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滴答……滴答……”
卡卡蹲在屋檐下, 仰頭看着雨水從屋頂滑落，慢慢在他的眼前積成一個小窪，天氣陰冷沉悶, 總是看不清的霧濛濛天空, 被濃厚的雲層覆蓋着, 帶着壓抑的氣息沉重的壓了過來……
卡卡把頭靠在膝蓋上, 柔軟的金髮散了開去, 總是帶着燦爛笑容的臉上是一種從來不曾出現過的沉靜和疲憊。
Voldmort遠遠的看着他，心中一痛，總是長不大的金髮孩子現在看起來蒼白而衰老, 似乎一夜之間流失了數十年的生命力。
黃金獅子的血脈其實從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卡卡的生長，讓他一直保持着孩子一樣的面容。
可是現在……
他永遠無法忘記當年在髒亂的小巷子裡的初見, 黑暗禁閉室裡伸出的手, 以及無數風風雨雨的相伴……他把一切都搞砸了！
卡卡環住雙膝, 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動着，乖巧的像一個大娃娃。
他突然想起很多年前在孤兒院裡, 一個跟自己很不對付的男孩養了一隻灰色兔子，抱在懷裡暖暖的軟軟的……很羨慕也很嫉妒，然而，第一個興起的念頭就是找機會弄死那隻兔子，憑什麼別人有的東西, 自己沒有？
他想, 卡卡抱起來的時候, 也是暖暖軟軟的……卡卡是自己的！
他的心底一瞬間柔軟。
我愛你。
他想走過去, 柔聲對卡卡說。
於是, 他走了過去，輕輕的伸出手, 珍愛又帶着溫柔的撫摸卡卡的金髮，用雙手捧起卡卡的臉，“卡卡，我……”他頓了頓，緩緩的笑了，修長的手指劃過卡卡的臉頰、眼角，“你這裡有皺紋了。”
“是笑紋……”卡卡遲疑的說着，擡起頭，純藍色的眼睛清澈見底，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卡卡！”Voldmort淡淡的笑了笑，不以爲意的親了親他的額頭，繼續開口，“我……”
“湯姆！”卡卡打斷了他的話。
“什麼？”Voldmort耐心的問道。
“很抱歉……很抱歉……”金髮的孩子喃喃自語着，彷徨無依又帶着哀傷無力，“很抱歉，湯姆……我們不可能在一起了……對不起，湯姆……我每次見到你，就會想到愛琳……想到沃爾不加，想到奧萊恩，想到阿爾法德，想到阿布拉……大家都不在了，愛琳死了，只留下了西弗給我……奧萊恩那個懦弱的小子，居然敢拼盡所有的魔力加固布萊克莊園，只爲給自己的家人留下最後一片安全的地方……我私下裡瞧不起他一輩子，卻不得不在最後一刻佩服他的魄力，然後，沒幾年，阿爾法德也隨他一起去了……沃爾不加那個傻女人再逞強，再努力，最後也跟着他們走了……現在，阿布拉也不在了……湯姆……”
卡卡垂着腦袋，心灰意冷的樣子，慌忙又倉促的擡眼看了他一下，手指絞在一起輕微的顫抖着，沉默了半響……他猛的擡起頭，純藍色的眼睛睜的大大的，認認真真的說，“湯姆，我老了，過幾年，我也會去見上帝了，所以，我不鬧了，我們分開吧！”
他歪着腦袋，就像幼兒園裡的孩子對和自己吵過架的小朋友說“我們和好吧！”那樣子看起來既可恨又可愛。
Voldmort苦笑，他永遠搞不清楚眼前人真正想說的是什麼，心裡想的究竟是什麼，有時候如同孩童一般任性妄爲，單純無知，有時候又像一個最惡劣的成人，奸詐狡猾，智計百出……
可無論哪一樣，他無法忽略卡卡深埋在眼底濃重的不信任和冰冷的審視。
卡卡不信他！
卡卡不信他的愛！
他就算說了愛，卡卡也不信他！
這是自作自受嗎？
