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狠地瞪了菸頭一眼,歐陽天干咳幾聲,下意識地拿了橘子遞給二丫道:“二丫,謝謝你,其實我,我……那時候你挺可憐的,哦不,是挺可愛的,我,我……你吃個蘋果。”一向鎮靜自若的歐陽天已經語無倫次,二丫在他心目中就是一個可憐的小丫頭。
“你拿的是橘子好不好,”二丫笑了,笑得很燦爛:“你緊張什麼,我不過就是把藏了多年的心裡話說出來罷了,又沒BI你表什麼態,我現在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美好回憶,人生很短,我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機會在聚首,今天把想說的話告訴你了,感覺很釋放,心裡也舒坦了。”說完又調皮地眨眨眼:“其實我知道那時候你保護我並不是喜歡我,你喜歡的是誰我也知道的,可惜,可惜啊,你今天也不一定見得到她。”
“二丫,你胡說什麼,我哪裡喜歡過誰啊,要喜歡我也喜歡你。”歐陽天終於回到了正常狀態。
菸頭插進來,神秘地對二丫搖搖手指說:“你錯了,那個人今天會來的,不過你說對了,可惜啊!”
歐陽天一瞪眼小聲吼道:“菸頭,你瞎攪合什麼,信不信一會我把當年有些寫的情書給模特汪念念?”他兩個死黨之間的小秘密都是知道的,當年菸頭喜歡的女孩叫汪苗,身材高挑,在男生中得了個模特汪的外號。
“同學們好啊!”一個大嗓門打斷了衆人的談話,白西褲,紅西裝,身材魁梧的柳湘成跨進小門,便揮手向先來的人大聲打着招呼,昂首挺胸的神態霸氣四溢。
“這小子還是這麼張狂!”菸頭冒了句,把手裡的菸屁股摁在桌上的菸缸裡。
柳湘成摸出一包當時號稱煙王的玉溪煙,一路散着煙招呼着同學,倒是豪氣盡顯。來到歐陽天這邊,已是最後一桌,也是唯一沒人站起來迎他的一桌,因爲另兩個同學見歐陽天三人坐着沒動,也都沒好意思站起來。柳湘成拉過旁邊一把椅子,在歐陽天身邊坐下來。
“歐陽天你好啊,張炎同學,還有何美女也在啊,大家好!”柳湘成眼睛掃過二丫的時候,閃過一抹精光。
“謝謝,我不抽菸。”歐陽天擋過柳湘成的手。
“柳大少這煙我可不敢抽,怕燒得慌,我還是抽我這便宜貨的好!”菸頭邊說邊拿起自己的便宜云煙。
“怎麼啦張菸頭,還記恨我啊?當年我可只是欺侮過歐陽天,在你小子手裡可沒佔到過便宜,還捱過你不少拳頭,都十多年了,還計較啊,呵呵。”柳湘成遞給另兩個同學後,自己也點了一支,對歐陽天道:“那時候倒是有些對不起我們歐陽天同學,你別放心上啊!”
歐陽天笑笑道:“都陳穀子爛芝麻的事了,小孩子過家家的玩意,還當階級仇恨啊?呵呵!”
柳湘成哈哈一笑:“張菸頭你看,還是我們歐陽天大氣。對了,歐陽天,你現在做什麼呢?”
“折騰一個小企業,混點柴米錢。”歐陽天含糊應道。
“哦!”柳湘成兩眼一亮:“看不出來還是個企業家呢,那我們可算是走到一條路上了,以後有啥需要幫忙的,儘管跟老同學開口,別的不敢吹,缺資金缺業務什麼的,就一句話的事!”
