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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路走進了山嶺中,漸漸人跡罕至,四處鬱鬱蔥蔥,滿是遮空蔽日的古老大樹,也不知道是哪一座深山大嶺。
又是涉過溪澗,又是走過叢林,穿過山洞……別說眼識迷迷糊糊,就算是一切正常,謝靈運都不一定能記住路。
當景象又換,來到了一個幽深開闊的小山谷,聽的是啁啾鳥語,聞的是芬芳花香,謝靈運的識神慢慢全面復甦了,正是純兒解除了對他的**,看到前方谷林中有着一間間房屋,他知道自己已經到達了目的地,這支遠古九尾狐族的家園。
他又看向旁邊的狐仙純兒,入目的是一位身形嬌俏、臉容稚嫩的及笄少女,肌膚無比的凝脂雪白,翦水雙眸、淡墨眉長、小脣秀靨,身着一套淺藍色繡花襖裙,好一個小家碧玉……卻不知她真正的模樣和氣質又是怎樣的美麗?
“我回來了!”
純兒向山谷裡面奔去,笑喊了一聲。
只見一羣小狐應聲從樹林各處竄了出來,它們有的通體雪白,有的黃黑混雜,這時撒腿跑來,肥頭大耳的,都十分可愛。小狐們都會說人語,紛紛笑道:“純兒姐姐!”、“阿純姐,買了什麼回來嗎?”它們見還有個人,又驚問道:“這位姐姐是誰啊?”
還有個姐姐麼?謝靈運一時都沒反應過來。
“哦,他不是姐姐,他是哥哥,人族,謝靈運謝公子!”純兒連忙介紹,她對着謝靈運唸了幾句什麼,手掌發出一道白光打去,頓時解除了施加於他的形變閨女術。
謝靈運又打了個哆嗦,旋即變回了原本的男兒身。他摸摸手臂,摸摸大腿,還好都一如既往的雄壯,神劍依然在,什麼都沒少,不禁感慨:“謝天謝地啊!”
見是個人族少年,小狐狸們更加熱情,嘻嘻哈哈地圍着他,又有小狐往他身上撲、往他背上竄,“挺帥的哦,是純兒姐的相公嗎?”、“是個書生嗎?我喜歡書生。”、“哥哥,你會作詩麼?”
“會呀,會作詩……哎!別咬我耳朵……”謝靈運被它們纏得手忙腳亂,這些小狐又嗅又抓,又抱又伏,還有咬的,兩隻最搗蛋的小白狐又笑道:“‘會呀會作詩,別咬我耳朵。’都不押韻的,好差——”、“阿純姐,你這書生相公找得不好,中不了狀元的。”
“別鬧了,豆豆、芽芽,都下來!你們先自己玩,我和謝公子還有事去見族祖。”
純兒將那兩隻白狐抱了下來,又把它們都趕走了,謝靈運才得以喘息,跟着她走去。
他一路看看周圍,房屋道路都很古舊,表明它們在這裡已經居住很久了,但是狐影稀少,顯然人丁比較稀薄。
純兒看出他的心思,解釋道:“狐谷有三十幾口人,都是老幼。因爲族裡有規定,成年之後就要出去**生活,年老了可以回來,生下小狐也可以送回狐谷,叫老狐幫忙養育。現在谷裡的少年人,只有純兒一個,等我滿了十六歲,也要離谷謀生的。”說到這話,她悄悄地看了他一眼,不知想着什麼,水眸裡泛起一絲羞赧。
謝靈運點了點頭,狐是獨居動物,這條族規倒也確保它們不會被人一網打盡,難怪能從遠古傳承至今。
“純兒,你怎麼帶人回來了!?”
這時聽到聲響,十來只老狐從前面最大的那間狐祠堂裡走出,它們剛剛在商量對策來着,見到謝靈運,都嚇了一跳。
它們並沒有化爲人形,全是身形如同垂髫小孩的大狐狸,穿着樸素的長袍長裙,直立行走而來。
走在最前的是一隻老態龍鍾的老翁狐,它嘴巴很平,龐眉皓齒,臉上留着幾綹飄飄的白鬍子,右手撐着一根降龍木柺杖,胸前晃盪着一個金字木牌,牌上鑲着三個篆字“狐祖師”。
旁邊緊跟着一隻老婦狐,嘴巴尖尖,手上拿着一把木戒尺,神情嚴肅。純兒介紹說它是族裡長者僅次祖師的狐長老,雖然爲狐嚴厲,卻心腸很好。
“祖師、長老……”純兒上前喚過它們,就講出了事情始末,最後又爲謝靈運說好話:“我調查過,謝公子常常替金陵百姓免費治病,沒有壞名聲,大家都說他是個好人,我覺得我們可以相信他。”她說罷就乖乖退到一邊,交給長輩們了。
狐祖師擡着頭,老眼昏花似的打量了他一番,拈鬚問道:“小夥子,就不能放過我們狐族嗎?”
“狐祖師,我也有難處啊……”謝靈運當下說清楚了朝天宮的困境,又問道:“其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我看你們不像壞人,爲什麼要去偷稅丹?”
