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別被敵人發現了!”
烏魯克斥候們立刻埋伏在長長的牧草中。
他們穿着土黃和青綠色交雜的迷彩服,幾乎和草原融爲了一體。
據說這種神奇的服裝是由恩奇都大人發明的,爲此他還調用了地中海沿岸進口的染料(古代的染料的顏色種類很少)以及烏爾最好的織工。
大批阿卡德軍隊從他們藏身處的幾百米外經過,一個個身形彪悍,大地在他們整齊的步伐下震顫着。
沉重的危機感壓在了每一位斥候的心頭。
不久之後,北方就傳來了基什城被阿卡德軍隊攻陷的噩耗。
薩爾貢處決了烏爾扎巴巴,並自立爲“基什王”,向烏魯克王朝宣戰。
不吉的預測這麼快就變成了現實……恩奇都的面色慢慢地沉了下來。
如果他一直駐守在基什城,那裡是否就不會淪陷?
但盧伽爾扎吉西的遠征造成了蘇美爾腹地的權力真空,各城邦又蠢蠢欲動,恩奇都必須提前返回烏魯克坐鎮。
“盧伽爾,我們該怎麼辦?”列席會議的首腦和將領們紛紛向他望來。
帝國建立後,他們對恩奇都的稱呼從“恩西”變成了“盧伽爾”,因爲他早已不是烏魯克的一城之主,而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鎮守一方的藩王了。
一名將領拍案而起,激動地說道:“盧伽爾,我們應該立刻帶兵殺到基什去,滅了那幫閃族逆賊!”
“不要衝動。”恩奇都沉靜地擺擺手,“將基什的戰況和敵人的一切細節仔細勘察,一五一十地報告給我。薩爾貢有備而來,我們應該制定好詳細的作戰計劃,再付諸行動!”
衆人紛紛點頭。這位活了幾百年、外貌卻比他們還年輕的首領深謀遠慮、見識非凡,果然和凡夫俗子不同。
會議結束後,恩奇都帶着目前獲得的信息返回自己的宮殿,命令系統打開了地圖。
從疆域上看,薩爾貢佔據的兩座城市只是地圖左上角的一個小點,而如今的蘇美爾帝國包含了大大小小近70座城市,對敵人來說無易於一個龐然大物。
就像當年的中國和日本,無論對方多麼厲害,打持久戰的話,大國必勝。
“系統,請根據我提供的信息建立一個數據模型,用來分析不同策略下的戰局變化。”
【好的。】系統開始建模,結合各種有利、不利因素,不斷地推演着戰局。
這段時間恩奇都逐漸瞭解到,東閃族人——現在統一稱爲“阿卡德人”並不是原本以爲的遊牧民族。
阿卡德人大約在公元前三千年左右便結束了遊牧生活,開始遷入並定居在蘇美爾北部,逐漸融入了農耕社會。
他們大致可以分爲居住在蘇美爾北部城市內的阿卡德人,以及在域外以粗曠型農業、狩獵採集和畜牧爲生的宗族部落。
幾百年來,“進城打工”的阿卡德人生活方式已經與蘇美爾人完全相同,僅僅保留了語言和種族上的差別。
他們在城市裡的政治地位相對較低,最聰明能幹的那一部分人可以成爲書吏、工匠、商人等中等階層,但永遠不可能成爲貴族、王者,因此他們有反抗的意願。
這些阿卡德人占城市人口將近三分之一,他們如果被髮動起來革命,將是一支非常可怕的力量。
(但蘇美爾人從來沒有種族歧視的概念、從沒有把他們當做奴隸、下等人。)
另一部分阿卡德人在北部地區耕種着自己的農田,平時由婦女打理田地,男人大部分時間用來狩獵以及與敵對的氏族打仗——對他們來說,使用弓箭和作戰都是家常便飯。
薩爾貢的軍隊應該就是從這些域外部落中招募的。
相比之下,要讓蘇美爾農民成爲弓箭手需要經過專門的訓練。蘇美爾人軍隊的主力是密集的長矛步兵方陣——這是一種典型的農民戰鬥隊形,只需要簡單操練即可上手。
阿卡德人的生活習慣決定了他們比蘇美爾人更加善戰,並且有更多的時間作戰。
蘇美爾人只有在農閒的時候纔會選擇性的作戰。現在開始入秋,正是放下手中的武器,準備秋收的季節——這又是一個不利因素。
蘇美爾人這邊的優勢是雄厚的經濟基礎、充足的糧食供給、衆多可守的城邦、壓倒性的人數、牢固的信仰、天然的半神體系,這些因素像天然的紐帶,將他們連結成一個強大的羣體。
現在他和薩爾貢正如棋局中對弈的雙方,賭的是天下的輸贏。
系統的驗算開始了。
猶如棋盤的畫面上,代表阿卡德的紅色不斷蠶食着蘇美爾的疆域,城池在一個個地丟失——這是將各種不利因素放大到最大的結果。
但是到一定的地步後,疆域開始一片片地翻綠,又反過來將紅色吞噬殆盡——蘇美爾人終將逆襲,使恩奇都又一次堅定了“持久戰不可能輸”的信念。
那麼,敵人的下一個目標是哪座城池呢?