歐陽天淡然道:“聽說你柳大少這些年都在美國發展,我那點小業務可不想跑到萬里之外去找你這杯遠水。”
“不,我這次回來,是準備接老頭子的班了,以後以國內這邊的業務爲主,咱們有的是合作機會。一會喝酒的時候可得坐一塊,多喝幾杯哈。”柳湘成瞄了一眼二丫,顯然這話是有目的的。
“李勁,這邊!”菸頭站起來喊道,打斷了柳湘成的話。
李勁帶着一個穿着樸素的女同學一路招呼着走過來。回頭看見這個女同學,歐陽天有些失神,露出複雜的眼光。這個叫梅傲霜的女生,便是剛纔二丫和菸頭打啞謎說會來不會來的那位。梅傲霜表面不算班裡最漂亮的女生,因爲不喜歡打扮,經常都是穿着寬鬆的中性化運動服,其實不比當時號稱第一美女的張莉莉差半分,單是藏在寬大運動服中的傲人身材,就可以讓比較偏瘦的張莉莉汗顏。只有少數幾個同學知道一些歐陽天與她之間的故事。梅傲霜是高中時期歐陽天、菸頭、段鐵、李勁這幾個幾個死黨裡面唯一的女生,跟歐陽天一樣屬於學習不認真成績中等偏上那種,大膽潑辣,天不怕地不怕性格像個男孩子,算是女生中的大姐頭,而且哪次菸頭這幾個與人打架都少不了她的身影,是當時學校裡出了名的小辣椒,連小霸王柳湘成也怕她三分。但也只有這幾個人知道,其實她後來是同學中命運最悲摧的一個,以至於從原來渾身朝氣的陽光女孩,變成了現在沉默寡言的樣子。
事情的起因是梅傲霜家裡的一場大災難,她家在紅水河以西的大山裡面,屬於紅州最偏僻的一個鄉鎮,父母都是老實山民,還有個小她兩歲的弟弟梅傲雲,屬於比較貧困的家庭。梅傲霜考上的是****一所普通的師範大學,大二那年,父母從山上運毛竹下山時摔下山崖,母親沒了,父親摔斷了脊椎,因付不起鉅額的手術費而癱到了牀上。家裡的天塌了,從小性格要強的梅傲霜請假回家辦完母親的後事,悄悄哭了三天後,作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讓還在上高三的弟弟暫時休學回家照顧癱瘓的父親,自己踏上了南下穗城的火車。
到穗城後,梅傲霜第一件事是找到在這裡上大學的歐陽天。
想起那個夜晚,歐陽天現在心裡仍然感到一陣刺痛。梅傲霜出現在穗城讓他十分意外,那時候既不是寒暑假,也不是其它節假日。但梅傲霜就一口咬死是來看看他的,讓他着急又無奈,只能陪着她喝了不少啤酒,在學校附近一個小賓館給她開了個房間。接下來的事歐陽天更是目瞪口呆,洗完澡的梅傲霜,不着寸縷地出來突然抱住他,說出一句讓他驚慌失措的話:歐陽,要了我!
歐陽天確實驚慌失措了,不是他不正常,梅傲霜雪白身子,特別是那飽滿的雙峰讓他血脈噴張,頭暈目眩,只是今天的梅傲霜太不正常了!雖然歐陽天在高中的時候就是暗暗喜歡她的,但兩人一直都是像哥們一樣相待,從來沒表露過男女之情,今天突兀出現這樣的舉動,怎麼不叫人心驚?驚慌壓過了一切邪火,歐陽天手忙足亂地把梅傲雪抱到牀上用被子蓋好,耐心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梅傲雪翻來覆去就一句話:你今晚不要我,會後悔的!一隻手臂被梅傲雪抱在懷裡,溫軟的感覺讓歐陽天脣乾舌燥,但那眼角不斷淌下的淚水,卻又把蠢蠢燃燒起來的火苗澆滅。
這一夜,梅傲雪終究沒有回答歐陽天的問題,因爲她知道說了不但沒用,反而會把歐陽天一起帶進痛苦的深淵。兩人雖然從未表白過什麼,但梅傲雪知道自己是喜歡歐陽天的,歐陽天也喜歡自己,雖然是屬於那種青春少年的朦朧初戀。梅傲雪想把自己的第一次給了這個自己初戀的人,可是看着旁邊扛不住睡意已經進入夢鄉的歐陽天,她又實在做不出進一步的動作。
