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大晴天。
天晴了, 意味着找食物這件事終於不那麼困難了。
但是同樣,也意味着他們必須換地方住了。
天晴了,人類要來倉庫翻曬雨季發黴的牀單了, 他們再留在這裡就十分危險了。
可是, 去哪兒呢?
劉十七吃完小夥子給他留的小魚乾, 滿足的舔了舔嘴。
他已經很久沒吃過小魚乾了, 久的他幾乎已經忘了小魚乾的味道, 原來,竟然有這麼好吃嗎?
想到這裡,他又有些尷尬。
今天早上醒來到現在, 小夥子還沒跟他說過一句話,不只是跟他, 今天小夥子沒有跟任何人說過話。
他醒來默默地吃了很少的食物, 然後就又窩在角落眯着眼睛打盹兒去了。
說是打盹兒, 可是劉十七知道,小夥子根本沒睡着。
因爲沒誰比劉十七更熟悉小夥子睡着的樣子了。
無論是在家裡他們一起睡的日日夜夜, 還是小夥子昏迷時候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的盯着小夥子的那些天,小夥子睡着的樣子,已經刀削石刻般被他銘記在心了。
劉十七知道自己應該主動去和好,去服個軟。
可是心裡總是彆扭的擰着一股勁兒,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擰巴什麼。
好在現在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找新住處。
劉十七抖了抖鬍子, 把視線從小夥子身上挪開, 走到剛吃飽飯正在舔毛的炸炸身邊, 準備開個會討論一下這個問題。
至於犬次郎, 還用找嘛?
炸炸身後那個狗型電風扇不就是。
因爲昨天的事, 炸炸對劉十七也有些愛搭不理,她明明看見他過來了, 也知道他準備開口說話,但是依然優雅的舔着毛,彷彿根本沒看見劉十七。
這還是炸炸頭一次這樣對待劉十七,她會跟他爭吵,會鬧脾氣,但是無視他?
這是破天荒的頭一回。
劉十七經過一晚上的反省,已經知道自己錯在哪兒了。
雖然面對小夥子他還尷尬的不知道該如何開口道歉,但是炸炸這樣,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也準備好了道歉的話。
但是犬次郎卻激動壞了!
炸炸無視劉十七!!!
這對他來說簡直是狗生以來最好的消息沒有之一了。
他的尾巴轉的更快了,還好尾巴短,不然就這轉速他立馬就可以上天了。
劉十七自然沒有發現犬次郎豐富的內心戲,他清了清嗓子,對炸炸說:“昨天是我太着急了,言語不當,我跟你道歉。”
炸炸終於停止了舔毛,擡起眼睛看了看劉十七,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說:“你需要道歉,但不是跟我。”
劉十七眼神閃了閃,咳嗽一聲轉開了話題:“我們現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眼看着雨季這就結束了,人類很快就會來清理倉庫,我們必須離開這裡,重新找個安全的住處。”
炸炸看了一眼角落裡一動不動的小夥子,嘆了口氣。
男貓之間的矛盾,她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解決,就讓他們兄弟自己看着辦吧。
她想了想,說:“回公園?那裡比較寬敞,而且我們也都對那裡比較熟悉,食物也好找。”
她說完,回頭嫌棄的看了一眼犬次郎,繼續說:“現在也不用擔心野狗幫欺負我們了。”
犬次郎的尾巴尷尬的停在了半空中,嘿嘿嘿的乾笑着點頭。
劉十七想了想,說:“我也想過回公園,可是薔薇樹躲不下我們這麼多動物啊,得換個地方,具體去哪兒你們有建議嗎?”
七大大在他肩膀上搖了搖頭,大大的耳朵甩着,說:“我以前都在下水道里住着,安全是很安全的,沒有別的動物也沒有人類,就是你們肯定是進不去的。”
炸炸也搖了搖頭,說:“我以前也沒有固定的藏身地點。一來我很怕人類,總是見到人就躲開,二來……”她又回頭看了一眼犬次郎,語氣不善的說,“我還要躲避狗幫那個泰日天。在一個地方呆久了,會留下氣味。”
犬次郎被炸炸盯得縮着脖子,尾巴僵硬在半空中,一動也不敢動。內心後悔不迭。
劉十七擰着眉心想了想,說:“那我們今天回公園再找找看?找到了就直接留下,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就先回來再躲兩天……人類或許沒有這麼快來?”
炸炸剛準備點頭,七大大先說話了:“不行,人類很快就會來,最晚今天中午。這裡是酒店的倉庫,他們的牀單是每天都要用的,消耗很快用量很大,他們人手也多,這種事情不會耽誤,我們必須今天就走,最好馬上走。”
七大大雖然不是他們中最年長的,畢竟老鼠壽命有限,可是他是他們中與人類抗爭最有經驗的,所以他的話他們是一定會聽的。
劉十七很快點頭答應,說:“那我們趕緊收拾一下,帶上剩下的食物,儘快離開這裡。至於住處,到了公園我們再慢慢找。”
犬次郎的聲音突然怯怯的響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爲炸炸,大概其他動物這輩子也沒機會聽見犬次郎用這樣低聲下氣的語氣說話了。
“不如,去我的地盤?……不對,去我以前住的地方……”他糾結着措辭,說:“我們狗幫……我和我的兄弟在公園也有個住的地方……或許我們可以去那裡。”
炸炸看着他,琢磨了一會兒,說:“你不是說被那幾個熊孩子發現了嗎?那個住的地方?還抓了你。”
想起那個熊孩子,犬次郎眼神閃了閃,憤怒和恐懼重新涌上心頭,瞬間他忘了討好炸炸,聲音大了起來:“狡兔三窟,我們敢組織幫派自然也有自己的準備。我們在公園雖然沒有三窟,但是也有兩個據點。只是另一個要稍微小一點,不過那是對於我們狗幫來說,我們現在這麼幾個人,住在那裡足夠了。”
雖然很反感他一口一個“我們狗幫”的口頭禪,但是炸炸竟然覺得這樣大聲說話的犬次郎比剛纔那樣子看着要順眼多了。
這纔像個男的嘛。她想。
劉十七聽到這裡,點了點頭,但是還是看向炸炸,示意她做決定。
直到炸炸點了點頭,他才說:“好,那我們就去那裡吧,犬次郎,你帶路。”
畢竟狗幫傷害過炸炸,上次自己沒有經過炸炸同意帶回犬次郎,是事出從急,可是要去狗幫的據點住下來這種事,就必須要炸炸同意才行。
畢竟他們是朋友是夥伴,而不是一個新的什麼幫,一切都要聽劉十七的。他們應該互相幫助彼此體諒,尊重每個動物的意願。
這是劉十七昨天晚上才終於想明白的道理。
他想保護他們的心是好的,可是他們想要幫他的心,也是好的。
這兩件事並不矛盾,是他太過在意小夥子的安全了。
想通道理很容易,尊重朋友他也完全可以做到。
但是對小夥子,他還是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這種無時無刻擰巴着他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劉十七擰着眉心,回頭看了一眼角落裡的小夥子,看到他粉嫩的鼻尖動了動,樣子有些委屈,又有些倔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