事實卻出乎意料,薩爾貢放棄了對基什周邊城池的攻打,而是率領主力長驅直入,從北方直奔烏魯克城而來。
他的使臣帶來了訊息,要與盧伽爾扎吉西的主力軍在原野中決一死戰。
恩奇都對薩爾貢的策略感到有點意外。因爲烏魯克城地處南端,阿卡德軍的人數不到蘇美爾的一半,他們深入腹地、糧草無從補給,而蘇美爾各城邦可以四面出兵將其圍殲。
恩奇都想:如果是我的話,必然以基什爲起點,將周邊城池一個個攻克,堅壁清野、消除後顧之憂。
攻克城池可以奪取那裡的糧食、物資、財富,這樣才能供養大批軍隊,激發戰士們的鬥志,將一場大戰持續地打下去。
然而薩爾貢卻選擇了孤注一擲的打法,似乎打算一次性擊潰蘇美爾的主力,速戰速決。
看來他對自己的實力有着絕對的自信。
因爲他持有一把神級的天命,又有暗夜之網殺手們的幫助?恐怕還不止這些。
背後有神的支持,這纔是最可怕、最難以預測的因素。
風向已經改變了,恩奇都感覺自己就像阻擋在巨大的歷史車輪前面,以螳臂當車,背後卻空空如也。
明明是在做着正確的事,爲什麼就沒有神明保佑呢?他不甘心啊!
恩奇都走進神廟,向伊南娜、恩利爾、恩基、尼努爾塔、南納等神明一一祈禱。
“神啊,蘇美爾好不容易纔統一起來,請你們保佑這個一直供養你們的虔誠民族,讓他們不受異族的侵略,一直和平、安寧地生活下去吧!”
事在人爲,但卻總是天意弄人。
他已經很努力、很拼命了,也希望自己的誠意能感動天地。
他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得到神的支持。
求助完神明,做爲一個有現代思想的人,他依然相信人類。
除卻神的因素,他相信最終決勝的關鍵還是要依靠所有蘇美爾人的力量——只要大家團結起來,即使這次會戰輸了,依然有翻盤的希望!
恩奇都利用信鴿給各大城邦首領帶去羊皮信函,對那些被盧伽爾扎吉西征服的強邦首領特別強調:
我知道你們對國王有所不服,各城邦之間也有私怨。
但薩爾貢是顛覆整個蘇美爾的異族大敵,如果讓他得逞,後果將不堪設想,我們一定要同仇敵愾!
恩奇都自征伐天下以來一直注重本民族的團結,各城邦首領亦視他爲真神,對他的欽佩和信賴遠勝他們的君王盧伽爾扎吉西。
各城邦首領紛紛回信:我們一定會誓死追隨您,視您爲我們的領袖!
爲了這一戰,盧伽爾扎吉西和恩奇都總共彙集了50個蘇美爾城邦的力量。
烏魯克城北,兩大陣營如地毯般鋪開,對峙於平原之上。
恩奇都感覺彷彿又回到了與吉爾伽美什並肩作戰的輝煌時刻。
這一次,他面對的是另一個“基什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