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時,忽然聽得空中傳來叮鈴、叮鈴兩響清脆的銀鈴之聲。
阿朱、阿碧齊道:“二爺有訊息捎來。”二人離席走到屋檐之下,擡起頭來,看到一隻白鴿在空中打了個圈子,撲將下來,停在阿朱手中。
阿碧伸過手去,解下縛在鴿子腿上的一個小竹筒,倒出一張紙箋來。包不同走上前去,夾手奪過,看了幾眼,說道:“既是如此,咱們快去!”向王語嫣道:“喂,王姑娘,你去不去?”
王語嫣問道:“去哪裡?有什麼事?”
包不同一揚手中的紙箋道:“二哥有信來,說西夏國‘一品堂’有大批好手突然來到江南,不知是何用意,要我帶同阿朱、阿碧兩位妹子去查查。”
王語嫣頷首道:“我自然跟你們一起去。西夏‘一品堂’的人,也要跟咱們爲難嗎?對頭可越來越多了。”說着微微皺眉。
包不同搖頭道:“也未必是對頭,不過他們來到江南,總不會是爲了遊山玩水,燒香拜佛。好久沒遇上高手了,又是丐幫,又是西夏‘一品堂’,嘿嘿,這一次可熱鬧了。”說着眉飛色舞,顯然頗以能與高手對敵爲喜。
王語嫣走近身去,要瞧瞧信上還寫些什麼。包不同將信遞了給她。王語嫣見信上寫了七八行字,字跡清雅,頗有勁力,雖然每一個字都識得,但全然不成文理。她讀過的書着實不少,這般文字卻第一次見到,不禁疑惑道:“這……這些都是什麼字,爲何我不認得?”
阿朱微笑道:“這是公冶二爺想出來的古怪玩意,是從詩韻和切音中變化出來的,平聲字讀作入聲,入聲字讀作上聲,一東的當做三江,如此掉來掉去。我們瞧慣了,便知信中之意,在外人看來,那是全然的不知所云。”
阿碧見王語嫣聽到“外人”兩字,臉上微有不豫之色,忙道:“王姑娘又勿是外人。王姑娘,你要是想知道,待會我跟你說便是了。”王語嫣登現喜色。
包不同接着說:“早就聽說西夏‘一品堂’中的好手着實不少,中原西域什麼門派的人都有,有王姑娘同去,只消看得幾眼,就清楚了他們的底細。這件事了結之後,咱們便去河南,跟公子爺會齊。”
王語嫣大喜,拍手叫道:“好極,好極,我也去!”
阿碧笑道:“嘻嘻,咱們還是儘快辦好這裡的事,馬上去河南,不要公子爺都往回趕了,我們還沒出發。”
包不同又道:“就只怕王姑娘跟着咱們,王夫人下次見到我,非狠狠罵我一頓不可……”
突然轉過頭來,對兀自在飯桌前的東方不敗和段譽道:“你們老是在旁聽着,可知我說話有多不痛快!姓東方的,姓段的,你們這就請便吧。我們談論自己的事,似乎不必要你們來加上兩雙耳朵、兩張嘴巴。我們去跟人家打架,也不需你們觀戰喝彩。”
段譽明知在這裡旁聽,不免惹人之厭,這時包不同更公然逐客,而且言語十分無禮,雖承諾過要陪王語嫣找到她表哥,但總不能老着臉皮硬留下來受氣吧?
自己受點兒氣倒也沒什麼,可是怎麼忍心讓神仙姊姊也受這窩囊氣。只得一狠心,轉身對東方不敗說道:“師父,人家都下逐客令了,我們再留在此地豈非自找沒趣?我看我們不如這便告辭吧。”
東方不敗嘴裡兀自叼着那梅花糟鴨的半條腿兒,正啃得起勁,忽聞段譽這般說話,不以爲然道:“唔,唔……徒兒……唔,唔……你這也……唔……忒不懂事……唔……了吧……唔。你沒……唔……瞧見……唔……爲師……唔……還沒吃完……唔……飯嗎?”
