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夫人帶着我下了地下室,那個老女人走在我們前面。下了樓梯,拐了一個彎,項夫人停在了一旁虛掩的大門前。
老女人伸手拉開了門,隨着門開啓,我駭得的雙腿一軟,很不爭氣的癱坐到了地上。
大門之內是一個大廳,大廳裡設着靈堂。靈堂四周擺滿了花盆,花盆裡開的是清一色的白花。靈堂兩側還造了假山,養了竹子。如果只是靈堂我可能還能撐得住,恐怖的是靈臺之上,擺着的不是牌位,而是一具硃紅色的棺材。那棺材尺寸也奇怪,短小得離奇,根本就不是成年人用的。
“起來吧,怕什麼,那棺材裡睡的是你弟弟。”項夫人說着就伸手將我從地上拽起來。
我被她拽得掙扎着爬起來,心狂跳得象要從喉嚨口蹦出來。我做夢也沒有想到,項夫人嘴裡的兒子擺在這靈堂之上。
項夫人拽着我到了靈堂跟前,放開我後,她先點了一柱香。插好香後,她看我:“總歸是你弟弟,你還是拜一下吧。”
我感覺我的思維已經被恐懼侵佔了,聽到她的聲音,我機械似的合起了雙手,拜了幾拜後,她抓住了我的肩膀。
“去吧,看看他。”項夫人推了我一把,我一個踉蹌栽到了靈臺前。
隔着玻璃蓋,硃紅色的棺材浸泡着一個大約幾歲的小男孩,也不知道泡了多少年了,看起來白白的一片。我根本就不敢再細看,猛退了一步,我捂住嘴彎下了腰,費了好大的勁兒纔將乾嘔的感覺壓住了。
“我們坐下來聊吧。”項夫人從靈臺前的跪榻上拿了一個蒲團扔到了我面前,然後她坐到了跪榻上面。
我矮下身,緩緩的盤坐到了蒲團之上。項夫人面上始終掛着一點笑容,見我很難受的樣子,她扭頭看站在一旁的老女人。
“花嫂,去倒杯溫水來。”
那老女人轉身往外靈堂之外走去。不到一分鐘的時間,那老女人就捧了杯水回來了。我接過水後也顧不上去懷疑什麼,端起來就喝了幾口。溫熱的水潤過喉嚨,我這才感覺舒服了一些。
“項夫人,我已經跟着你來了,有什麼話就說吧。”我將水杯放到了一旁的地板上,面色蒼白的看着她。
“這一下子我還真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她有些苦惱的看我,“我年輕時和辛眉,陸沉香之間的糾葛,相信你從方方面面都聽說了一些,大致的也有一個瞭解了吧?”
我點頭。
“很好,這樣就省得我從頭說起了。”她伸手拉緊了上衣,靈堂裡陰冷得很,“這樣吧,我們先說鴻成,也就是你的父親爲什麼任我帶你來這裡?”
“行!”我擠出一個字。
“你猜呢?”她問。
“項夫人,他爲了榮華富貴能改名換姓,爲了不承擔責任拋棄辛眉和陸沉香。區區一個我,何足掛齒。”我覺得她這個問題也是可笑,她這是想要說明什麼呢。
“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壞。”項夫人一臉的不贊同,“說起來,他充其量只是愚孝又膽小。我警告過他了,如果你今天不來這裡。那麼,我一定會讓他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骨肉跟他永別。權衡之下,他妥協了。所以,小姑娘,你記住了,看人看事都不要只看表面。”
我驚呆了,不單單因爲她嘴裡項鴻成的另一面,更讓我驚心的是她說我是項鴻成最後一個骨肉。換而言之,阿孃的女兒,我那個沒有見過面的姐姐可能已經死了。項夫人的語氣很明顯了,她知道阿孃的女兒已經死了,或者就是她弄死的。
都說我阿孃是瘋子,這個項夫人才是真瘋子。
“項夫人,你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要害死這麼多無辜的人。”
“多大的仇恨?”她掃了我一眼,“小姑娘,你才幾歲?你懂什麼是仇恨嗎?”
“辛眉的女兒是不是已經死了?”我不死心的想加以證實。
“當然,你不是看着她死的嗎?”她笑起來,“在她死之前,我也讓你們姐妹見過了。”
“你說什麼?我什麼時候見過了?”因爲太過於震驚,我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那個叫古古的姑娘,就是你的姐姐啊,你真的不知道麼?”她驚訝的看着我,“清辰也真是,都不提醒你一句。”
“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我呆呆的,不,不,不可能,這是怎麼了?古古是有父母的,她的父母車禍過世了。她從來就沒有說過她是被收養的,包括韋清元,芮姨他們都沒有提過,沒有一個人提過。現在,古古突然就變成了阿孃的女兒。不可能的,一定是項夫人騙我,對,她騙我。
“你騙我,騙我。”我大吼起來。
“我騙你做什麼?”她笑起來,“我爲了把你們湊在一起,爲了下這盤大棋,這麼多年我多累啊,下到現在都要收局了,我還有騙你的必要嗎?”
