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成越又何嘗不害怕。在還沒與吉爾伽美什共同經歷戰鬥和友情之前,他只想着趕快在這個時空把任務做完,那樣就可以回到現代,恢復過去的生活了。
他一直告訴自己,蘇美爾這段經歷只是一個舞臺劇,他只是在扮演着“恩奇都”這個角色而已。演員也許會因爲入戲太深而流淚,但不會因爲演了一段死亡的情節就真的死了。
但是,死亡的感覺是那樣清晰地揪着他的心臟,他感到自己的身體在一天天衰竭,生命在一點一滴地流逝,曾經經歷的一切像過電影一樣在他的腦海裡回放,開心、膽怯、熱血、友情、戰鬥……
此時才發現,他是多麼留戀這個世界啊,在這裡發生的一切都是那麼彌足珍貴、刻骨銘心,如果離開了,就再也回不來了!
恩奇都在夢中流着淚,他不忍心讓吉爾伽美什看到了難過,所以拼命抑制着那面對死亡的恐懼。但這種忍耐是多麼艱難啊,即使回到現代他還有生命,但是在這個時空中,他所經歷的跟真正的死亡沒什麼不同。
他遺憾,因爲他本有機會扭轉吉爾伽美什最後的命運,但是卻陷入了現實的洪流之中——他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如何應對眼前的危機、克服內心恐懼,如何與強敵戰鬥上了。如果一切能重來一次的話,他可以把握更好!
但是生命只有一次,時間不能倒流,在現實洪流之中掙扎奮鬥的人,又有誰能真正扼住命運的喉嚨呢?
一切不可重頭再來,所謂的人生就是如此啊……
既然已經領悟到此,又何必遺憾呢?
唯一的擔心,就是不得不離開那個人,害他孤獨傷心吧……
接下來的數天,吉爾伽美什天天守護着恩奇都,屋外擠滿了來探望他的人。
恩奇都對死亡感到越來越恐懼、越來越煩躁,他怕吉爾伽美什看出他的畏懼,叫吉爾伽美什快點走開,可是吉爾伽美什不會真的遠離。
爲了平復心緒,恩奇都打算對吉爾伽美什吐露實情。他們搬到了能逃避監控的地下室,拒絕見客。
恩奇都對他說:“爲了你的安全着想,你不可以把我告訴你的事情透露給任何人,特別是神!”
“好的。”吉爾伽美什鄭重發誓。
系統阻止他說:“不可以把真相說出去!”
恩奇都不予理會,死到臨頭,他還怕什麼?你有種斷電拔插頭啊!
系統確實拿他沒辦法,哪怕恩奇都能活下來的希望只有0.1%系統都不敢切斷連線。一旦切斷,張成越就很難再連回這個時代了。
恩奇都吸了一口氣,對他的朋友坦白道:“其實,我是一個來自未來的人。”
“啊?”吉爾伽美什完全不明白。
恩奇都解釋道:“我的身體是恩奇都,但我的靈魂不是。我靈魂的名字叫張成越,來自5000年以後。”
吉爾伽美什蒙了,他用狐疑的眼神定定地盯着恩奇都。
“我沒有發瘋、說胡話。”恩奇都嘆氣,“其實我不會孵夢,也沒有任何神給我託夢,但爲什麼我能預言還未發生的事?”
“爲什麼?”
“因爲我是來自更遙遠遠未來的人,所以能知道一部分過去發生的事情。……至於我爲什麼會來到‘恩奇都’這個身體裡,我自己也不甚明瞭,這也許可以理解爲一種神蹟吧!”
“哦……”吉爾伽美什好像能接受了一些,他對恩奇都說,“你的確是個神奇的人,我一直覺得你很不可思議,但是這種感覺又無法描述……你每每預言的事情都與我有關,就像我的守護神一樣!”
沒想到吉爾伽美什這麼快就轉過彎來了,恩奇都由衷地微笑。這也難怪,古代人相信神蹟,真真正正的相信,所以他們反而能接受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
不像現代人,我們已經將一副強大的武器握在了手裡——那就是科學。科學可以解釋一切,而一切不符合“科學”的,我們選擇拒絕。
世界上沒有神,也不可能有什麼奇蹟,所謂“奇蹟”只是暫時還沒有找到科學的解釋而已——放下這句話之後,所有無法理解的事物被人們束之高閣,對一切神秘人們選擇視而不見。
即使具備了“時空穿梭”的概念,但是在這項技術還沒確切實現之前,現代人比古代人更有可能將張成越當做神經病!
還有就是,現代人覺得500年已經很久了,吉爾伽美什覺得5000年好像也不算太久,他自己不是也要去找五、六千年前的大洪水先祖吉尤蘇德拉嗎……
張成越對吉爾伽美什說:“5000年後,人類掌握的技術已經接近於‘神’了,普通大衆都可以坐天船飛行於天空,也可以輕鬆地進行遠距離通話。人們的生活條件比現在好了很多,但是平均壽命只剩不到一百歲了。”
吉爾伽美什問:“那半神們呢?”
張成越回答:“那個時代沒有半神,也沒有神了。神離開之後,人類統治了地球。”
“啊……沒有神了?”吉爾伽美什覺得無法想象。
這是最好的時代,這是最壞的時代。張成越忽然想到了這句話。
他嘆息着說:“我告訴這些,就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如果我死了,只不過是重新回到我所在的那個時空去,你完全不需要悲傷。”
“那我們可以再見面嗎?”吉爾伽美什問。
張成越苦笑:“如果‘恩奇都’這個肉體消亡了,我應該是無法再以這個身份與你見面了吧。但在以後的時代裡,我可能還會回來的。所以只要你能長長久久地活下去,也許有一天我們真的可以再相見!”
“到那個時候,你就不是再是‘恩奇都’了嗎?”吉爾伽美什問。
張成越黯然了:“是的,也許我不再是那個你欣賞的那位英雄了,但是我依然記得你,記得過去。”
吉爾伽美什展顏笑了:“你還會記得我,那太好了。”
張成越看着他發自內心的笑容,卻直想哭。
吉爾伽美什安慰他說:“別擔心,你不是告訴我取得永生草的方法了嗎?我一定會把它取回來,將你復活的!”
在接下來的幾天裡,張成越將一些可以用到的知識傳授給吉爾伽美什,關於我們這個世界、這個星球。現代和古代也許不能從整體上區分好壞,但是科技終歸是個有力的武器吧。張成越不介意用科學將吉爾伽美什塑造成一個具更多有知識、可以看到未來的完美人類,讓他站上人類的巔峰,去與神比肩!
但是時間短暫,他沒有精力說太多,幾天的時光就這樣匆匆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