早上醒來的歐陽天只看到梅傲雪留下的一封短信:再見了歐陽,別掛念我,我會堅強地活下去,不管明天是風還是雨;再見了我的初戀,從此傲霜不再是傲霜……
梅傲霜下了海,在那片充滿金錢與**的苦海中掙扎了兩年,用自己的肉體和青春換來了父親從牀上站起來,也換來了弟弟梅傲雲走進大學的校門。兩年後,她上了岸,帶着滿身心的傷痛和空空的行囊回了紅州。當歐陽天再次找到梅傲霜的時候,她卻連手都不讓他碰了,而且從此儘量避而不見。再一年後,離紅州三十公里外的雲安縣,她嫁給了一個老實巴交的普通工人,自己開了個小商店,過起了清談如水的日子。
這個同學會,梅傲霜壓根就不想來的,她又她的自卑,也有她的自傲,這些年只有張炎、李勁這兩個人知道她的下落。最後決定來,她只有一個目的,覈實一件事。
“柳湘成,你能不能挪個位子?這裡好像有點不適合你柳公子的身份啊。”梅傲雪雖然性格沉靜了,當年大姐頭的風範依然還在。
柳湘成站起來道:“梅老大,你要跟歐陽天敘舊明說啊,不用擠兌我嘛,你請!”看了眼二丫,酸酸地說道:“歐陽天,還是你豔福齊天啊,美女們一來都往你身邊打堆!”
“去,你的美女在那邊。”梅傲霜向剛進門來的張莉莉努了努嘴,推開柳湘成坐下。
“你們聊,你們聊。”柳湘成走了,不一會二丫、李勁和菸頭等幾個都以跟別的同學說話爲藉口閃人,這桌只留下了歐陽天和梅傲雪。
梅傲霜也不以爲意,輕聲道:“歐陽,我問你個事,你今天必須老實回答我!”
“我說傲霜,你也不能這樣啊,這好多年不見,你也不關心關心我過得怎麼樣,是不是討到老婆了,一來就把我當犯人審啊?”歐陽天顯然不想接她那個話。
“你別打岔,這兩年你過得咋樣我早就清楚。你老實說,那些錢是不是你送來的?”梅傲霜逼視着歐陽天問道。
“什麼錢啊,我連你現在住哪都不知道,送什麼錢啊?”歐陽天不敢繼續看着梅傲霜,躲開了眼神。
“唉!”梅傲霜嘆了一口氣,“除了你,誰還會給我送錢啊?我知道你念着舊情,可你應該知道我的性格,我不喜歡被別人同情可憐,而且這些年你已經給得夠多了,現在我老爸已經不需要花什麼錢了,女兒也上小學了,家裡的收人也夠開銷的,你不用再管我,不然只會讓我心裡難受的。”
“傲霜,你就是這臭脾氣不好!”歐陽天也不再否認送錢的事,埋怨道:“什麼事都自己扛着,要是當年告訴我,也不至於……”
“別提當年了好不好,告訴你又能怎麼樣?你拿槍搶銀行去?”梅傲霜搶白道,“知道你義氣,但那時候你還就一個窮小子!”
“可……”歐陽天噎住,心道如果當時傲霜真說出來了,指不定自己還真會做出什麼傻事來,搶銀行的事做不出來,但就憑當時的本事,去借用點不義之財肯定是沒問題的,他寧願去幹一次黑吃黑,也不至於讓傲霜去下海。但這話又不能說,他只後悔那晚上睡着了,沒守住梅傲霜。“我後悔啊……”
“你後悔什麼?”梅傲霜有點驚奇,突然臉上飛起兩朵紅雲,“你後悔那晚沒……”
“你把我看成什麼人了?”歐陽天有點惱怒。
“你什麼人?你就一傻子!”梅傲霜也有點惱,壓着聲音道:“你純潔,你高尚,讓我第一次就拿去餵豬!”她眼裡已隱隱有了淚光。“如果那晚你,你要了我,至少我這輩子會少一個遺憾,也可以在你幫我的時候少點心理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