“唉,說來話長!”狐祖師喟然一嘆,稍作醞釀,便開講道:“本來我們這一族與世無爭,老少在狐谷悠然過日,成年後就出谷闖蕩,有做生意的、有當官的、有嫁人爲良妻的,沒一個犯法之徒。
可是半年前,突然有一隻牛魔來到這片山頭,自稱牛魔大王,我們的日子就過得越來越苦了。那牛魔以前還不敢太過放肆,只因畏懼附近的許真人,前陣子許真人開始閉關、着手飛昇,不再
過問這些山林的紛爭,它就稱王稱霸了!它對道錄司的秋收稅丹起了貪念,就令我們等道錄司押運入京時半路去劫,如果不從,就將狐谷殺個清光。
與其半路搶劫,還不如悄悄偷走。我們迫於無奈,就正如公子推斷的那樣做,成功偷到了今年的稅丹。
我們還沒給那隻牛魔,它就又發瘋到稻花村襲殺村民,哎!許真人飛昇走了,全城轟動,這幾天山裡到處是尋找仙蹟的人,它倒要躲了起來,我們纔有幾天安樂日子過。”
“原來是這樣!”謝靈運頓時都明白了,原來全是那隻牛魔搞的鬼,真氣人,又是蛟龍又是牛魔,遜師傅怎麼就不直接剷除掉這些害人害物的傢伙啊!他皺起眉頭,問道:“那牛魔是什麼修爲?”
“牛魔的性功大概只在煉己境,但有着結丹境後期,接近道胎境的命功,力大無窮,還有一個厲害的法寶。我們老了,懂的又只是些迷惑幻魅之術,加起來都打不過它。”
狐祖師愧疚地看了看純兒,搖頭嘆道:“今天牛魔派了一隻小妖剛剛來過,檢查了番稅丹,又說……又說要娶純兒爲牛魔夫人,過些天,就要一併送去,哎……”
“什麼!?”純兒一聽驚呆了,轉瞬就滿臉煞白,問道:“祖師,這是真的?”
“純兒,我們怎麼捨得葬送你的一生,你先離開狐谷,逃掉這婚事……”老婦狐安慰道。
純兒低着頭,默默的沒有說話,雙眸卻已經一片通紅,淚珠在眼眶裡打轉。如果要嫁給那牛魔,死了更好,但是她又決不能這麼自私,決不會拋棄族人……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樣子,謝靈運就感到憐惜而心痛,純兒還不是會爲了族人而不顧自己!他問道:“你們就不能求助於別人嗎?還有谷外世間的狐狸呢?”
“世人惡狐!在遠古時代,狐族與人族關係要好,互有通婚的,女嬌娘娘更嫁給了大禹,生下夏王啓,那時候狐族地位顯赫。然而後來出了個妲己,敗盡了狐族的聲譽!從那開始,狐族便被人族所顧忌和厭惡了,地位越來越低,人丁越來越少,到了今天,世人都當我們是妖魔鬼怪罷了,向誰求助?世人又好狐!獵食、蓄養、剝皮……
我們怎麼敢隨便現身?現在還要犯下了大罪。”
狐祖師長嘆了口氣,撐了下柺杖,又道:“至於那些狐子狐孫,它們各有自己的生活,又都沒什麼道行,回來帶走自家的小狐就是,何必扯它們進來。”
純兒輕聲道:“謝公子,還留下來的這些小狐要不父母遠在異鄉,要不父母早亡、私生棄兒……不能離開狐谷的。”
“明白。”謝靈運沉吟起來,其實自己與狐族有着共同的敵人,牛魔大王!只要收拾掉它,拿回狐族盜走的稅丹,就是最完美的結果……
“它有很多手下?”他又問。
狐祖師想了想,答道:“只是糾集了附近十來只山林妖怪,除了那隻牛魔,都不值一提。”
十來只普通妖怪、一隻命功結丹境後期的兇殘妖魔……謝靈運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實力,太勉強了,不過也不是全無機會,別忘了仙宅那裡的功法法寶都未曾探索,還有個道胎境後期的母老虎,會找到辦法的……
“我可以幫你們、也是幫自己殺掉那牛魔!”他掃視驚訝的衆人,正色道:“但你們要先放我出谷,讓我做做準備。”
純兒睜大眼睛,流轉着期盼的眼神,謝公子有辦法?
一衆老狐狸卻不怎麼相信,老婦狐非常懷疑地打量着他,問道:“你的性命修爲這麼淺薄,怎麼殺?莫要白白丟了命,又害苦我們。”狐祖師也拈鬚點頭:“嗯,聽起來不靠譜,謝公子,你有什麼主意,能清楚地告訴我們嗎?”
“唔呃。”謝靈運又不能直接說我拜了許真人爲師傅、傳得了一座仙宅,只好道:“相信我吧,別看我修爲淺,厲害着呢!”
老狐狸們面面相覷。
很快……
嘭的一聲關門重響——
“謝公子,你先待在這裡吧。什麼日子放你走,我們還要商討。”
老狐狸真大力!謝靈運被狐祖師推得趄趄趔趔的跌進地牢,剛纔除了純兒,老狐狸們都不相信他,而且認爲暫時不能放他走,最後決定先把他關入狐谷的地牢。
他無奈地站在鐵欄柵後面,雖然地牢沒有陣法,但以他的命功水平,普通鐵牢都逃不出去。
老狐狸一隻只走上樓梯離去了,不一會兒鐵門另一邊就剩下個苦臉的狐仙少女,謝靈運左右一望,壓聲問道:“純兒姑娘,你能悄悄放我出去麼?”
“謝公子,對不起……晚些我再來,給你帶些食物。”純兒的眼眸紅紅的,轉身快步走了。
這下可如何是好?謝靈運搖搖頭,往牢裡走去,透過昏暗的光線,卻看到不遠處放疊着一列列的箱子,這是……稅丹!
他頓時想到了一個主意……
好吧,是你們這些老狐狸逼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