚上不一定幾點回。
絕對不能讓他爹和那仁單獨相處,路凱都說他媳婦太招人了。
他爹被小媽趕出來,萬一空虛寂寞,對他們家那仁有了歹心怎麼辦。
要是爵爺知道自己三兒子這麼想他,一定會一腳踹死他的。
那仁這邊話還沒說完,就被賀廷琛拉着跑開,他們身後有人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