“你到底爲了什麼?你這個瘋子,我們都欠你什麼了?爲什麼要這樣對待我們?”我揮舞着雙手撲過去,抓着她的脖子狠命的搖起來。
項夫人用力掰開我的手,將我甩到一旁的地上後她冷冷道:“你不要那麼激動,你要知道,你還有個跟你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她叫陸只悅。你要是傷害了我,我就不是給她天天放恐怖片那麼輕巧了。”
我被駭住了,渾身的血液衝到頭頂,手腳瞬間冰涼,原本是她,都是她,全都是她做的。
“對,就這樣乖乖呆着,不要激動,激動對你一點兒好處也沒有。”項夫人整理一下被我弄亂的頭髮。
我置若罔聞,太多的爆炸性的信息充斥了我的腦袋,我已經消化不過來了。項夫人等了一會兒見我不說話,她便扶着靈臺起了身。
“寶貝兒子,你看到了嗎?你姐姐來看你了。”項夫人撫摸着那棺材,深情的凝視着裡面,“你在這裡住了這麼久了,是不是很冷?你想媽媽了吧?”
“你要是活着,肯定是媽媽的乖兒子。”項夫人表情溫柔得要出水般,“二十多年了,媽媽爲了你,費盡了心力。到了如今,該死的總算都死了。我也累了,寶貝兒子,用不了多久,媽媽就會來陪你,不再讓你一個人孤獨的躺在這裡。”
“項夫人。”我搖搖晃晃的起了身。
“噓!”她朝我比了一下手勢,臉上的表情特別嚴肅,“你聽到沒有,崽崽在說話。他說,他一個人很害怕,很孤獨。他說,那個女人很壞,喂他吃東西,他吃了,吃了……”
我不自覺的就往後面縮退了幾步,她是不是也瘋了?“項夫人?”我又試探着喊了她一聲。
正在這個時候,靈堂裡突然刮來一陣陰氣,吹得花盆裡的花亂顫。我的耳朵根子一陣冰涼,項夫人猛的直起了身,“崽崽,崽崽,是你對不對?媽媽在這裡,你過來,過來媽媽這裡。”
“別怕,你不要怕,你過來媽媽這裡。”項夫人開始滿靈堂亂轉,追着大半個靈堂,那陰風慢慢的就散去了。
“崽崽。”她尖利的喊起來,濃濃的哭腔,喊完後她就蹲坐到了地上,“崽崽。”
項夫人追不到那陣風,嚶嚶的低泣起來。我盯着她的後背,想着趁她無防備的時候是不是襲擊她一把,這樣想着我便向着她的方向移動了幾步。猛的想到她的威脅,不行,我不害了陸只悅,我只能又生生的頓住了腳步。
退走回蒲團旁,我再次盤腿坐好。時間一分一秒,我的腦海中放起了一部老電影。
原來,我以爲的命運無情,只是她的有心爲之。
要怎樣的恨,才能用幾十年的時間來算計?要怎樣的恨,才能讓她把別人的命視作草菅?我的思緒亂成團,人一直處在慌亂之中。
我不停的深呼吸,在心裡告訴自己:我要冷靜下來,我一定要冷靜下來,必須把事情搞清楚,然後活着離開這裡。
我構想得出神時,項夫人從地上爬起來了,走了幾動,我被她的腳步聲驚得猛的回神。她向我走來。
“小姑娘,問你一個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她蹲到我面前,臉上雖有淚痕,但看起來她已經恢復了平靜。
“你問。”我應道。
“你愛韋清元嗎?”她目不轉睛的盯着我。
我一驚,她又想幹什麼?我要是回答愛她是不是要弄死他,我要是說不愛呢,她能放他一馬嗎?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很淡然的樣子。
“我問的是你愛不愛他?”她重複問了一遍並補充道:“你最好不要說謊。”
我心裡實在沒底,不知道她到底想幹什麼?我咬着牙道:“不愛!”
她拍拍我的肩膀,“走,我帶你去看看他。”
“你這個瘋子,你把他怎麼樣了?”我失聲大喊。
“嘖嘖,還說不愛,擔心成這樣。小姑娘,別跟我玩心眼,你還不夠功力吶。”她擡步,“走啊,你不想看看他嗎?”
我去睡會兒,白天應該是沒有更新了,再有就是凌晨以後了。