段譽見狀,心中大窘,連忙說道:“是,師父,弟子知錯了。”
王語嫣趕緊對東方不敗道:“東方公子,包三哥說的那是玩笑話,你可千萬別往心裡去。這半夜三更的,你們師徒到哪裡去?太湖中的水道你們又不熟,不如今晚在這兒歇宿一宵,明曰再走不遲。”
東方不敗扔掉手中剛啃完的那塊鴨骨頭,笑着對王語嫣說:“英雄所見略同,我也正有此意,呵呵。”扭頭對阿朱說道:“阿朱姑娘,有勞你給我、我徒兒和那兩位兄弟各安排一間房了,小可在此謝過。”說着對阿朱一拱手,然後又繼續對着一桌的佳餚大吃大喝起來。
段譽聽神仙姊姊既然都說要留下來了,便也不好再說什麼,唯有拿起碗筷陪她用膳。
包不同見來了一位臉皮這麼厚的主,自己說話再不痛快也沒轍了,只好“唉”了一聲,轉身大踏步便走出廳門。王語嫣、阿朱、阿碧三女齊聲叫道:“包三哥,請留步。”可哪裡喚得回他?無奈之下,也只得坐在一旁伴着東方不敗和段譽等四人。
筵席散後,阿朱帶着東方不敗等人到自家花園散步,順帶欣賞一下這江南的夜色。
幾人穿過一扇月洞門,來到一片茉莉花壇前,此刻除了偶爾的蟲鳴唧唧之聲,以及微風和樹葉相擦的沙沙輕聲,四下裡一片寂靜。
園中清風,夾着淡淡花香,拂過面龐,令人心曠神怡。衆人盡皆擡頭仰望,只見銀河天懸,隔開牛郎、織女二星。
睹物傷情,王語嫣不禁又思念起自己的表哥來,於是輕聲吟道:“纖雲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一字字一句句,無不滿含情義。
聽聞這首秦觀的《鵲橋仙》,段譽不由得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東方不敗,見她面帶微笑,仰望天上繁星閃爍,顯得逍遙自在,無所拘束,一副將天下間任何事情都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段譽暗自嘆息:“唉,好個‘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我與神仙姊姊哪怕能朝夕相處,但若總是這般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之狀,又哪能及得上牛郎和織女的一年一聚?”
可轉念又想:“段譽啊段譽,你如此癡心妄想,那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嗎?我這頭癩蛤蟆一定要與衆不同,只求向天鵝看上幾眼,那便心願已足。能與神仙姊姊在一起多待一曰,那就是多了一曰的福分,她心中有沒有我,卻也不太打緊。”言念及此,忽然又高興起來。
過不多時,幾人便進了阿朱所安排的房間,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東方不敗與段譽用過早膳,阿朱便對他們道:“東方公子,段公子,待會兒我派人送你們出湖便是。”
東方不敗笑道:“多謝阿朱姑娘,不過我還有幾名隨從給留在阿碧姑娘的住所琴韻小築了,我想請她先帶我們回去接他們一趟,不知可否?”
阿碧爽快答道:“當然可以啦,就由我送你們一程。等接到了另外幾位大哥,我再把你們一塊兒送出湖去。”東方不敗對她一揖道:“那就謝過阿碧姑娘了。”
阿碧笑道:“不用謝,我們現在不已經是朋友了嗎?東方公子,段公子,將來你們和我家公子爺見了面,說不定也能結成好朋友呢。我們公子爺是挺愛結交朋友的。”
東方不敗應道:“到時候還要勞煩阿碧姑娘你給引見一番吶。”阿碧說:“那是當然。”
過不多時,阿朱、阿碧二女帶東方不敗一行人來到水邊,待各人與阿朱作別後,阿碧踏入一艘小船,請東方不敗等上了船,然後扳槳將船盪開,劃離岸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