記憶力裡那個叫鄧布利多的男人，總是帶着三分忌憚，四分警惕，兩分算計，一分憐憫的看着自己……那個時候，他理解那份忌憚、警惕和算計，可他總是想不明白，爲什麼要憐憫他？是因爲他是孤兒？可卡卡也是孤兒……
鳳凰社的人總解釋爲，鄧布利多只是在憐憫一個沒有愛，不懂愛的黑魔王。
現在他知道，鄧布利多也許早就隱隱預料到了這一天，斯萊特林不是沒有愛，不是不懂愛，只是他們的愛夾雜着太多的利益，太多的糾葛……沒有人願意相信他們的愛！
就如卡卡不相信Voldmort！
這是一個死局！
馬爾福莊園，
書房裡的牆壁上掛着歷代馬爾福家主的畫像，黑色的天鵝絨窗簾一直拖垂到了地面，上面繡着馬爾福家族的家徽，房間裡點綴着銀綠色的色澤，標準的斯萊特林貴族房間的樣式，卻因爲古老的傳承多出幾分尊貴和高雅。
現任馬爾福家家主的盧修斯雙手交插，靜靜的仰躺在椅子裡，總是打理的整整齊齊的鉑金色髮絲，卻如流動的陽光凌亂的散落在一邊，灰藍色的眼睛無神的望着桌子上一塊華貴的羊毛毯怔怔出神。
“嘭！”的一聲輕響，黑髮黑衣的巫師出現在了這間稍顯壓抑的書房裡。
“盧修斯！”斯內普冷淡的叫着，黑色的眼帶着習慣性的空洞無神看向自己的好友。
“西弗勒斯……”年輕的鉑金貴族輕輕的坐了起來，提起桌子上的酒瓶，拿了一個杯子倒酒，動作優雅閒適，他微笑着將酒杯推了過去，伸手示意，“怎麼有空到我這裡來？”
斯內普看了一眼酒杯，沒有動，“盧修斯，如果你的腦袋不是被這些酒業浸泡成傻子，那麼，你就應該知道我爲什麼過來！”
“說一句擔心我的話，這麼困難嗎？”盧修斯看着黑髮少年瞬間透過來的冰冷憤怒的視線，忍不住莞爾，他用手遮住眼睛，身子重新倒回椅子裡，他不介意在這個好友面前稍稍展現出一點真正的情緒，“不要這樣，西弗勒斯，我剛剛結束家族的繼任儀式，我很累！”
“你的腦容量如此的小，以至於不明白我的問題？”斯內普略略諷刺的勾起脣角，一副施恩的嘴臉，“好吧！我是來詢問你，如此倉促的完成繼承儀式的緣由……堂堂馬爾福家族繼承人居然當天宣佈，當天繼承……我真不知道馬爾福叔叔究竟想些什麼……”
“父親已經不在了！”
“馬爾福叔叔是傻了嗎？他不知道你才接觸家族事業多久嗎？難不成……”斯內普突然頓住了話語，猛的擡起頭，黑色空洞的眼睛再也難以控制的閃過一抹驚訝，“你說什麼？”
“西弗勒斯，父親已經不在了！”盧修斯鎮定的說着。
“什麼？”
盧修斯安靜的用手指撫摸着桌子上的羊毛毯，那裡有一個名字變成了黑色，書房裡沉睡的畫像睜開了眼睛，馬爾福最重視家人，即使是故去的先祖，在這一刻，也是沉默無聲的悲痛着。
歷代家主的畫像都在書房裡，唯有阿布拉克薩斯的畫像裡是空蕩蕩的……
死去，並且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禁忌魔法的代價！
整個靈魂的消逝！
年輕的家主勾起脣角，鉑金色的發垂在肩頭，即使傷痛，即使悲哀，也是那樣的從容的維持着那份家族的榮耀和鉑金貴族的風采，他從桌子後面站起身，拉開了暗色的窗簾，讓陽光照射進昏暗的屋子，閃着金色光芒的髮絲熠熠生輝。
他伸出手，真誠的請求着，“西弗勒斯，願意做德拉克的教父嗎？”
黑髮的斯萊特林難以理解的看着他，在父親死去的一天，他爲什麼還可以這樣若無其事的微笑？然後向自己提出這樣的請求……可他無法拒絕……
“當然，如果這是你的願望！”西弗勒斯安靜的回答。
許多年前，也曾經有一個鉑金色的男人在複雜的局勢中，隱忍的傷悲下，對着一個金髮的，似乎永遠長不大的孩子一樣的男人伸出了手……
“卡卡，願意做我孩子的教父嗎？”
永遠不沉溺於悲傷，死亡代表着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